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旧闻录 · 偷鸡记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伏尔基河 Author 关文杰
偷,本不是件光彩的事。前次因为馋偷了回油,这次又偷了一回,实在也是事出无奈。孩子都是好孩子,就是馋闹的。
但这回是偷鸡,那可真是事出有因,事非得已。
1972年,夏。
不年不节的,连里是不会杀猪的,“五一”和“六一八”吃的那点油水,早随风而去。肚里那个寡呀,就别提了,用李逵的话说“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偏偏此时,利利 “潜逃”回京几个月,回来了。不但自己回来还带着老妈,估计是他妈怕他回连队挨批评,前来说情的。
利利老妈来了,给我们急得,拿什么招待老太太呀?其实那时他妈也没多老,还没我们今天老呢。但那时大家都这样称呼自己的父母,透着亲切。
我们可不管利利是不是违反纪律私自跑回家的,他妈大老远的从北京来,就算不考虑老人家老革命的身份,哥们的老妈来了,一顿像样的饭总是要吃的吧?
那时候是真穷呀,连队食堂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招待他妈。更何况在连领导的眼里,利利一贯落后,私自跑回家还没处理呢,估计连里指导员、连长压根也没准备招待老人家。那时候人情薄啊。
就为这顿饭,可愁坏了我们哥几个了。
最后还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吧,大家一商量,利利是咱们老哥们了,他回来不弄点好吃的还行?他老妈来了,那饭还就不能是一般水平,一定要吃得饱,吃得好。
于是,大家研究了一下,如此这般的布置了一番,就各显神通去了。
偷,本不是件光彩的事。前次因为馋偷了回油,这次又偷了一回,实在也是事出无奈。孩子都是好孩子,就是馋闹的。
但这回是偷鸡,那可真是事出有因,事非得已。
1972年,夏。
不年不节的,连里是不会杀猪的,“五一”和“六一八”吃的那点油水,早随风而去。肚里那个寡呀,就别提了,用李逵的话说“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偏偏此时,利利 “潜逃”回京几个月,回来了。不但自己回来还带着老妈,估计是他妈怕他回连队挨批评,前来说情的。
就为这顿饭,可愁坏了我们哥几个了。
去菜地偷茄子辣椒的好像比较顺利。他们匍匐前进,借着夜色和豆角架子的掩护,梯次前进。看菜地的老曹估计是有点老了,各器官都不那么灵敏,竟然没觉察到什么,半麻袋蔬菜到手了。
偷油的也算顺利。连里刚拉来的油桶,卸车时天都有点黑了。跟车那哥几个也不负责任,油桶就放在大食堂门口了。值夜班的华子一个女孩,就算壮点,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吧油桶倒腾进库房。
我吃晚饭时就观察好油桶的具体位置。天黑后,我和矿矿带个十字镐,那个扁头正好可以插进油桶盖的凹槽里,稍一用力,油桶盖便可打开。一盆油便到手了,比雪夜偷油那时便当得多。
“拿”葱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头。
这时,趁着夜色,我和矿矿把跳板抬起来,架到大食堂的房檐上。我爬跳板上房拿葱,矿矿在底下放哨保护。
说起来我也是个胆小鬼,爬跳板也是无奈之举,心里发颤,腿也发软。好在大食堂再高也是平房,没几下我还真爬上去了。
就在我爬上房的时候,我才发现跳板的头只担(搭)在瓦的边上不足三公分,要是一晃悠,那跳板非掉下去不可。天黑在底下看不到,爬上来一看,吓我一身冷汗,这要是掉下去非摔个好歹的。
“矿矿,把跳板往上窜窜。”我轻声对矿矿说,生怕值夜班的华子听到。
“你大点声,我听不清。”矿矿一边拣着我扔下去的大葱,一边问。
“把跳板往上窜窜,往上抬抬。”还是不敢大声说话,我又说了一遍。
“好的,明白了。”这矿矿人是好人,就是耳朵不大好使。
只见他钻到跳板下,扛起跳板向后挪着。跳板从房檐上滑下,一下失去平衡,咣当一声掉了下去。
食堂里边的灯立马亮了,华子在里边向外四下打量着。此刻,矿矿早蹲在窗台下边,大气不敢出,我在房顶上也是一动不动。
看也看不出啥名堂。你想呀,黑灯瞎火的,你在室内开着灯,想看清外边的东西,门也没有啊,你不开灯还差不多。再说了,这黑更半夜的,就是有啥动静,华子一个小丫头她哪敢出来啊。
看看没啥动静,华子转身回去了,食堂里的灯也关了。
危险是过去了,可我怎么下去啊?这么高的房顶,让我往下跳?没可能啊。
“你往我身上跳,快点跳。”矿矿在底下小声说着“砸不死的。”
“砸不死你我还怕摔死呢。”房上的我也是一筹莫展。
眼看时间不早了,估计那边都等着油和葱炒菜呢,给我急的。
要不说人都是急中生智。一着急,我忽然想起,我们大食堂西房山头有一大堆碎砖,那是为食堂取暖的小砖窑烧出来的废品长时间堆积的,也没人清理。
走到西房山看看,是比别处低多了,可是还不敢跳。我又让矿矿到食堂大门口去搬个长条凳子,不知道是谁没事搬出来侃大山坐的。
两米多长的长条凳立起来,与房檐比较接近了。壮起鼠胆,一闭眼,我从长凳上出溜下来了。和幼儿园时的滑梯差不多,毫发无损。
扛着葱,端着油,我俩班师回宿舍了。
油菜有了,还得有点荤腥。杀猪是没戏了,我们连一年杀不了几头猪,根本就没肉。
这时候弄只鸡就很关键了。
八连有个大鸡舍,里边有不少鸡。可那看鸡的人就住在鸡舍,日夜不离人,要想从大门进去“拿”鸡,几乎是不可能。
以前,馋急了去她那“要”鸡蛋的时候,她总是谨小慎微地说“偷几个得了,那是公家的。”恨不得把我们抓去见官,挨个批判似的。
同是发小,另一个看鸡舍的叫痒痒,那态度可是不同。凡遇我们去“拿”鸡蛋,人家先是警告:“我要是咳嗽你们就先别出来,那就是来人了。”这态度多好,听上去也好接受,要不直到现在,见面还是嘻嘻哈哈跟亲人似的。
有时候我们拣鸡蛋正忙乎呢,就听得痒痒“咳咳咔咔”地咳嗽起来,我们就不敢动了,为此要在鸡舍里蹲半天。来人要是个话痨,那就惨了,鸡舍里很热,大棉袄棉裤穿着,躲在鸡架子下得弄一身鸡屎,还不敢出声。那罪受的,别提了,为了几个鸡蛋,我们容易吗?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愿意在痒痒值班时去“拿”鸡蛋。
真是不巧,那天是猫值班,当面要鸡是不可能了。
怎么办,怎么办?晚饭的时间不多了,真是急死人了。
紧急商量后,我们决定,由打更的上海知青丁丁负责警戒,在通往鸡舍的必经之路上巡逻。以口哨为号,有人来,吹三长两短,没人是一长。白兄负责抓鸡,我负责在我们住的宿舍窗户里接应。
分配好任务,丁丁扛着枪巡逻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白兄徒手拔出固定玻璃的钉子——这白兄何等了得。别看他个头不高,消瘦的面庞,甚至显得有点消瘦,平时看上去也不起眼。但当他脱掉上衣,你就会看到施瓦辛格般的肌肉,鼓鼓的二头肌似有无穷的力量,动起手来三五个大汉进不得身。一次,外连的一号称武功高强的哥们不服,到八连寻衅滋事。结果那哥们从起势动手到认输,就没站起来,瑞瑞每一伸手投足他就是一个跟头。
这是闲话——那钉子可是要用老虎钳子才能拔出来的呀。
白兄轻轻取下玻璃,探身进去,悄无声息,鸡舍里没有半点动静。白兄食指和中指作叉子状,形似舞蹈演员的兰花指,一较劲力道十足,一只鸡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别在他的后腰带上了。整个过程不要一分钟,轻舒猿臂又一只。
那鸡落地后又活过来了,一通乱扑腾。正赶上那几天我们住的羊舍在消毒,到处都是白灰,惊醒了的小鸡把白灰都扑腾起来了,呛得我晕头转向,我手捂脚踩总算把小鸡制服了。
一通忙乎,小鸡炖蘑菇、西红柿烧茄子、青椒炒土豆什么的装满了洗脚盆(也洗脸),忽忽地冒着香气端上了炕。
啃着半生不熟的鸡腿,喝着“拿”来的北大荒烧酒,听着利利白话刚在北京看过的大片《侦察兵的故事》,都被他惟妙惟肖的描述吸引了,那叫一个舒坦。
这是难忘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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