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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系列 — 新月沃地(一)

作为中东国家,沙特和也门虽然也时不时的出现在国际新闻当中,不过相信大家听到最多的阿拉伯半岛国家,还是伊拉克、以色列、巴勒斯坦这几个热点国家。说起来这几个国家所在地区,还真是永恒的热点。可以说,自有人类文明以来,这片在阿拉伯半岛环境最好的区域,就是世界的焦点,并影响着世界文明的进程。而它的地缘标签,就是我们即将解读的“新月沃地”。
  从字面上理解,这是一条呈新月形的,适于农业生产的土地。在整体呈热带沙漠气候的阿拉伯半岛,这样一条连片的农业种植区,显得弥足珍贵。而从地理结构上来看,整条新月沃地,又可以分为两部分,即西部的“地中海沿岸地区”,以及东部的“两河流域”。依照现有的国家结构划分,地中海沿岸地区,所涵盖的国家有三个半,即以色列、黎巴嫩、叙利亚,以及尚未能真正建国的巴勒斯坦;至于两河流域的核心区“两河平原”(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则由伊拉克所控制。对于“两河”所指的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相信只要接受过基本教育的人都应该有所耳闻。在我们的
历史教材中,苏美尔、汉漠拉比、巴比伦、美索不达米亚。。。。。。这些历史名词,都是诞生于这两条河畔。依据现在的考古发现,两河之地也是人类文明的最初形成地。 
  在探究北非和阿拉伯半岛的地缘结构时,我们会发现,之前在中央之国所积累的一些惯性思维,会受到挑战。在解读中央之国时,平原面积的大小,往往决定了一个地区的农业潜力,并直接影响它在古典时期板块排名。而到了干旱少水的北非——阿拉伯半岛地区,我们会发现,地势是否平坦已经不重要了,“水”才是决定人口数量和地缘潜力的首要指标。很多看起来是大平原的地区,实际上已经被沙漠所覆盖了;而很多被农业中国看成鸡肋的山地,却因为能够涵养更多的水资源,而成为了人口密集区。相比之下,两河流域的特点,倒是比较符合我们的惯性思维,因为它核心的区域,正是在下游的低海拔平原地区。也就是说,这片地势平坦的冲积平原,同样是因为它显著的农业属性,而成为人类文明的摇篮的。
  在分析沙特阿拉伯时,我们曾经说过,整个阿拉伯半岛的地形结构,自西向东也是呈三级台阶布局的。问题是,阿拉伯半岛西侧的塞拉特山脉,由于海拔和位置的原因,从老天爷那里所截取雨水,连供给山地内部都成问题,更别说为中部高原和东侧的平原地区,提供淡水补给了。所以从之个角度看,两河文明的兴盛,其实和阿拉伯半岛本身没有多少关系的。几千年来,为这片平原提供生命之水的,是阿拉伯半岛东北部那一系列的高原。
  我们很容易在阿拉伯半岛的北、东部,看到那处由地中海延伸到印度洋的高原带。现在,这片高原带由土耳其和伊朗所占据。通常我们在总结土耳其的地理特点时,喜欢用小亚细亚半岛来概括;而伊朗,则几乎可以和波斯高原重叠。其实上如果我们把视线单纯放在海拔高度上时,小亚细亚半岛又基本上可以和“安纳托利亚高原”划上等号。不过,如果你认为滋养两河平原的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是发源于这两大高原,那就错了。因为在这两大高原之间,还有一个起过渡作用的高原带——“亚美尼亚高原”,而两河正是发源于这个结合部上。
  通常我们很容易忽视掉“亚美尼亚高原”的存在,一是因为这块缓冲之地,目前大部分已经被土耳其和伊朗所占据,原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亚美尼亚人”,则被挤到了高原的东北角。从地理结构来看,所谓的亚美尼亚高原,实际上是安卡托利亚高原,和伊朗高原的边缘山脉碰撞汇集而成的。相应的,海拔也要更高些,所以也被称为“亚美尼亚山结”。这一点,倒是像是塔吉克人所占据的“帕米尔高原”(兴都库什山脉、喜马拉雅山脉、天山山脉、昆仑山脉集结之处)。
  如果亚美尼亚高原象“帕米尔高原”那样高,或者周边的邻居不那么强,那么这个地理单元,还是有机会基本对照一个国家的。可惜的是,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的突厥人,和伊朗高原上的波斯人,注定会争夺这块缓冲之地。如果亚美尼亚人当初选择做穆斯林的话,也许突厥人或者波斯人,会考虑扶植他们在这片高原上,以缓冲对手的压力。可惜的是,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基督教国家的建立者(公元四世纪,比伊斯兰教创立还要早三百年),亚美尼亚人固执的在穆斯林的包围中,恪守他们的信仰,因此悲剧性的结果也就不可避免了。而本可以由亚美尼亚人来充当的缓冲角色,也交由同样信奉真主的“库尔德人”来充当了。
  尽管最终在突厥、波斯、阿拉伯三大族群的包夹之下,库尔德人并没有如愿的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但从族群生存的角度看,他们还是成功的覆盖了一块,有一定纵深,在地理上勉强可以独立的地理单元,而这也是库尔德人一直认为自己有机会独立建国的地理基础。如果我们对照之前所上的《库尔德人分布区地缘位置示意图》,就会发现库尔德人的分布区,和亚美尼亚高原的地理范围高原吻合。要是按照这种地缘结构来看,这块高原更应该被叫作“库尔德高原”。不过要是哪个地理学家,敢这样命名,土耳其和伊朗肯定会首先跳出来。在他们看来,人口数量已经被压缩到300多万的亚美尼亚人(土耳其人在上世纪初,对亚美尼亚人进行的种族清洗,并不是这些异教徒所遭受的唯一苦难),即使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实质威胁。相反,如果让已经在此生活的上千年,人口数量达到3000万的库尔德人,从地理学家那里得到暗示的话,相信会更增强他们的独立倾向,并且为期待中的“库尔德斯坦”划出准确的地理边界来。
  基于亚美尼亚高原对于两河平原的重要性,所以无论是土耳其还是伊朗,都没有理由放弃这片山地。特别是他们都还想重复帝国的荣光,将势力范围扩张到两河平原,直至整个阿拉伯世界的时候。既然水是那么的重要,那我们就很有必要研究一下,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以及为它们补水的支流,究竟是怎么样的走向,这些河流的走向,又对中东的地缘结构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这也是我们下一节的方向。

附:中东主要高原示意图


附:库尔德人分布区地缘位置示意图


附:两河流域地理结构图

无论在什么文献里,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都是秤不离砣的粘在一起的,以至于“两河”之名的出现概率,甚至要高于它们的本名。的确,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两条同样发源于亚美尼亚高原的河流,流淌的路线实在太接近了,以至于人们无法在他们之中,界定出主次关系来。不过即使是孪生兄弟,也会存在细微差别的。因此我们还是有必要来看看,这两条世界级的名河,存在什么样的差异。
  单从长度来说,相对位置偏南的幼发拉底河,要比北面的底格里斯河长。前者的上游源流,发源于亚美尼亚高原与安纳托利亚高原交接处“东托罗斯山脉”;而后者则发源于亚美尼亚高原南边缘的“东南托罗斯山脉”。不过从流量来看,底格里斯河却要更大些,其流域之内,所滋养的人口和城市也要更多。之所以会有这种差别,主要是因为二者的地理位置。我们知道,作为一条河流来说,决定它年流量大小因素,并不仅仅是源头处的水量。一条能够在中下游地区持续补水的河流,其地缘潜力要远大于,主要水量要依靠上游来水的河流(同样长度和发源地)。在这一点上,下游地区已经没有任何支流的黄河,就是典型的例子。无论在淡水供给,还是航运功能上,现在的黄河和它的同源
兄弟长江不可同日而语(年径流量,只是长江的6%左右)。事实上,滋养了埃及5000年文明的尼罗河,也是这样一条下游地区没有任何补给的河流。如果不是因为它的中上游足够长,所经过的区域雨量足够充沛的话,很难想象它能够在穿越过干旱的沙漠地带后,还有余水入海,并滋养出尼罗河三角洲这样的人口密集区来。
  当然,尼罗河的成功,更多的在于比较优势。在北非这样广袤的干旱地区。如果想发展文明的话,除了尼罗河之外,你不会有更好的选择。只不过这条严重依附于一条河流的“带状文明带”,由于缺乏足够的纵深,抗击打能力是非常弱的。正因为如此,我们在
历史上才很难看到,埃及成为扩张性的帝国。而如果一定要在北非——阿拉伯半岛这个板块中,为可能的帝国找到一个地缘核心的话,两河平原会是更好的选择。
  两河平原相比于尼罗河下游的优势,并不仅仅在于它本身的纵深更为丰满。事实上,一个人能够取得多大的成就,并不仅仅取决于自身的能力,你周围有什么样的“邻居”,可能才是决定性因素。相比尼罗河下游,不得不孤独的流淌在沙漠地带,能够紧临北部的高原带,是两河流域最为重要的地理优势。单从水量补给这块来看,最起码北部的底格里斯河,在从亚美尼亚高原南麓下来之后,还能够从发源于亚美尼亚——伊朗高原的众多南流河流处,得到补给。这种流域结构,使得底格里斯河流域,整体上都成为适于文明发展的“沃土”。这一点,我们在<“新月沃地”地缘位置示意图>上就可以看出,整个底格里斯河流域(包括支流的下游地区),都被划入了这片肥沃之地,其主要城市的分布,也呈连续状态。
  对比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就显得底气有点不足了。基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它的中游地区,还能够从左岸接受到来自亚美尼亚高原的支流补给,但到了下游的平原地带,幼发拉底河就只能指望西南部的阿拉伯高原了(阿拉伯半岛腹地的总称,核心为汉志高原)。问题是,阿拉伯高原的情况我们已经很清楚了,除了中间海拔较高的汉志高原,有些相对集中的绿洲之外,它的边缘地带,早就已经沙漠化了。因此那些在远古时期,曾经汇入幼发拉底河下游,并为两河平原的形成作出贡献的河流,现在都变成“季节河”了(也就叫干河,涸河的),其中的大部分即使在“丰水”季节蓄积了一点可怜的水量,也在流到幼发拉底河之前就被蒸发了。
  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的这种差别,让人不得不感叹,有一个好的靠山是多么的重要。也正是这点差别,我们才会发现,与底格里斯河全境都在新月沃地之中不同。幼发拉底河的中游高地,并不属于这片肥沃之地。阿拉伯高原的干旱沙漠气候,带给幼发拉底河中游的影响,并不仅仅是缺少支流补给这一点。事实上纵横于阿拉伯半岛腹地的沙漠,已经越过幼发拉底河的中游,向底格里斯河逼近。如果不是下游可以和底格里斯河组网,共同经营出一片“叶”状的冲积平原的话。相信在沙漠的侵浊之下,幼发拉底河所能够经营出的文明地带,也会和尼罗河下游一样,只能沿干流分布了。
  分析两河之水来自何方的意义在于,我们由此可以看出,对于两河中下游地区的阿拉伯国家而言(叙利亚、伊拉克),到底是西南侧阿拉伯高原上的同族
兄弟更重要,还是东北部高地之上的突厥人、波斯人更能捏住它们的命脉。在这个技术高速发展的时代,一个国家完全可以在技术上通过水坝工程,控制下游水量。当然,如果真要这么做的法,政治上会有一系列博弈,包括所谓国际法的约束、外力的调解。问题并不在于上游国家会不会把控制水量当成武器,而在于它拥有这种不可逆转的地理优势。除非阿拉伯人有能力,控制亚美尼亚高原和伊朗高原,在他们刚刚拥有伊斯兰教这件集权利器时,这个沙漠中走出的民族的确曾经做到过这点。不幸的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他们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水是生命资源”的道理,在干旱的阿拉伯地区,显得尤为重要。既然作为阿拉伯半岛,人口最为密集区的两河中下游地区,在水资源上不得不依附北部高原带。那么我们就必须仔细观察下,瓜分这片高原带的土耳其和伊朗,究竟在这方面又有多大潜在的发言权。他们二者有可能据此而直接施加影响的地区,又在哪里。

附:伊拉克民族/宗教地缘结构图

刚才借着有朋友提问伊、科海岸线的问题,简单说了下两国的历史渊源。这个问题,其实是归入下一节“波斯湾”的内容中的,到时候会就海湾的地缘结构,包括全世界人民所关心的石油问题,做详细解读的(悲催的油价。更悲催的是,我刚加完油,就在收音机里听到,石油寡头们“发善心”准备少赚点了)。
  有一句话,叫作“海军是钱,陆军是命”。这句话的意思延伸出来就是说,海洋是为人类获取额外利益的地方,而陆地才是安身立命的场所。所以不管波斯湾有多少利益,伊拉克人更应该关心的,不是海岸线,而是陆地上,靠那两条母亲河所滋养的土地的状况(更何况伊拉克的油,大部分其实是在陆地上的)。现实也的确如此,在美国成功“解放”伊拉克后,伊拉克内部的矛盾,也开始集中爆发了。拔开宗教和民主制度的迷雾,我们来看看这些矛盾背后,都隐藏着什么样的地缘背景。
  经常有人跟我说,这个世界是由“人”组成的,你的“地缘”观点,是片面的地理决定论,是本末倒置。其实“地缘”的概念里,包含的不仅仅是地理环境这些物理背景。人类在漫长的
历史中,受这些客观环境影响,所形成了种族、民族、文化(包括宗教)等,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客观存在,都是地缘解读的基础。这些地缘要素也不是不能改变的,比如当年困守于东欧平原的俄国人,为了和欧洲人一样,通过海洋获取利益,不断的为了出海口而努力。以至于现在,没有人会只把它当成一个大陆国家。问题是这种改变是需要过程的,大部分时候,我们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种改变的结果,并反过来成为一个参考要素。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更多的是通过地缘分析,分析出博弈各方的优势和不足。有能力作为这个族群和国家的代表,出现在决策层的话,不妨以此为基础,制定战略和战术。即使在你有生之年,不能看到成果,后世的评价也不会差。所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意义也正在于此。要是象现在某些地方执政者那样,不管自身地缘条件如何,一味好大喜功的树起“国际大都市”的大旗来,就不止是事倍功半的问题了。
  回到两河流域的问题上来。基于现在的世界,已经被无缝切割为一个个国家。所以在解读时政之时,大家一般都习惯以“国家”为单位,充当地缘博弈舞台上的主角了。按照这个思路,伊拉克这个热点国家,首先进入了我们的视线中。从地理结构上来看,两河中下游地区,大部分都在伊拉克境内。特别是最重要的,下游“两河平原”,几乎全部归属于伊拉克。所以如果伊拉克,象埃及人那样,自认尼罗河文明的继承者那样,认定自己的国家,有5000年的文明史,也说的过去。虽然他们对此,未必有一些东亚国家那样感兴趣。
  当我们把范围圈定在伊拉克境内时,我们首先来看看伊拉克的地理结构。之前我们曾经说过,整个阿拉伯半岛是个西高东低的三级阶梯结构。但具体到两河流域情况来看,它的三级阶梯结构,更应该是由北向南,由亚美尼亚高原,向波斯湾方向渐变的。也就是说,这个三级结构的第一级,在亚美尼亚高原上,对应的是两河流域的上游地区;第二级,是介于高原和下游平原之间的高地。绝大部分发源于高原的河流,在流到沿海地区扩张冲积平原之前,总是要经历这样一个过渡区的。而两河流域中间这片高地的核心,跨越了叙利亚与伊拉克的边境,名叫“杰济拉高地”。如果不看海拔,单看它的土地状况,你也可以叫它“杰济拉沙漠”。
  最后一级,也就是第三级,自然是我们的重点“两河平原”了(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了。我们观察两河的相邻关系,会发现它们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附近靠得很近。以至于整体结果,呈一个侧卧的“8”字形。不过两河平原与中游高地的切割点,并不在巴格达,而是要更靠西北方向。在两河流淌到巴格达一带之前(城市是跨底格里斯河而建的),有部分河水会溢出、引导入一个巨大的盆地,并形成一个大型湖泊——塞尔萨尔湖。而这个位于8字形结构上夹角的大湖,本来就是中游高地与下游冲南平原的分割点。
  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来解读两河流域的地理结构,当然不是在跟大家上地理课。这些地缘因素,最终还是要通过“人”这个概念(这个“人”,不是指的个人,而是族群、社会),来体现出地缘价值来。下面我们就会看到,伊拉克的族群结构,和我们今天所分析的地理结构,有多深的联系了。

如果要为伊拉克那三千多万人划定成分的话,主要可以分为三部分:逊尼派阿拉伯人、什叶派阿拉伯人,以及库尔德人(基本都是逊尼派)。这种划分可能会让大家感到奇怪,因为标准并不统一。特别是把宗教作为划定族属的标准,让我们这些在无神论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感到不可理解。但在有神论的国家,宗教信仰却是划分阵营的重要标准。就象我们当年看波黑内战一样,其中的塞尔维亚族和克罗的亚族,就是我们一般理解的民族概念了。而第三方“穆族”,和另外二族的区别,就在于宗教信仰了。
  标准是一种还是两种都不重要了。无非是在相互身份认定时,会在民族和宗教两项之间变化罢了。一个库尔德人遇到一个阿拉伯人,他首先想到的会是自己的民族身份,而不是教派。而一个阿拉伯人,遇到另一个阿拉伯人时,他更感兴趣的会是对方的教派。说起教派这东西来,别说我们这些教外之人,即使是身在其中的人,也很难搞清内部分多少派系。不过在求同存民的大框架之下,一般的宗教内部,第二级的主要教派数量,都是在二到三个。如广义的基督教,主要有天主教、东正教、基督教三种大类型。伊斯兰教也是如此,逊尼派和什叶派是两种主要类型。
  从覆盖的区域来看,作为整个中东的边缘民族,绝大部分库尔德人不出意料的被排挤到了高地之上,亚美尼亚高原。在伊拉克所分割到的那部分亚美尼亚高原之上,也是库尔德人为主。至于两河的中下游地区,当然就是阿拉伯人的天下了。如果从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力量对比来看,逊尼派无异要强过什叶派许多(占了八成以上)。要是以这个数据来参考的话,逊尼派阿拉伯人,应该能够得到两河下游,农业条件最好的平原地区。而整体呈弱势的什叶派,能够聚居的区域,就只能是条件较差的中游高地了。但实际情况去恰恰相反,伊拉克的什叶派穆斯林,成功的占据了巴格达以南的下游平原,人口也因此占了三族总数的60%。至于逊尼派阿拉伯人,则主要分部在中游地区。
  相信大家都会有兴趣了解伊斯兰教这两大教派之间的区别。如果你去问一个虔诚的穆斯林,或者这方面的专家,他一定会跟你说出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人名和宗教名词来,直到把我们的脑袋彻底搅成一堆浆糊。很显然,这不是一个讨论宗教问题的帖子。我们只需要简单了解他们分裂的背景,以及造成现在这种分布状况的最初原因,就可以了。
  其实当我们不把着眼点放在宗教本身,而是放在“人”上面,就会发现。宗教派系的产生,和人类社会的其他组织分裂,本质是一样的,所涉及的都是权力之争。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权力争斗。总是会有人对权力分配的状况,产生不满的。所以派系也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在穆罕默德离世之后,他所创立的这个政教合一的组织,仍然还是依照原始部落联盟的组织形式,来推选组织的最高领导人——哈里发。分歧产生在第三代哈里发被刺杀之后。在竞争中获胜的一方叫作“穆阿维叶”。而在第四代哈里发竞争中落败的另一方,穆罕默德的堂弟兼女婿——阿里(注意,我没写错。这种情况在部落文化区域是很正常的),并不甘心于失败,战争也就不可避免了。
  由权力之争而引发战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问题的在于穆阿维叶在获胜之后,决定把阿拉伯世界,推进到王朝时代。也就是将哈里发一职,在自己的后代中世袭下去。并由此而建立了阿拉伯世界第一个王朝“倭马亚王朝”。对中国
历史熟悉的朋友,对这一幕相信并不陌生。因为伟大的治水专家——禹,当年也是这样做的。在历史的长河中,这种以血缘为纽带,维系权力核心的方法,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从积极的意义上来说,他缩小的继承人的范围,避免了每一次权力交接,都演变成一场纯粹实力对角。如果穆罕默德离世的时候,有时间留下遗嘱的话。也许他已经把哈里发诞生的范围,圈定在自己的血亲之中了。
  阿拉伯世界这场最高权力之争,直接导致了什叶派的诞生(也叫“阿里派)。由于阿里与穆罕默德存在复杂的亲缘关系,而在竞争中获胜的一方“穆阿维叶”和他的家族,却是在穆罕默德攻克麦加之后,才加入穆斯林行列的(最初是穆罕默德的敌人)。阿里和他的后人,显然在血统上更有优势。因此什叶派这方面,也充分利用了这点优势。在教义中明确提出,只有阿里的后人才能担任最高领袖。
  虽然说血缘在维持权力核心稳定方面,存在一定优势。但把权力继承的合法性,限定在一个家族当中,就很难吸引那些,同样渴望最高权力的政治家的加入了。这也注定了什叶派会成为少数派(什叶派的意思就是少数派),并且影响到现在中东的地缘关系。

在实际操作中,如果你想长期把政、教两权合一,并集中在一个家族手中,是非常困难的。这样做的难度之一,在于你很难在纷乱的历史过程中,将一个家族的血脉持续的保存下来。特别是这个家族,拥有最高层面的权力时,这个家族会不可避免的成为众矢之的;另一个困难在于,最高权力总是让人馋涎欲滴,那些在竞争后拥有最大实力,并得到广泛支持的政治家,很少有不对最高权力动心的。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出世俗的权力,而仅仅满足于做一个精神领袖。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所谓“万世一系”的日本天皇体系。如果历代天皇都坚持要自己执掌政权的话,那么将军们早就会耐不住性子,打破这个神话自己上位了。就什叶派的情况来看,坚持将阿里和他的后人,作为最高宗教领袖,并同时掌握政治权力是这个派系存在的基础。即使在后来的历史中,无法找到真正的阿里传人,来延续政教合一的传统。什叶派也认为他们的最高宗教领袖有权从位,俯视政权的管理者,甚至直接干预、接手最高政权(要是了解中世纪的罗马教庭,是如何影响欧洲政治进程的,就不难明白这种关系了。现在的伊朗,也正是这种教权高于政权的体现)
  有鉴于于此,什叶派的坚持自然不会受到那些政治家们的青睐了。对于他们来说,宗教是用来帮助获取政治权力的工具,而非限定自己权力的枷锁。如果自己的权力随时会受到宗教势力挑战的话(最可怕的是,某一个宗教人士,自称是阿里的后人,而号召什叶派民众推翻政权),那么后来那些穆斯林帝国的建立者们,更愿意选择对最高权力者出身,要求更为宽松,并且认为伊斯兰教士中,并不存在最高领袖的 “逊尼派”教义(突厥系的奥斯曼帝国苏丹,也同样可以得到哈里法的名号)。这种自上而下的选择,很自然的也就影响了两派的覆盖范围。以至于逊尼派现在成为了正统派。
  由于什叶派不受到执政政治家的青睐。所以作为天生的宗教少数派,他们往往更受到反对派政治家的青睐,并借助他们的力量上位。只是当反对派成为执政者之后,为了避免自己的权力,受到宗教权力的挑战。可怜的什叶派信徒们,又重新成为了受压制对象。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现在。
  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中,即什叶派为什么能够占据最为肥美的两河下游地区。这是因为,最初在第三任哈里发遇刺之后,阿里凭借与穆罕默德的密切关系,以及在传播伊斯兰教过程中的重要贡献(最早的信徒,也是最有力的执行者),得到了第四代哈里发的位置(做了五年),而他在上任之后,所作出的第一个重大决定就是迁都。之前我们也分析过了,阿拉伯人和伊斯兰教最初之所以将塞拉特山作为地缘核心,是因为阿拉伯半岛上最有地缘潜力的“新月沃地”,当时还是欧洲的拜占庭帝国和波斯帝国竞争的区域。阿拉伯人只能在二者都看不上眼的的塞拉特山地和汉志高原发展。当阿拉伯人凭借伊斯兰教所集中的集中、激发的强大力量,击败了上述两个竞争者之后。再想以地缘潜力有限的阿拉伯半岛西部地区为地缘核心,控制西到北非,东到波斯高原的庞大帝国就显得力不从心了。因此在阿里得到最高权力之后,选择了将地缘重心放到经济、文化都更为发达的两河平原,并迁都幼发拉底河右岸的“库费”。这项决定,很自然的让阿里和他的支持者们,在两河平原得到了更多的支持。而阿里和他的继承者(以及重要的支持者),最终在幼发拉底河下游的库费、卡尔巴拉、纳杰夫三地死于对手之手,更让这两座城市,成为了什叶派的圣地。而什叶派的信徒们也因此在两河流域寻找到了支点。
  之所以花了这么长的篇幅,来解读什叶派的产生过程,并非是为了探讨宗教问题。诚如我一开始说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人类社会总是会存在派系的。从这个角度看,即使当年没有什叶派的出现,也会有其他理由出现内部分裂的。问题在根结在于,即使是到了现在,伊斯兰教对于世俗生活,包括政权的影响,在穆斯林世界依然是十分强大的。所以如果不对目前伊斯兰教的主要教派的产生过程及特点,做个简单解读的话,我们在观察中东局势时,就会有雾里探花的感觉。
  作为少数派的什叶派,之所以直到今天仍然能够作为影响中东局势的,重要的政治力量,其实并非是因为它的教义有多大竞争力。事实上我们刚才也分析过了,由于过于强调宗教权力,什叶派本身并不受到执政者的青睐(也就是说宗教领袖,可以凌驾于世俗社会领导者之上)。如果不是波斯人加入了什叶派阵营的话,什叶派本身,是没什么机会成为政治博弈的主角的。波斯人之所以选择什叶派,是因为他们在阿拉伯人崛起之后,也沦为了中东的少数派。一般来说,一个地区对文化入侵者的接受度,和它本身的文明程度有关的。如果你的文明程度,较之更低的话,那么全盘接受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而如果反过来的话,那你就一定会想办法,在接受新文化的同时,想办法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一直强调“中国特色”的现实中国,就是一个很典型的案例。
  由于两河平原与阿拉伯半岛的其他地区,包括两河中游地区,之间存在着大片沙漠相隔,山水相连的伊朗高原和两河平原,其实更有机会结合成一个紧密联盟。也正是由于有了伊朗高原这个防御性很强的板块作为什叶派的后盾,作为什叶派发源地的两河平原,才有可能成为什叶派阿拉伯人的根基之地。而从波斯人自身的利益来说,通过各种手段支持什叶派在两河平原的优势地位,也是他们对阿拉伯世界进行反渗透的重要手段。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伊拉克都是一个纠结的国家。按照我们平常的经验来看,一个人如果纠结的话,是因为他所面临的情况有些复杂。伊拉克也是如此,复杂的地缘结构,敏感的地缘位置,让这个国家看似存在很多机会,但无论如何选择,却都存在掣肘。所以要了解伊拉克所面临的困境,我们有必要来总结一下,这个国家究竟有哪些优势和劣势,让他的命运如此变幻无常。
  让我们先来看看优势面,谈到这方面,伊拉克人的确有很多向世人炫耀的本钱。讲
历史的话,自苏美尔人率先在两河流域开创世界文明的曙光以来,伊拉克这片土地上,就一直是世界文明的重心之一。当然,自认文明一脉相承的中国人,可以对此嗤之以鼻,说现在的阿拉伯人和之前那些文明并没有直接继承关系。不过这并不妨碍伊拉克人,为能够生活在这片土地而自豪。更为重要的是,那两条大河仍然在奔涌,为伊拉克人维系着中东地区最重要的农业区。这一点,在干旱少水的阿拉伯世界,尤为重要。
  在阿拉伯世界,乃至包括土耳其、伊朗在内的中东地区,能够在冲积平原的体量上,和两河平原相媲美的,也就只有尼罗河下游了(主要是尼罗河三角洲)。基于这个共同的优势,埃及和伊拉克,都曾经是阿拉伯世界领导者的的力争夺者。除此之外,唯一能够参与这样竞争的,似乎只有拥有阿拉伯人祖地、圣城的沙特阿拉伯了。虽然沙特人没有大片的冲积平原,支持他们的农业基础。但好在沙特人在波斯湾一线的石油,目前看足以弥补这个劣势。以油换水的海水淡化技术,不仅让沙特这个没有大块绿洲的国家,也能够承载到2600万的人口(目前伊拉克约3500万),从而在人口基数上,具备基本的竞争力(在阿拉伯世界)。不过沙特人因为石油资源而获得的战略优势,虽然可以在埃及人面前骄傲一把。但同样是波斯湾国家的伊拉克人面前,却没有太大比较优势。
  前面有朋友觉得上天其实很垂青伊拉克了,事实也的确如此,相比埃及的有水少油;沙特的有油无水。即有水又有油,北面有点山(亚美尼亚高原),南边还靠点海(波斯湾)的伊拉克人,看似有足够的本钱,来争夺阿拉伯世界领头羊的位置。当年把中东政局,搅的天翻地覆的萨达姆,就是因为有了这些本钱,才敢以整合阿拉伯世界为己任(萨达姆所政治组织,就叫“阿拉伯复兴社会党”),在中东横行了那么多年。不过萨达姆的下场,和伊拉克的现状大家也都看到了。之所以会有现在这种局面,就不得不再说说伊拉克的地缘劣势了。
  首先伊拉克的国内宗教、民族结构,是阿拉伯世界最为复杂的。虽然从表面来看,大家都是穆斯林,但通过我们上一节的分析。相信已经没有人认为,天下穆斯林真的是一家了。库尔德人、逊尼派(阿拉伯人)、什叶派(阿拉伯人)之间的错综复杂的矛盾,足以让企图影响控制伊拉克的外部势力,找到切入点。其次,以伊拉克的地缘位置来说,即使没有石油,引来大国博弈。土耳其和伊朗这两个地区性强国,也注定不会让伊拉克安宁的。从地缘结构上来看,控制了两河源头的土耳其人,有机会用水来制约伊拉克的崛起;而什叶派已经成功上位的伊朗,则更愿意利用他们的宗教影响力,和两河平原上的什叶派阿拉伯人,结成同盟。
  当然,时下让伊拉克人遭受磨难的直接原因,还是它那有世界级影响力的石油储量。能够掌握世界10%的石油资源,固然可以增强伊拉克上位阿拉伯世界领导者的底气。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大国眼中,你有油没有问题,但有油又不听话,就有罪了。在现有的国际规则之下,虽然并不能说谁在政治上关注伊拉克,就是想掠夺伊拉克的石油资源(一切还是要以商业规则为基础的)。但谁也不想自己的资源供给,被一个有霸权倾向的国家所控制。即使这个国家,所图谋的只是地区霸权。对于大国们来说,谈判对手越弱,对自己的利益越有利。所以当萨达姆准备吞并另一个,同样拥有世界10%左右石油资源的国家“科威特”,并藉此来实现阿拉伯复兴的梦想时,他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对于置身于地区之外的大国来说,伊拉克内部错综复杂的民族、宗教关系本身,并不会对他们的决策有掣肘。也就是说,如果美国人想即用这些矛盾来影响、控制伊拉克的话,每一派都可能成为他们的盟友(反过来,这些今天的盟友,也很可能是明天的敌人)。这一点,土耳其人和伊朗人就做不到了。最起码土耳其人是绝不可能去拉伊拉克境内的库尔德人作盟友;伊朗人也不会把宝压在逊尼派身上。更为重要的是,两国与伊拉克的这些微妙关系,反过来又有可能被美国人所利用,达到左右平衡整个中东政局的目的。当我们从地缘的角度,去全新解读萨达姆的命运时,就会明白这一点了。

说到萨达姆,相信最起码在国观上,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位伊拉克“前”总统。如果阿拉伯世界,包括整个中东在内,是一个封闭的,没有外力干扰的世界。那么萨达姆可能现在还活跃在政治舞台上。问题是以伊拉克的地缘位置,和它那丰富的石油储量,注定了这片土地的命运,是不能由自己来掌控的。正如现在大家所看到的那样,这个世界的霸权,仍然还是美国手中,而对中东事务干涉最多的,也就是美国。就伊拉克的情况来看,美国人并不是在萨达姆入侵伊朗,准备挟持更多的石油资源,以实现他“阿拉伯复兴”的梦想时,才开始介入的。事实上,和N多反美战士一样,萨达姆当初也曾经是美国的亲密战友。
  当一个国家,试图政治介入一个地区时,有一个“少数派原则”。即在大部分时候,你会倾向于支持这个区域中,势力比较弱小的一方,以牵制力量更为强大的一方。这并不代表实施这项策略的政治家,人性有多少的高尚,愿意扶贫济危,而是为了让该区域达到平衡,避免出现一家独大,反过来背离自己。根据这个原则,如果让美国人在中东选择盟友的话,孤独的波斯人,会是最好的选择。经常有朋友问我,美国最想灭掉的是不是伊朗。这句话也对也不对,如果从政权的角度来看,美国的确是非常想解决掉伊朗现在的政治体系;但如果从国家之间的关系,以及在中东的地缘利益来说,伊朗这个国家却是美国所需要的,也是很有可能结成亲密联盟的。
  事实上,在伊朗成为现代化意义上的国家之后,美国曾经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象绝大部分的穆斯林国家一样,伊朗在建国之后,经历过君主制阶段。如果从现代政治的角度看,君主制无疑是过去式的政治体制,但对于这片“封建思想”浓厚的土地来说,能够将权力集中使用的君主制,在国家建立阶段,却能够起到积极的作用。当然,在一个国家趋于稳定之后,君主们往往就在面对自下而上,要求介入权力的声音和压力了。能够搞的掂的,目前还能够维持(向下分权是一种方法;国家拥有高额的财富,并让国民享受到一定利益,也是缓和下层政治需求的一种方式);而搞不掂的,君主们就只有被扔进
历史的垃圾堆了。象伊拉克和伊朗,都曾经经历过这样的过程。
  为波斯人建立现代国家的王朝,叫作“巴列维王朝”(1925——1979)。在二战之后,民族国家纷纷独立,世界陷入冷战格局的时候,伊朗人选择了站到美国一边。当时伊朗的政治和文化西化程度,并不亚于脱亚入欧的土耳其。如果你有机会穿越回上世纪70年代的伊朗,你很难相信自己是在一个穆斯林国家。相比于现在黑色调的,宗教化的伊朗,你将会看到一个和当时西方生活方式无异的,完全开放的伊朗。这段曾经的世俗化生活,也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伊朗现在的文化。虽然在现在的伊朗,女性仍然必须戴头巾才能上街,但最起码色男们有机会,看到波斯女那精致的面容了。
  对于冷战初期的美、苏来说,并不能做对冷战本身,有太多的计划。大家都是在尽量的争取更多的盟友,并且极力避免自己在某一地区,出现真空。而从伊朗的角度来看,之所以选择加入西方阵营,是因为对俄国人的恐惧。基于俄国人长久以来对印度洋的渴望,伊朗在北方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地缘压力。而出于同样的地缘因素,美国人也曾经对中国的加入,寄予厚望。只不过当时的中国,因为意识形态和内部博弈的问题,选择和自己那危险的邻居结盟罢了。
  在那个时候,伊朗并非是美国在中东穆斯林世界争取到的唯一盟友。出于不同的政治目的,美国曾经在中东一带,组织起了一个在地缘结构上,看似十分完美的联盟。在伊朗加入之前(1955年),这个联盟包括本来就已经在脱亚入欧,又在地缘上受俄国人存在直接矛盾的土耳其;对印度成为第三世界国家领袖,并和社会主义阵营打的火热,心存恐惧的巴基斯坦。至于伊拉克人,则是出于对埃及人的不满,才决定加入的。之前我们说过了,在竞争阿拉伯世界领袖这个问题上,伊拉克和埃及是两在竞争对手。而在阿拉伯世界获得独立之后,能够通过争夺苏伊士运河的控制权,来提升自己实力的埃及,是阿拉伯世界复兴的旗手。由于之前阿拉伯世界是属于英法等国的势力范围。埃及在选择冷战阵营时,很自然的基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结盟原则,选择了俄国人做靠山。而出于同样的理由,还是一个君主国家的伊拉克,倒向了西方。
  土耳其、伊朗、伊拉克、巴基斯坦,加上中东、南亚之前的宗主国“英国”。这样一个地理上相连,地缘属性丰富(各种类型的穆斯林国家,都有代表)类型的军事联盟,表面上应该可以成为美国在中东的亲密战友。但实际上,这种出于不同目的而结合在一起的联盟,是非常不稳定的,特别是这些国家,并不象西方那样,和俄国人有着根本性的矛盾。最先出现问题的是伊拉克。相比竞争阿拉伯世界领导权这个理由,伊斯兰世界和西方之间的矛盾要显得更为突出。而这样一个基本矛盾,是非常容易被政治上的反对派所利用的。即使是在现在,这个矛盾也依旧没有得到缓和的迹象。就像利比亚的反对派,一方面希望得到北约的支持,以达到抢班夺权的目的;一方面又非常担心,和西方走的太近了,会引起基本面的反弹。所以最终的妥协结果,就是希望北约提供空中打击(包括地下管道的支援),但不要有地面部队,踏进利比亚的国土。至于这种即想吃鱼,又不想沾腥的作法,会不会有问题。我们可以慢慢看下去。
  退出“巴格达条约组织”的直接原因,是伊拉克爆发了“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建立了“共和国”(1958年7月)。失去了伊拉克的亲西方联盟,也不得不把总部迁到土耳其,并改名为“中央条约组织”。站在和西方帝国主义对抗的“民族大义”立场上,伊拉克这些革命同志,似乎应该选择和埃及人站在同一阵线上,以共同实现阿拉伯世界的复兴与强盛。而埃及人也的确很看好这一点,在它联合了叙利亚,为阿拉伯世界量身定作了“阿拉伯联合共和国”这个国家组织之后(1958年1月),已经在国家框架内,为伊拉克留下了位置。在当时领导阿拉伯复兴的埃及人看来,尼罗河下游加上新月沃地,所构成的这条“n”形地带,是阿拉伯世界最为富庶的土地。如果这上面的国家能够联合在一起(包括赶走卡在中间的犹太人),就能够成为阿拉伯世界的地缘核心,并拥有和外部势力对抗的资本。
  虽然埃及人信心满满,但我们刚才也分析过了,拥有两河之利的伊拉克人,从心底里觉得自己也有机会成为阿拉伯世界的领袖。相比伊拉克,埃及所拥有的地缘优势,主要有二,一是地理上位于阿拉伯世界的中心;二是有苏伊士运河,这条世界级影响力的航道。至于伊拉克人,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地下的石油,同样也有让自己拥有影响世界的能力力。因此革命之后的伊拉克,虽然撇清了和基督徒们的关系,成为了阿拉伯世界复兴事业的一份子,但却始终没有做大自己的想法。为了让成为阿拉伯世界的领导者,伊拉克的新兴政治家们(特别是,并不介意在政治上再一次的“利用”西方。而最终促成这一切的,正是伊拉克的邻居“伊朗”。
在任何一个穆斯林国家中,基于原始的宗教仇恨,都有可能暴发反对西方的革命,并建立反美、反西方的政权。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美国人也知道,将中东整体变为自己的势力范围,是不现实的,他们更愿意利用这一地区国家间的种种地缘矛盾,平衡各方的势力,以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如果伊朗的政权,愿意和西方结盟,会是美国在中东最为合适的代理人。这不仅是因为伊朗的地缘位置,居于突厥、阿拉伯、南亚系穆斯林之间,更是因为伊朗在地缘上的孤独感,非常符合平衡地区实力的“少数派原则”。
  如果让美国在中东选择一个盟友的话,当然,土耳其人也是一种选择,最起码他们已经决心脱亚入欧,彻底的倒向基督教世界了。但就地缘位置来看,土耳其在穆斯林世界却显得有些边缘,即使是它一直渴望施加影响的中亚突厥
兄弟们,也很难直接施加地缘影响力。更何况如果要在内部划分阵营的话,土耳其人要做的其实是欧洲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美国很难单独和土耳其人结盟。相比之下,和欧洲没有地理相接,而海岸线又在印度的伊朗,会更有机会成为美国的单线盟友。
  昨天我们也分析了,无论美国和西方,如何在中东寻找盟友,他们都不得不面临一个基本矛盾,那就是宗教文化上的矛盾。这个矛盾,足以在任何时候,成为某个新西方穆斯林国家反对派的借口。在这一点上,革命并退出新西方军事联盟(巴格达条约组织)的伊拉克,并不是做得最极端的。很快,伊朗人就用一场宗教革命(1979年),结束了伊朗的君主制政体。这场革命所建立的伊朗政治体系,也一直延续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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