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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系列 — 四战之地的宋国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由于战国时期,诸侯们的地缘结构已经由点到面了,因此做起图来来要花费成倍的时间。今晚做了张〈齐——宋——楚地缘关系示意图(前300年前后)〉,以让大家更加细致的了解齐国西、南面的地缘结构。当然,宋国的结构也会清晰的呈现在我们面前。毕竟这个二流强国是大国之间重要的缓冲地。

  公元前300年前后数十年,是战国历史上的重要阶段,也是合纵连横最为活跃的时期,诸国的疆域也都转向稳定。或者说,大家都在为将要到来的统一战争积极卡位,进行战略扩张。而象中山国、宋国这样的二流强国,也成为大国博弈最后的牺牲品。说到“宋”这个国家,虽然我们在春秋之时也经常会涉及到,但其实并没有对它的地缘结构作过详细详细。宋国最“辉煌”的时候,当然是在那个“仁义”的宋襄公时代,不管这个颇有仁者风范的君主,为我们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但宋国在那时也的确风光过。当我们将时光转移到战国中期时,我们会发现,相比于其他几个老牌二流强国,宋国还算混得不错的。最起码在它的西面,那个死对头“郑”国,在公元前375年就被韩国灭了;北边那个最好的卫国,也早已名存实亡了。卫人在河济平原的土地只剩下个都城“濮阳”且来祭祀先人了。至于说东面的鲁国,早就对扩张不抱有幻想了,能够保住都城曲阜周边那一亩三分地,为周礼传承薪火就不错了。而宋国的地缘实力似乎并未见削弱,最起码在战国七雄相继称王之后,宋国也赖不住性子,开始称王(公元前318年)。如果和其他“王”国相比,宋国和中山国的实力差不多,都是自认为有“五千乘”的实力(大国是“万乘之国”)。以这种实力,勉强过把“王”瘾倒也不错,但要想在地缘博弈中占得先机都太困难了。很多朋友可能会奇怪,以宋国这种四战之地的位置,为什么反而在郑、卫、鲁、宋四个中部二流强国中混得最好,特别是与最先被灭掉的郑国相比,宋郑两国的地缘位置是比较类似的,一东一西,占据了中原地带的两端,而灭国时间却相差了90年(宋国是在前286年为齐国所灭)。  实际上90年的时间放在历史中并不是很长的时间,换句话说宋、郑两国被那些边缘大国所灭,是迟早的事,谁先谁后并不会有质的区别。不过郑国亡在前头,也还是有地缘方面的原因的。因为郑的的位置,正处在中原的西部,无论是秦人还是晋人,如果想进入中原争霸,都会将目标首先对准它。另一方面,如果从南阳盆地出“方城夏道”向中原渗透的楚人,也是郑国的主要对手。也就是说,郑国的位置处在几方博弈的焦点,承受的压力也最大,以至于当晋国分裂为三个同等实力的强国时,率先被东进的三晋所灭。  而处在中原东端的宋国,所承受的压力就要小得多了,无论是渭河平原的秦人,还是山西高原的晋人(包括后来的三晋),或者说江汉平原的楚人,核心区都离宋国较远。齐国的核心区算是离宋国比较近的了,不过齐宋之间要想发生直接的地缘博弈,得先想办法跨过鲁、莒两国。因此与诸大国的核心区相隔较远,没有处在地缘博弈的焦点上,为宋国的生存赢得了时间。  如果我们跳出地缘的角度,从“人”的角度来看,也可以为宋国的中兴找到些许理由。因为在公元前350多年时,宋国也发生了和晋、齐、燕类似的事情,也就是说出现的君位易主的事情。不过宋国这次上位的“权臣”(或说家族)“戴氏”(名喜,字“子罕”),与宋国的国君算是远亲,往上数400多年,是春秋之时“宋戴公”的后代。不管这种隔了数百年的亲缘关系,已经出了多少服,在重视祖先崇拜的中央之国看来,还可以算是同宗。因此这起被后人称之为“戴氏代宋”的事件,被史家定性为“曲活代翼”一类的内部矛盾处理了,也没有“田氏代齐”那般出名了。不管这件事怎么定性,贵族阶层和土地的重新洗牌都是再所难免的,而这种变化,虽然从战略上看,无法改变一个国家的地缘条件,但在战术上却经常可以让一个国家焕发出新的活力,宋国的称“王”也可以算是这种变化的直接体现了。




齐-宋-楚地缘关系图
不过宋国称“王”也意味着它的末日即将到来了。这其中的原因倒不是在于宋国称不称王,而在于战国中期各路诸侯纷纷称王。这意味着地缘博弈的指导思维,已经从“称霸”转向“称王”了。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使用“称王称霸”一词,以比喻那些强势的人或者团体。但其实“霸”与“王”是存在的质的区别的。前者所谋求的是在体系中的独大;而后者则所追求的则上将整个体系归于一家的控制之下。也就是说,在诸国相继称王之后,天下重归一统的趋势已经不可逆转了。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宋国称不称王已经不重要了,最后过一把“王”瘾,也算对得起宋人商王族的出身了。  注:其实宋国的命运有点象1897年成立的“大韩帝国”的。虽然这只是日本用来将朝鲜半岛从中国隔离出来,然后吞并的手段,并且只存在了13年(日本人等不了太长时间,1910年正式吞并“大韩帝国”),不过却着实的让他们过了一把“皇帝”瘾。并且作为现在的“大韩民国”找到了一个更为“高贵”的出身。现在我们可以看看,宋国在中兴之后的核心控制区了。诚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宋国的中心是在它的国都“睢阳”,也就是现在的商丘市西南(睢阳区)。正如中央之国的每一个地缘板块,都有一条母亲河一样,宋人的核心地区也是在一条河流之侧,这条河流叫作“睢水”,是泗水的一条支流。不用过多解释,大家也应该清楚,所谓“睢阳”就是建于“睢水”之北了。不过古睢水现在已经没有了,处在那条变化无常的“黄河”的势力范围内,想独善其身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虽说睢水已经没有了,但是在“睢阳”的南北两侧,我们还是能够找到“睢县”与“睢宁县”两个地名。前者位于睢水的上游,后者则位于睢水入泗的地方。而宋国的核心地区基本就是围绕着睢水东西两侧拓展的。    当宋国向北扩张时,我们很容易为它与其它诸侯找到一条地缘分割线,那就是济水,以及当年吴王夫差所挖,用以沟通济、泗两水的“深沟”(菏水)。在春秋时期,宋国的北部,济水的南岸是被另一个诸侯小国“曹国”所控制的。在晋楚“城濮之战”中,曹国也曾经和其南北的“宋”“卫”两国一样,成为晋楚争霸的棋子。  宋国灭曹是在公元前487年,那时正是地处东南的吴国最威风的时期。三年以后(前484年),吴王夫差就正式挺进中原,开挖“深沟”,与晋国争霸于济水之侧的“黄池”。吴国如昙花一现的辉煌,我们在吴越部分已经唏嘘过了。虽说吴国和之后的越国,都放弃了在中原的努力,但深沟或说菏水的存在,却直接提升了济——菏相交地区的地缘价值。而在这个纵横交错的交通枢纽地区,宋人在曹国故地所建立的城邑“陶”,则一定程度上成为了中央之国的地缘中心。这种枢纽地位,并非一定要在战争时期才能得到体现。正如长城上那些构筑在交通要道上的关隘一样,商业价值才是它的根本价值所在。  最先发现“陶”邑商业价值的人,并非是宋人,而是一个楚国人。其实我们一般认为这个商业奇才是越国人,因为正是有他的帮助,越王勾践才能够最终反败为胜,灭吴称霸。从正式的记录上来看,他的名字叫作“范蠡”,而如果从商业角度来审视他的话,“陶朱公”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财富的代言人了。  关于范蠡这个人,相信我们大家都很熟悉了,这不仅是因为他在“卧薪尝胆”的故事中,是一个重要的配角,还因为传说他与故事中的女主角“西施”,最终私奔了。这个故事的产生,当然是寄托着大家的美好愿望的,正如我也希望李师师真的和燕青有个美好结局一样。不过让我去考证这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到底有没有个大团圆结局,基本是不可能的。因为到底有没有“西施”这个人,都存在很大疑问。但范蠡最后归隐,并富甲一方的地方,却是有据可查的,那就是陶邑。而他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归隐的地点,除了看中“陶”邑的商业潜力外,更是因为心中清楚,灭吴之后的越国,无论是否吸取吴国的教训,都无力再向中原渗透了。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必担心重新落在勾践的手中了。    尽管“陶”邑的地缘价值在今天已经远不如当年了,但“陶”这个名字还得以保留至今,现在那一带被叫作“定陶”市。有了这个一块风水宝地,加上宋国所处的大平原地区耕种条件极优。宋国的地缘潜力还是非常大的。也就是说,虽然没有险关要塞拱卫四周,但可以用实力(包括人力、经济)来拉平这种地缘劣势,这一点倒是和一千多年后的宋国非常相似。至于这种补偿方式能平衡多久,历史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了。虽说宋国的地缘位置是典型的“四战之地”,也并不意味着宋人不能为自己找一条有一定防御能力的地理特征,作为与其他诸侯的地缘分割线。在华北平原上,宋人所能够做到的和河北平原上的几个国家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所能够指望的也就是河流了。从北部来看,济水——菏水自然是可以为宋国划定一条明显的分割线。而在西部,当年宋襄公的成名之作“泓水之战”中的泓水,是宋人所设定的主要防线。我们在“泓水之战”一节中也解读过了,所谓“泓水”实际上是淮河的一条主要支流“涡水”(现在叫涡河)上游的一条源流。无论是哪个诸侯,如果从西面渡过了泓——涡防线,宋人就只能在睢水之侧与之作最后抵抗了。  至于说宋国东侧的防线,则更为明显了,作为山东丘陵与中原地区的分割线——泗水,是宋人向东扩张的极限。在春秋及战国前期,整个泗水流域(包括沂、沭、睢这些支流)存在着许多小国。而这些小国,则是分裂在泗水两侧的二流强国:鲁、宋的争夺对象。他们一起在战国初期甚至曾经通过会盟,组成过一个“泗上十二诸侯”的地缘政治集团。当然,这种政治集团更适合作为地缘标签,其实是没有多大政治作用的。至于说“泗上十二诸侯”到底包含哪些诸侯,现在还没有定论。只不过这些泗水国家,最终的命运都是相同的,就是被那些大国所吞并。作为其中的领军人物——宋、鲁,只是比别人支撑的更久而已。  就泗水国家的组成而言,大部分都在泗水以东,比如我们在春秋部分已经分析过的鲁、莒、费,还有一些名气不大的,邾、薛、滕、郯等国。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考证一下他们的位置,都是在泗水与泰沂山脉之间,也就是说,靠山面水的位置,增强了这些小国的生命力。而在泗水以西,一马平川的地形,使得宋国最终还是渗透至泗水的西侧,以泗水(主要是现在成为微山湖的那一段),成为自己与山东丘陵诸国的地缘分割线。    现在我们可以得出宋国的大致形状了,济、菏、泓、涡、泗诸水为宋国的北、西、东三面划出了一个大致的核心控制范围。而宋人接下要做的就是,在南部再找一条河流,作为自己的南方防线。如果从地理的角度看,那条位列四渎,独流入海的“淮水”当然是最佳的选择了。不过早在泓水之战时,我们就说过了,那个江淮的霸主“楚”国是决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的。  从支流的分布区域来看,淮河和黄河下游有些类似,即支流都存在于一边。入黄河的支流,都是在西侧,发源于太行山——燕山一线的河流。当然,现在黄河已经走夺济入海了,并且由堤坝围成了地上悬河,整个下游可以说无任何支流可言了(之前的支流,都独立或合力注入了渤海,成为“海河水系”)。  而淮河的支流则全部存在于北侧。比如发源于伏牛山脉的汝、颍两水,和发源于泰沂山脉的泗、沂、沭三水(沂沭两水先入泗水,再入淮水)。在这种情况下,沿淮水向东扩张的楚人,很自然的也会沿着这些支流向北渗透。而这种溯河而上的渗透方式,使得中原地区,乃至中原西侧的洛阳盆地,东侧的山东丘陵地区,都是楚人的渗透方向。也正是由于淮河支流的南北走向,楚人与中原诸国之间甚至很难有明显的地缘分割线。大家所凭借的更多的是自己后方的地缘实力,谁的实力大,谁就能够更进一步。相对而言,已经横贯东西的楚国,综合实力要强于条块分割的华北平原诸国的,因此我们可以看到,楚国以一国之力,能够占据一半以上淮、济之间的平原地带。对于宋人来说,他们在泓——涡一线的防线并不是那么可靠,很多时候睢水本身才是宋人的主要防线。而在睢水即将流入泗水的时候,宋人却意外的找到了一点可以依托的山地。如果我们在地图上顺着睢水或泗水南流的方向向下看时,会在江苏的徐州至安徽的宿州一线发现一条丘陵带,恰好位于睢——泗两水之间。这条大致呈南北向的丘陵带,实际是弧状的“泰沂山脉”的南部延伸。如果我们将这条丘陵带与整个泰沂山脉看成一个“?”的话,那么这条丘陵带就是问号的下面的那个点,而它与主体之间的分割线就是泗水。    这条丘陵带并没有一个整体的名字,不过它的北端,现在徐州市境内的部分山体名气比较大,中心任务狮子山。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里曾经挖出个一位楚王的陵墓,里面有四千多件兵马俑。不过狮子山中埋葬的“楚王”,其实是汉朝所分封的。当年汉高祖定天下之后,其实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战国后期的地缘格局,只不过那些夹杂在郡县之中的诸侯国,基本都是由分封给刘姓子弟了(汉初那几个异姓王的下场,相信大家都清楚的)。  在划分“天下九州”的理想格局中,泗水以东流域,包括沂沐两水所流经地区,都被归入徐州的范围。而所谓的“徐州”之名,其实也是在泗水上下不断的变化。战国时期的“徐州”之名,并不是归属于现在的徐州市。现在的徐州市一带,当时叫作“彭城”。由于彭城一带,正好处在山东丘陵与淮河平原的交汇处,又有些山地可以依托,因此在秦汉以后,成为了淮河流域东部的地缘中心。    在宋国还没有被齐国吞并之前,彭城地区是为宋国所控制的。而在这条连接泗、睢两水的丘陵带南端,宋人则依山傍水建立了另一个要塞——“符离”塞(现在的宿州市北)。依托这条丘陵带与睢水建立的防线,宋国得以在南线抵挡住了楚的的渗透。在宋国自认为有半个强国的实力并称王之后,他们甚至向南扩张,侵占了楚国在淮河以北的部分土地。诚如我们在地图上所看到的那样,楚国在这一带的控制力是最为薄弱的,尤其是他们还在对付、整合越人的时候。  如果我们将视线移向彭城的东南方向时,就会发现,源自山东丘陵的沂、沭两水也在这一带与泗水合流。如果楚人希望进入沂沭河谷,甚至进入山东半岛腹地的话,这个三水合流处则是一个不则不扣的战略要点。而这个战略重地,在春秋之时是由一个叫“邳”的泗上小国所占。在最初的时候,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邳国选择了依附于楚国。而在齐国从楚人手中夺取莒地之后,取得“邳”国控制权,将成为齐国能否控制整个沂沭流域的关键,也成为齐国能否与楚国达成新的地缘平衡的标志。  最终的结果是,在公元前339年,邳国在齐楚两国的双重压力下,迁到泗水中游,现在的微山县东,枣庄、滕州之间,故地由齐国占据。当然,这类泗上小国的最终命运只有一个,就是被完全吞并。由于邳国曾经两地建国,因此后来据此所建的城邑依其在泗水的位置,分作“上邳”和“下邳”(在现在的睢宁县北古邳镇)。而齐国在“下邳”所封建的大臣,很多朋友应该也有印象的。记得中学课本里有篇《邹忌讽齐王纳谏》的古文,为齐国筑守南疆的这位重臣,正是邹忌。  邹忌所伺的这位齐王叫作“齐威王”,他即位时,距离田氏代齐已经30年了(前356——386)。按照一般规律,这个时候,新的体系已经趋于成熟稳定,在解决完内部矛盾后可以向外扩张了。而齐威王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在公元前334年,宣先在诸侯中称王后,齐国开始向齐国的传统扩张方向,河济平原扩张,并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至于他到底是怎么做的,则要放在明天解读了。可以透露的是,除了邹忌以外,齐威王还重用了两位“名人”,一个叫作田忌,一个叫作孙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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