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开通“新苏伊士运河”的重大意义
所有的政治问题本质都是经济问题。在这个民意更容易影响政治的时代,二者之间的关联尤为明显。埃及的问题也是整个阿拉伯国家所需要面对的。问题的根结在于:这片整体属于热带沙漠气候的土地上,并不能产出足够多的粮食来养活现有的人口。有研究者认为,人类人口数量的增长,总是会比粮食产量增加的速度更快。而当这两者失衡之后,就不得不以饥荒、战争的方式来消耗多余的人口。不管这个观点是否正确,在工业时代被边缘化后,整个阿拉伯世界的执政者都必须考虑一个问题:我们还有什么资源来换取额外的粮食。
在这方面,以沙特为首的海湾君主国自然是很有优势的。凭借大把的石油黑金,温饱乃至小康问题都不是他们所担心的。事实上,从政治结构的“民主性”来看,海湾君主国们完全应该是“阿拉伯之春”的首要革命对象。之所以能够躲过这场革命,无他,唯有钱尔(沙特为此额外花了360亿美元的补贴)。至于埃及人,运河是他们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受苏伊士运河的通行条件所限,每年仍有大量来自于印度洋——大西洋的船只,不得不绕经好望角(尤其是大吨位货轮)。扩张航道潜力,就能增加收益,是谁都算得清的一笔帐。问题在于,算帐是一回事,执行又是一回事。这个世界永远不缺看上去很美的计划,缺少的只是执行的效率。事实上,中国乃至整个东亚地区,之所以能在所有工业后发地区中,率先跟上西方工业国的脚步,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文化背景所带来的纪律性,以及由此所带来的高效率。
由于气候的原因,阿拉伯地区文化中对纪律和效率的重视程度,远不如东亚地区。从政治角度来看,军政府制度固然是拥有很大的缺陷,但由于军队是一个高度集权的体系,其所制定的施政方针也必须会以纪律和效率为先。这也是为什么上世纪中叶,百废待兴的阿拉伯地区以革命的方式,诞出埃及、叙利亚、伊拉克这些军人政治体系国家的根本原因。与之相对立的,是跟不上工业时代步伐的宗教主义者。
往前追溯的话,阿拉伯世界的这一改变源于凯末尔对土耳其的成功中兴。以土耳其的经验来看,军队是国家世俗化的有力保证。即使今天土耳其的的选举政治,将宗教派的埃尔多安推向了最高权力宝坐,但只要凯尔尔的国父地位无人敢动摇,土耳其就不会出现大乱。反观阿拉伯国家那些由军队所掌控的世俗国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基于复杂的地缘政治关系,上述三个世俗政权都已被打破。就现状来看,除了成功回复强人政治的埃及以外,伊拉克和叙利亚目前还看不到稳定的希望。
每一项制度的存在,都有其相适应的时代和地缘环境。就好像谁都会觉得,海湾君主国的君主制,早就应该被扔到历史的垃圾堆里,但在现实环境中,高举民主大旗的美国,却视它们为阿拉伯世界稳定的重要基石。然而,美国只是基于现实的地缘政治需要,才选择了和这些有油又务实的君主合作,但基于自身价值观的原因,不愿意正视背后规律,即:阿拉伯世界还完全不具备实施美式民主的基础。如果一定要跨越式发展的话,那么宗教极端主义势力,就一定会迅速填补这个空间。
漠视这一规律的后果,让美国在阿拉伯革命后看到了最坏的结果:穆兄会执政埃及、ISIS在叙利亚/伊拉克做大。很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感觉。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宗教极端主义者相比,让军政府重出江湖来维持中东的秩序,显然更符合美国的利益。若非如此,以“普世民主”的价值观来看,埃及这两年做得很多事,早已够被西方制裁多少回了(比如一次判数百人死刑)。包括新苏伊士运河在开挖过程中的那些“侵犯”人权事件,如果刻意炒作的话,也足以引发新的外交干预。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不管是埃及、阿拉伯世界,还是美国,都希望透过新苏伊士运河的成功,告诉绝望到只能依靠原教旨主义来改变自身命运的阿拉伯民众:你可以不依靠宗教,而是自身的努力来改变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