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泉：效率低下与品质不高的“勤政”已变得不合时宜

学人君按：2021年底，学人君陆续邀请来自多领域的数十名“读书人”，精选其在2021年读到的优秀书籍并加以点评。目前书单已整理完毕，近期将陆续刊发，本文系第3篇文章。

文 | 严泉，上海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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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辨色视朝：晚清的朝会、文书与政治决策》

李文杰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

有关晚清政治变迁的研究，政治制度史无疑是一个既传统又富有挑战性的领域。从史学传统来看，政治制度变革长期以来都是人们研究的重点，但多数属于静态的典章制度研究。即使有较好的文献梳理，也很难窥见制度变迁的历史过程与实际影响。回到制度运作的动态过程本身，将政治决策与制度运转有机地结合起来，探究历史变迁内在的制度力量，当然是一种富有创新性的学术探索。《辨色视朝：晚清的朝会、文书与政治决策》一书，充分体现出这一特色。

不仅于此，本书的研究发现，还引发我们对于晚清政治决策体制转型与成效的全方位反思。本书作者在导论中曾提出这样的疑惑：“辨色视朝的祖制、宵衣旰食的团队，为何造就了近代以来屈辱的内外困局？勤政难道不对吗？”勤政当然是对的，但是对现代政治运行来说，责任政治与决策效率更为重要。光绪帝的学习态度非常认真，亲政之后，他的起床时间常在夜丑正二刻（2：30），发下奏摺的时间是每天卯初（5：00），然而，朝政并不能因为他的勤政而有所好转，反而影响到政务的合理决策，并无形中加重了朝中大臣的负担。对近代中国的现代国家建构来说，效率低下与品质不高的“勤政”已经变得不合时宜，责任政治、现代法治、行政科学等元素，也许是我们研究近现代中国决策体制转型的新的研究对象。

02.

《开路先锋：张謇》

罗一民 著，江苏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

中国从1860年开始的现代化进程，除了当代中国的中后期发展阶段以外，还有清末民初的早期现代化阶段。相对于传统治理资源的争议性，近代本土资源对于一个国家的治理现代化来说，其实更具有充分发掘的现实价值。同样地，作为现代中国立国者的张謇，一直以来，他的历史遗产是被低估的。不仅于此，在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社会，张謇还是一个富有争议性的历史人物。

21世纪初重新发现张謇的时代意义，不仅是在学术研究层面，更为重要的是一种治理现代化近代本土资源的再发现。身处一个改革的时代，对于有理想的改革者来说，寻觅可以效仿的改革先驱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此类改革先驱不仅是本土化的，而且必须具有全国乃至世界性的价值。在治理现代化的本土资源开发过程中，重新发现张謇，意味着对张謇的历史评价的新认知，更重要的是，我们能够从张謇身上获取源源不断的改革力量。作为21世纪初期南通主政者的罗一民，对张謇的政治家定位做了很好的概括。

03.

《近代东方国家的变革》

王三义等著，暨南大学出版社2020年3月版

过去在世界近代史领域，我们要了解西方的政治发展脉络，可以阅读的“近代西方政治史”著作较多，而想要研究近代东方政治发展道路，却没有一本“近代东方政治史”。《近代东方国家的变革》一书的出版，无疑是一次有益的尝试与创新。《近代东方国家的变革》主要涉及这个区域百年（1830年代至1930年代）的历史。从奥斯曼帝国颁布“古尔汗法令”（1839年）开始，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东方国家争取民族独立（20世纪30年代初）为止。重大事件包括印度反英起义(1857-1859)、清朝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设立（1861）、日本明治维新（1868）、奥斯曼帝国宪法颁布（1876）、清末戊戌变法（1898）和预备立宪（1906）、印度“孟加拉分治”案（1905）、中华民国建立（1912）、土耳其共和国建立（1923）、印度的独立运动（1920年代末）等。

04.

《清季制宪研究：钦定、协定与民定》

彭剑著，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版

对于一个专制传统包袱沉重的古老帝国来说，也许命里注定要经历一个漫长的政治现代化过程，即使是统治者主动开始政治改革也在所难免。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一书中曾说过，“对于一个坏政府来说， 最危险的时刻通常就是它开始改革的时刻。”清末新政改革的失败结局就是对此真实的写照。不过彭剑关于清末制宪的最新研究表明，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1906年9月1日，处于内忧外患中的清政府，终于发布了仿行立宪的上谕，宣布“预备立宪”。制宪作为清廷预备立宪最为重要的举措，从1908年8月颁行《钦定宪法大纲》开始，至1911年11月公布《宪法重大十九信条》，期间又经历了正式宪法的酝酿与秘密起草。在不同的制宪时刻，清廷决策者的政治动机与目标是什么？各种政治势力的利益期望与政治选择是什么？不同时刻的制 Xian活动的背景、原因与影响又是什么？在当时喧嚣的政治环境中，清廷的制 Xian究竟有没有成功的可能性？所有这些问题，我们都试图从《清季制宪研究：钦定、协定与民定》一书中寻求答案。

05.

《比较政治学》

王正绪、耿曙、唐世平编，复旦大学出版社2021年版

比较政治学是一门在研究比较世界上代表性的政治发展模式、政治制度体系、政治治理能力等基础上，试图探索和揭示能为人类政治发展提供规律性知识的学问。积极推动世界比较政治学的发展，贡献比较政治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的知识，是政治学界的责任。正如主编之一唐世平教授所言“我们的公民，特别是受过教育的公民，至少不应该对外部世界显得那么无知，因而可以用更加平等的眼光去看待其他国家和地区，特别是发展中国家。”《比较政治学》不仅关注政治秩序与政治失序、国家、政府形式、国家-社会关系、政治参与、政治文化、革命理论、族群冲突、冲突与内战等理论概念，还重点介绍选举与投票、政党与政党体系等制度体系。同时，研究方法论也是本书的关键内容，包括因果关系的理解方式、大数据方法与因果推论，以及超越定性与定量之争。本书试图对比较政治的概念、理论给予全面的介绍，并引导初学者进行比较政治的研究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