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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 // 献媚者之歌

2016-04-11 孙文波 洞背村



献媚者之歌

 

 

 

  1

他沉湎于想象的玫瑰色空气。他先知似的

坐在豪华的小轿车里。“高级的生活。”

那么我能干什么?我是不是把坏事物

全部抹去?我将做新时代的献媚者,而非

在墙上画出弥尼·逖克勒·乌法珥斯的手指。

历史上什么人享受过最辉煌的荣誉?

什么事物最让心灵永远铭记?

“就让它们进入不朽的传记吧,以语言的磷光。”

 

  2

黎明从海角悄然爬了上来,照亮那片

荒脊的山坡,温柔地抚摸着马厩中的食槽。

使昨夜留下的草料散发湿润的香味。

但它没有触动睡在食槽中的婴儿

和他乳房高涨的母亲。这是时间翻开的第一页,

虽然显示出色情的意绪,

不过也带来甜蜜的律令:

技能的遗产的继承者,认识神的过程从这里开始。

 

  3

不是我,是他相信城市是孤独的敌人。

它的庞大可以战胜死亡。于是,我得以看见

那些耸立的圆柱;看见拱顶和回廊。

“它们会像熊一样呼吸,沉重的述说?”

很多人相信是,并长久侧耳倾听。

“听啊,听啊!”他们的虔诚比

发情的狮子更热烈,如精液般充溢。

怀疑论,犹如鸟蛋一样一碰上就变得粉碎。

 

  4

挽着权力的手臂,当了大半辈子卡车司机的

大力士成为战争的崇拜者,目光最终

落在南方的葡萄园。“我喜欢腥红色

的浓酿,饮下后有飘起来的感觉。”

他的确飘起来了。在像狼穿过庞大的帝国后,

在宽阔的笨重的双刃剑饱沾了鲜血后。

谁能说他飘起来的高度?十米,

抑或一万米?他使懂得什么叫做空中楼阁。

 

  5

是怀念使他在大地上东奔西走,沐风梳雨。

用嘶哑的声音击打一扇扇门,试图恢复

记忆的真谛。“旧的,才是迷人的。”

犹如一位雕刻匠人把自己的梦想

刻在历史的泥板上,成了比象征性族徽上的

豹子更威严的见证。他永远跳跃。

我们仍能听见他的一阵阵的吼声,

粗壮有力。“现在和过去,他是精神的天平秤。

 

  6

就像维吉尔赞美阿喀琉斯的重盾,

我赞美他挺括的西装,镂花的领带,

镜子般闪光的脸。是应该给他画像的时候了。

我懊悔自己不是伦勃朗,如果是,

我将把他涂抹的像冥王星那样光辉。

时间在他身上就像女仆见到了尊贵的主人。

“您还有什么吩咐?”“滚进厨房去吧!”

他紧握着芝麻咒语,如同紧握着打火机。

 

  7

一点一点地,他抓住了真理的乳房,

窥到他的隐私。颤栗的快感散布他的全身。

“文字空荡荡的大厅,虫的屎迹,

枯涸的白骨,人是罪恶的报应。”

他由此得到了高出世俗的荣誉,

在肉体上建设起自己的圣殿。

他的话,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防弹衣。“圣物。啊!

圣物。”穿着它,这些人居住在平静的忧伤里。

 

  8

手提着仇人的隐私,他走进国家议事厅。

他的凛冽杀气使众人心惊。

一瞬间,一部制度的法典便被他的手拆毁。

“不是我,而是死亡的旨意。”

他使我看到国家就像一只长耳朵兔子,

而他是强悍的猎人。民主是一撕就破的纸衣裳;

政治是弹来弹去的旧钢琴。

他太恐怖。他让我嗅到“伟大”一词的血腥味。

 

  9

不是在前台,而是隐匿在不为人知的密室,

他使权术成为艺术的精品。博物馆、

市政厅、中央银行,一切物质的储蓄地,

无不是他创造的风景。他的精神

高踞在其中。“生活是傀儡。”

是他使我看到了物质的强大的喜悦,

像风吹拂在宽阔的街道上。

“享受吧,亲爱的人民,就像把情人塞进饥饿的胃。”

 

  10

钢琴的乐声在天鹅绒幕布的红色包厢

绕来绕去,像寻找巢穴的鸽子。

那一丝神秘胜过宙斯给予人间的。

他坐在黑暗的脊椎上,内心渗溢着泪水。

“是什么使我再造了无形的世界?

是什么使我看见花冠戴上了头顶?”

他的询问一直绵延在时间的进程里,

箭头直刺,迫使我们倾听,虔诚的犹如圣托马斯。

 

  11

在专制与自由之间生活,这是他找到

的第三种方式。他使流亡这个词

成为他的祖国;空悬的,鸟巢一样的乌托邦。

“把内心扩大,到达星辰的高度。”

他这样说也这样做了。他是一道光吗?

聚集了虚幻的不可能存在的美。

“信仰的深度犹如陷阱。”多少次,

他一浮现在我的脑海,就有雷声滚动在头顶。

 

  12

他带来的激情和毁灭的冲动,

比失控的燃烧的油井灼热。

为一个时代种下了疯狂的罂粟。

“我们的奋斗是无限的,精液具有粒子的能量和纯度。”

而正是他,使我看到机器的力量

胜于撒旦的诅咒。和平像年老色衰的保姆。

由此我不得不常常询问:

面对他,谁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谁……

 

  13

像建筑师,他为自己修筑道德的阁楼,

居住在里面。精巧的结构,坚实的基础,

使他被时间记住。“一个圣徒。”

他真是圣徒?难道我们不能把他

说成是上帝遗弃在大地上的一堆泄物?

是他使国家成为一种尺度。

“所有的尺度都是对生命的奴役。

是暴力的变种。道德地狱的第一扇窗户。”

 

  14

他沉湎在想象的玫瑰色空气。

他先知似的坐在豪华的小轿车里。

而我为他修筑的言辞的塔尖已经完成,

像粗壮的阳具耸立。“在书写之笔

和我的脸庞之间,只有风在缓慢地吹,

尘土轻轻地翻腾。”一个献媚的

时代来到了!歌唱吧,做你必须做的。

众多的聆听的耳朵,我知道你们爱听。

 

                                             19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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