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8.17爆恐案背后的地缘政治风险

2015年8月17日，在天津812爆炸事故仅仅5天之后，泰国又传来了爆炸声。尽管这两件事之间并无关联，但后者毕竟造成了中国公民的伤亡，也一定程度让大众心理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与天津案大家的关注点聚焦于背后的腐败问题上不同，中国人在泰国817爆炸案中更关注的是，事件的起因是泰国的内政，还是刻意指向中国人。要知道，在泰国早已成为中国人出国旅游热点的背景下，即使你不是一个国际政治发烧友，这个问题也可能在对你未来的旅游计划有所影响。很显然，泰国的这次爆炸案将会被定性为带有政治诉求的“爆恐案”。在恐怖主义日趋猖獗的今天，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发生类似案件，应该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鉴于911之后，伊斯兰背景几乎已经成为了恐怖袭击的必备要素，人们脑海中很自然会第一个想到，这是不是又是宗教极端分子所为。在民族主义和宗教主义相结合的今天，几乎每个有穆斯林传统聚居区的国家，或多或少都面临一些分离主义问题。纯粹从客观情况来看，泰国也的确有触发所谓“圣战”的地缘风险。泰国南部与马来西亚接壤的几个行政区，历史上一直为信仰伊斯兰教的“北大年苏丹国”所统治（“泰南四府”：北大年、陶公、也拉、宋卡）。鉴于“泰南四府”与穆斯林国家的马来西亚接壤，以及泰国佛教国家的属性，其与中央政府显然很难和谐相处。可以这样说，自1909年泰国正式统治泰南四府时起，各种形式的暴力反抗就一直断断续续的存在。不过值得注意的一点是，穆斯林分离主义者制造事端的区域，基本限定在泰南地区，很少进入泰国本部。另外泰南分离主义者并没有形成独立、成气候的武装力量，在行动中少有制式武器（这次是TNT）。除泰国固有的伊斯兰分离主义者以外，还有一个可疑方向与中国有关。7月10日，中国外交部确认泰国方面，向中国方面遣返了100多名“假土耳其公民”。在中转泰国进入中东的通道被收紧之后，出于报复中、泰两国的目的，那些未落网的准圣战者在中国游客集中的地区“就地圣战”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参考昆明3.01火车站恐袭案）。值得注意的是，不管上述两者谁实施了这次袭击，都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从外部得到了支援。当下风头正盛的ISIS，自然成为了最大嫌疑对象。这倒并不是说，一定是ISIS直接提供的帮助。要知道当下世界各国都在担心一件问题，就是那些ISIS“留学”返国的人员，下一步会将自己国内的恐袭手段升级。尽管从客观情况看，伊斯兰极端主义者的确垄断了大多数恐袭事件，但就此把所有类似事件都归类于此类矛盾，也是有失偏颇的。用袭击式的暴力手段表达政治诉求，并非是伊斯兰极端主义者的专利。比如印度东北部的分离主义者，也经常会发生此类事件。至于泰国也同样存在其它引发恐袭的政治因素。泰国政治所面临的问题，相信经常关注时政的朋友都有所了解。用一个游戏来形容，就是“萝卜蹲”，所谓“红萝卜蹲完黄萝卜蹲，黄萝卜蹲完红萝卜蹲”。这里说的“红萝卜”，指的是以红衫军为民意组织的，代表“穷人”利益的政治派别；“黄萝卜”则是以黄衫军为民意组织，代表富裕精英阶级利益的政治派别。前者所推出的政治代表，就是他信和他的“影子总理”们了（比如英拉）。在“民主政治”体制下，人数占优的“穷人”理论上能够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并且将自己的代言人推入政府。当然选举政治的另一个特色，是参与者本身必须有足够的资源。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资源丰富的他信抓住了机会，成功的把自己从“泰国首富”转型为“穷人”的政治代言人。他信此举是因为他真的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还是仅仅是一个政客投机行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风向标，一个“穷人”翻身做主人的希望。然而问题在于，虽然泰国王室和效忠于王室的军队，在这场政治博弈中试图表现出一碗水端平的中立态度，但鉴于他们本身的属性，并不可能真的希望政府建立在底层民意的基础上。泰国政治的种种乱象：针对他信政府的军事政变，黄衫军、红衫军的街头运动，归根到底都是这种“拉偏架”之举所造成的。一方面王室和军方，不愿意看到精英阶层失势，进而让泰国的政治、经济陷入无序状态；另一方面，已经被他信培育出来，有自己政治组织的底层民意，在选举政治体制下又有着天然优势。泰国政治当下就是这样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对于明显得不到王室和军队青睐的底层民众来说，他信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标志。一旦他信及其代理人，在泰国的政治生命被彻底终结，那么这些已经有了政治意识的民众，当中会不会有人用极端手段来表达诉求呢？答案是肯定的。当下泰国警方怀疑，案件可能与红衫军有关，也表明军方和王室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担忧。如果推断属实的话，那么上个月泰国宪法起草委员会公布最新宪法草案（规定异常富有及曾涉及司法腐败的人将被永远禁止出任政治职务），将很有可能是直接的触发点。因为根据这一条款，他信和他妹妹英拉将永远从泰国政治舞台消失。在能够掌控司法体系的情况下，即使他信方面再推出新的代理人，也一样难逃被刑事指控终结政治生命的命运。鉴于泰国南、北的经济差异。以曼谷为核心的沿海地区，是黄衫军的大本营；相对应的，北部经济欠发达地区则是红衫军的票仓。这使得泰国的政治分裂，所显现出来的并不只有“阶级性”，还带有“地缘性”。同时也意味着，一旦红、黄两派的政治博弈，加入了武装冲突的成分，那么所造成的后果将比泰南四府的分离主义更为严重。即使这次爆恐事件不是红衫军所为，也不会拉低极端主义介入泰国政治的风险。泰国社会在政治乱象之下，之所以还能长期表现平静，很大程度是基于王室至高无上的权威，能够让争斗双方有一个共同维护的目标，一旦有一天王室因为某种不可抗力，丧失了现在的影响力，那么局面将走向何方，就很难说了（作为“相关第三方”的中国来说，并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