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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系列 — 秦攻韩“南阳”“上党”之战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如果从象征意义上来看,阏与之战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标志性事件。因为这场战争,终结了秦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并促使秦国在战略上作出了重大调整。但如果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倒也不必过于抬高一场战役的历史作用。否则又会陷入了,如果某人的父母,当年没有结合的话,那么是不是历史走向就会发生改变的怪圈中了。其实从战略的角度看,无论是秦军突袭阏与得手,还是赵军反突袭失败,都不会改变秦赵两国的基本实力对比,也不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在大家的实力都没有受到根本影响的情况下,即使秦军这一次在阏与遭到了失败,但完全还可以再卷土重来,集合更多的兵力去争夺这个战略要点。而这样做的前提则是,秦国依然认为他们之前的越地而攻,谁强就打谁的战略是正确的。问题是现在,秦国已经觉得他们这样做,是存在很大问题了。而阏与之战的失败,则相当于给秦国之前跑步奔向共产主义的战略,浇上了一盆冷水,让他们清醒的认识到,现在的战略格局,是经过几百年的残酷竞争而形成的,地缘分裂的格局已经十分稳定的情况下,只能依靠步步为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任何投机和冒进的想法,都是不可取的(如果在一个王朝刚刚崩溃时,地缘分裂格局尚未稳定时,出奇制胜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秦国之所以认清这点,是因为韩、魏两国在阏与之战中的态度,特别是韩国的态度变化。在战役之初,我们知道韩国在表面上是站在秦国这一边的,否则秦国也不可能通过韩国所控制的上党高地腹地,去攻击赵国。但这种合作,并不符合韩国的地缘利益,无论秦国胜败,韩国人始终要担心秦国会不会顺手牵羊的把自己的上党郡给吞并了,假途代虢的安全,在东周几百年的历史中,又不止发生过一次,惯于运用谋术来生存的韩国,更是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因些在这所谓的秦、韩联盟中,韩国本来就扮演着一个出工不出力的角色。而在赵国反击成功后,韩国更是重新回到了三晋阵营中,转而将秦军“请”出了上党高地。没有了韩国这个同盟,秦国就是想再越地攻赵也是不可能了。至于三晋中的另一个成员魏国,本来就和赵国坚定的站在一起。事实上魏国人比赵国人更需要维系这个同盟,因为由始至终,魏国都是秦国的主要打击目标。如果不拉上赵国这个强援,魏国甚至很难和秦国正面交锋了(韩国人不能指望,他们会让开道把祸水引过来)。  为了策应赵国的反击行动,魏国人的主力被重新部署在河东之地,自己的旧都安邑,以从侧后方,威胁秦国在河东的战略安全。而在此之前,魏国实际上已经将经营的重点放在中原,并不对重回河东抱以太大希望了。说到安邑以及魏国在河东之地的存在,其实也和秦国的战略有关。如果按照步步为营的方式,秦国本应该先将魏国在河东之地的据点全部扫清后,才逐次向东推进的。但我们之前也分析过了,秦国在取得了河东的控制权后,相当于已经打通了向东的战略通道,不仅崤函通道上再也不会出现“崤之战”那样被人切断后路的情况,还可以利用轵关陉这条更便捷的战略通道。因此秦人后来重点已经在中原之地了。为了在中原争霸,谁强就打谁成了一个主要的战略指导思想。魏、齐、楚、赵先后都成为了秦国的打击重点。这种战略指导思想,也为魏、韩两国在河东留下了一定空间。当秦国与这两国交恶时,这些据点无疑也会成为攻击的目标,但当秦国把攻击目标定为其他国家,那么秦人往往会按照当时的情况,选择性的将某些攻取的城邑交还给魏、韩两国,以让这两个国家(不一定是同时,如果要打魏国,就只需拉住韩国就行了)保证自己交通线的安全。而在白起攻赵的前一年(前284年),作为魏国在河东之地最为重要的据点——安邑,其实已经被那位战略家司马错所攻取了。只不过不能确定,是否是在赵国和秦国所达成的那次交换中,还给了魏国(从赵、魏联盟许诺给秦国的土地,都是魏国的,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之所以不能确定,是因为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因为魏国有可能在秦军攻赵时,重要夺回了安邑,并以此为据点向秦国施压。如果魏国是用河间的土地,换回河东之地的安邑,可能会让人觉得奇怪,因为秦国为什么这么希望在河北平原获得一个稳定的根据地,我们之前已经分析过了,而魏国又有什么理由来说服秦国交还这个城邑呢?其实要说理由,魏国要回安邑的理由还是很充分的,因为安邑是魏国的旧都,而作为魏国曾经的都城(从分晋之前算起,最少做了魏氏220多年的都城),安邑不可避免的会成为魏国前代贵族(包括王室)的埋葬地。在重视祖先崇拜的中央之国,要回先人的归葬之地是一个很正当的理由。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即使秦国认为临汾盆地中北部的“平阳”(现在的临汾市境内),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但因为是韩国的旧都,在韩国愿意臣服于秦国时,也还是多次将之交还给韩国的。当然,对于已经取得河东之地控制权的秦国,愿意作出这样一些“让步”,是因为他们并不认为这些据点会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威胁,更认定他们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毕竟这种“假途代虢”的越地攻击之法,最大的特点在于攻击的先后顺序倒置。    正是基于韩国在阏与之战后又重归三晋阵营,而魏国又摆出与赵国联盟坚不可摧的泰势。让秦国彻底明白了,他并没有可能仅仅依靠实力的排名,在三晋,甚至整个东方诸侯中来选择打击对象,还是需要依据地缘结构的特点,一步一步的将自己的战线向东推移。促使秦国做出这个决定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在中原东部的那块飞地“陶邑”,并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实际上在取得陶邑这个支撑点后,被封于此的秦国重臣魏冉,已经向周边扩张了不少土地。但这种扩张,更多的是一种独力作战,并没有与秦国本部产生多少互动。这当然是由于这块飞地过于前置了,如果是在河北平原的话,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在这种各自为战的情况下,飞地与母体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十分微妙,如果飞地做的不好,就很容易被周边的国家所吞并;而如果它做的太好,由于主要是靠自身的力量发展,又会有很强的独立倾向,特别是当这个远离本土的控制者,能够控制一块独立的,有很强防御性的地缘板块时。当日乐毅攻齐失败,也就是受到了这种怀疑。其实也不能说这种怀疑就一定是用人不疑的原则出了问题,就象当年秦回吞并蜀国后,秦国派至蜀地的管理者,就曾经有过这样想法一样(被司马错给平了)。而那个曾经被蜀王委以重任的苴国,在得到汉中之地后也成为了一个反叛者。现在陶邑做为一块飞地,孤身在外,时间一长引发秦国本土的不安也属正常。    既然依靠飞地中心开花的战术不尽如人意,越地进攻的效果又差强人意,秦国作出战略调整就再所难免了,而这次战略调整被总结为四个字“远交近攻”。说穿了,秦国已经从之前的,依据竞争对手的强弱,来选择暂时性的盟友和攻击对象,转变为以地缘关系的远近,来划分敌、“友”的方式。即与秦国本部在地理上没有接触的国家,会被作为长期的交好对象;而与秦国地理关系最近的国家,则被作为攻击的重点。在这种战略思想的指导下,离秦国最远的齐国,成为了秦国最需要争取的“盟友”,而与秦国最近的韩、魏两国,就无可回避的又一次的成为了秦国的重要攻击对象。至于说陶邑,让秦国将之完全放弃是不可能的,毕竟也是花了不少工夫才得到的。只是陶邑再也不会再试图从齐国身上扩张领土了,而它的战略作用,也转变为以齐国为后盾,威胁魏国的后方了。当然,秦国是不会再指望陶邑能够起到关键作用了,能消牵扯掉魏国的部分精力,它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我们在这里谈地缘板块的作用和重要性时,经常会让一些生活在次一级地缘板块的朋友,有“生不逢地”的感觉。其实大可不必有这种想法,因为地缘板块的作用,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生变化。就象古典时期不受重视的东南沿海,现在反而成为了最重要的地缘板块一样。更为重要的是,地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出生并生活的地理单元,并不一定就是你成就事业的地方。就象秦国的崛起,固然是与他的地缘位置,和地缘战略有关。但制定和执行这些战略的人,却并不一定是秦国人。就象这次为秦国提出远交近攻之策的范睢,其实上秦国的宿敌魏国人一样,而他在成为秦相之时所取代的对象——魏冉,本身也不是出身于秦国,而是楚国。因此研究地缘并不是为大家树立所谓的“地理决定论”,而是让大家明白环境在人与社会的发展中,所起到的作用,并清楚人是可以选择环境的。    现在,秦国新的战略已经确定了。从战略上看,“远交”可以保证秦国正面的对手,很难在从他们的后方得到支援了,至于说那些所谓的盟国(主要是齐国),能不能与秦国共同包夹对手倒无关大局,已经占据天下三分之一的秦国,有信心和实力在这场拉锯站中获胜。而从另一方面看,要想打击韩、魏这两具“近攻”对象,秦国首先要做的就是,之前尚未肃清的,韩、魏两国在河东之地所残存的据点。事实上就象秦国当初把它们留下来时所想的那样,如果有需要的话,秦军可以很快的控制整个河东之地。因此在阏与之战失败,并制定出远交近攻的战略后(同一年,即前270年),略作休整的秦国很多就将韩、魏两国在河东之地的据点悉数肃清。而下一步,横亘在河东之地与河北平原之间的“上党高地”,就成为秦国必须拿下的天王山了。而仅仅是从地理结构上看,秦国要想啃下这块硬骨头,其难度都要远大于收服韩、魏两国在河东之地所残存的据点。至此,战国史上最著名,也最残酷的“长平之战”拉开了序幕。无论是出于征服三晋,还是统一整个中央之国的需要,上党高地都可以说是秦国需要啃掉的,最后的一块硬骨头。拿下了这块高地,整个三晋在华北平原的控制区,都在秦国的俯视之下了。到那个时候掌握了地缘优势的秦国来说,怎么出牌就不用太顾忌三晋的反应了。  不过现在秦人还没办法想那么远,因为上党高地的控制权,还是韩、赵两国手中。尤其是韩国控制了上党高地腹地的几个河谷盆地,如果秦国想在上党高地有所作为的话,那么这几个战略基地就势在必得了。至于赵国所控制的,上党高地东北边缘的那片山地,如果秦国能够直接控制腹地的几个盆地,特别是长治盆地的话,赵人还能象阏与之战时那么幸运吗?  从地理条件和位置来看,位置偏北的长治盆地无疑是秦国最需要夺取的战略要地。而韩国所置的上党郡,以及后世的上党郡治也都是在这个盆地中(北部的襄垣,或者南部的长子)。更为重要的是,占据了长治盆地,也就等于对邯郸城构成了直接威胁。即使是秦军不去攻击邯郸,而依旧由崤函通道或轵关陉攻击韩、魏两国,赵国在自己侧翼完全暴露在秦军面前时,也不敢再倾力相救了。  尽管直取长治盆地的想法盐分诱人,但秦人要想做到这点,却存在很大的难度。首先长治盆地处在上党高地的核心区,与秦人所控制的临汾盆地之间,存在东西纵深将近300里的山地,其穿越的距离和难度,甚至要高于穿越太行山脉。也就是说如果你从临汾盆地的东边缘,行军至长治盆地的西边缘之前,并没有一个可供战略支撑的补给地。假如你只是象阏与之战那样,战术奇袭一个城邑的话(阏与之战还是里迎外合),那么这两三百里的山路还是可以克服的。但鉴于长治盆地的地缘潜力,以及韩国在此经营日久的情况,秦国如果直接攻击长治盆地的话,将面临一场拉锯战。在这种情况下,这条艰险的补给线,就显得非常脆弱了。就算对手不试图将其切断,秦军也要付出数倍于对手的气力,才能够保证自己能够坚持到最后。  另一方面,如果秦军直接攻击长治盆地的话,那么他们势必会得到赵国从太原盆地或者河北平原两个方向的支援。鉴于长治盆地在韩国地缘结构中的重要性,如果韩国人觉得自己守不住的话,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向赵国求援的。    既然直取长治盆地的方案,在战术上存在很大风险。那么对上党高地势在必得的秦人,就必须考虑先行攻取上党高地腹地的另两个河谷盆地,即以阳城为中心沁水谷地,和以晋城为中心的“晋城盆地”,然后再图谋长治盆地及整个上党高地了。事实上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即如果秦人取得这两个南部战略基地,那么他们完全有可能通过政治、军事手段逼迫韩国放弃已成为飞地的长治盆地了。而从地缘结构上看,如果秦国从上党高地的南部着手,可以避开赵国的直接辐射区,直接对付实力较弱的韩国。除非韩国人一开始就让赵国的军队屯于长治盆地,否则秦人最起码比直接攻击长治盆地更有机会,在韩、赵两国协调好政治军事方面的问题之前,攻取这两个战略基地。  尽管从南线攻击上党高地,有着诸多优势,但对于秦国来说仍然存在一个和北线作业同样的技术问题。那就是如果秦人想从临汾盆地直取沁河谷地的话,他们在山地中穿行的距离并不比攻击长治盆地要少。也就是说,秦国仍然有可能会陷入一场补给艰难的拉锯战中。假如没有更好选择的话,无论难度再大,秦人也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谁让上党高地是秦国东进所必须拿下的天王山呢。不过现在,秦人有更好的战术路线可供选择,而这条战术路线的选择,还可以起到另一个有利于秦国的战略效果,那就是将整个韩国的上党郡变成一块飞地。而要想达到这样的战略、战术效果,秦国首先要控制一块心仪已久的土地——“南阳”之地。



秦攻韩“南阳”“上党”示意图
秦赵长平之战固然精彩,但我们需要先了解秦、赵是在什么背景下,在长平摆开战场的。


“南阳”之地我们在三家分晋的章节中已经交待过了,指的是太行山南,黄河以北的那片平原。由于先秦时诸侯分立的格局出现了数百年,并没有统一的标准认定某一个地缘标签就只能哪个诸侯用,因此我们在史书中经常会看到同一个标签被不同的国家使用;而同一个区域,又可能被不同的标签所覆盖。河北平原有关的南阳、河内两个概念,就属于后一种情况,在所标示的区域上出现了重叠。简单点说,河内这个概念,是当年周王室兴盛时就有了(黄河以南为河外,以北为河内)。由周室诸侯所控制的邢、卫两国,直到黄河的土地都可以包含在这个地缘概念中,而现在,这片土地则被魏、赵两国所继承了。至于这里所说的“南阳”,则是根据晋国的方位来确定的,或者说是包含在“河内”这个概念中。由于秦国根据自己的方位,所确定的南阳在现在的“南阳盆地”,而一统天下的又是秦人,因此当年晋人所认定的南阳,也就被历史所湮没了,以至于今人在读史时有诸多误会(要是当年是三晋来统一天下,情况就不一样了)。  韩国在河北平原的土地,都是在“南阳”这个概念之中。当然,在分家时,这块当年晋国的南土,魏国也分了不少。不过韩国的所得到的据点都比较有战略意义,除了能够控制轵关陉以外,更能够控制住入上党高地的“太行陉”。而韩国在南阳之地的地缘核心,就是在沁、丹两水交汇处的“野王”(现在的沁阳)。当秦国决定改变战略,先收上党时,弱小的韩国其实就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经过几次战役之后,随着“野王”邑最终陷于秦军之手,韩国的上党郡算是彻底被秦军切割出来,成为一块飞地了。  在阏与之战以前,秦人其实已经对魏、韩所占据的南阳之地进行过多次攻击,并攻取过不少城邑(后来都放弃了)。不过那时候秦人希望控制“南阳”之地的目的,和现在就大有不同了。当时的秦国是希望在南阳之地获得一个稳定的基地,并以此为跳板向华北平原渗透。因此攻击的重点是实力较强的魏国,至于韩国,则是充当借路的角色。当然,如果真让秦人站稳了脚跟,韩国的下场无非也就是另一个“虞国”(假途伐虢的主角)。而现在,秦国进军“南阳”,是为了韩国的“上党郡”,因此魏国反而成为了“远交”的对象,被定位为秦国的暂时盟友。尽管山东诸国心里都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但面对强大的秦国,如果有机会躲在一边坐山观虎斗,而不是成为被攻击的对象,决策者往往会出现犹豫。这也就是我们经常看到一个最强大的个体,往往能够击破一个整体实力强于自己的松散联盟的原因。在秦国通过外交途径警告过魏国,并承诺将来会给魏国一点甜头的情况下(还是韩国的城邑),本该与韩国人并肩作战的魏国人犹豫了。而秦国要的就是这个犹豫的态度,他们并不需要魏国来共同包夹这个已经被秦国打怕了的国家,只需要他们能够在这种犹豫中保持中立就可以了。所谓“远交近攻”战略的精髓,就在于通过外交手段切断对手的后援,然后自己凭借自身的优势来攻击、渗透与自己地理相接的对手(所以小国是玩不起这个战略的)。并非是之前“全纵连横”阶段,依据实力对比的因素,几个诸侯联合起来群殴一个有机会脱颖而出的“出头鸟”。后者所图的,无非是此消彼涨,让自己有成就“霸业”的机会;而前者,则是真正的在实施步步为营的地缘战略,为将来成就一统天下的“王业”所服务的。现在,一贯希望左右逢源的韩国,在秦国的新战略面前,再也没有机会引祸水东移了。在失去了在南阳之地的控制区后,韩国人必须作出一个决择,是凭借上党高地的地理优势,与秦国进行持久战,还是放弃这块飞地,让魏国重新暴露在抗秦第一线上(如果上党归秦,秦国下一步肯定是要将整个河内之地收归己有了)。  一般认为,韩国在丧失野王这个重要据点之后,就作出了放弃上党高地的决定。事实上韩国的上党郡还是进行过抵抗的。只不过上党高地虽然在地理结构上,有很强的防御能力,但在地缘潜力上却很弱。或者说,如果得到不位处中原的核心区的支援,仅凭上党高地的资源,在面对秦国的倾力进攻时,是很难在持久战中取胜的。而从行军的难度来看,秦军由野王出发,沿丹水而上入太行陉,攻击韩国所控制的晋城盆地(当时为“高都”邑所辖),其难度要远低于由河东之地,向东攻击沁水谷地的“瑞氏”、“濩泽”两邑。有了以野王为核心的战略基地,秦军在太行陉一线的攻击会更有韧性,并且在与韩国的消耗战中占据优势。而在实际的操作中,已经控制了河东、南阳之地(韩国部分)的秦军,更可以分兵两路,同时对沁水谷地及丹水中上游的“晋城盆地”发动攻击。在这种两面受敌的情况下,已经成为孤军的韩国上党郡守军即使再抵抗下去,也无非是多延缓一下失败的时间罢了。    秦军攻击上党高地的军事行动,很快取得了实质进展。由河东之地向东攻击的秦军,攻取了沁水岸边的“端氏”邑,获得了东入晋城盆地,南取沁水谷地腹的(濩泽)的支撑点;而向北突破太行陉的秦军,也突出了晋城盆地的腹地,将韩国的高都邑(现晋城一带)所控制的区域,变成了自己前进的跳板。也就是说,秦军在这一波进攻中,控制了沁水谷地的腹地(端氏以南),以及晋城盆地的南部地区。如果按照大的地缘板块划分,势头正盛的秦人应该能够在这次攻击中,占据整个晋城盆地。而韩国的上党郡守军,如果要继续抵抗的话,应当退至长治、晋城两盆地的分水岭处,组织防线,以准备第二阶段的抵抗。问题是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由于晋城盆地本身的地理结构就比较复杂,韩国人在退至晋城盆地的北部时,就已经可以依托地形布设他们的第二道防线了。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上党守军,所要思考的已经不仅仅是军事上的问题,更多的则是要考虑政治归属的问题了。既然上党的军民不愿意成为秦国的臣民,而地处中原的韩国贵族们又决定“丢车保帅”,那么从地缘关系的角度看,能够在接纳上党郡,并与秦国对抗的国家,就只有魏、赵两国了。    如果上党军民将希望寄托在魏国身上,基本是没有可能的。要是魏国人肯出手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在南阳之地,就与韩国人并肩作战了,那样的话,上党也不会这么快成为抗秦的第一线。更为重要的是,魏国已经丧失了在山西高原的所有据点,彻头彻尾的成为了一个中原诸侯。让他们为了上党这块没有地缘潜力的土地拼命,在战略上没有可能。  现在,唯一需要上党高地的,就剩下赵国了。上党高地对于赵国的重要性,在阏与之战中就已经得到了充分体现。如果上党高地,特别是它的核心区“长治盆地”归属了秦国,那么最受其害的就是赵国了。因此从战略上来看,赵国非常需要控制上党高地。但问题是,如果赵国决定接收韩上党所剩余的土地,就势必会被推至抗秦的第一线。而面对秦国这个超级大国,做这个出头鸟的风险就可想而知了。  有鉴于此,赵国内部也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辩论。最终,被秦国切割东西国土,并直接威胁邯郸的危险,还是让赵国决定乘韩国的上党军民,仍在晋城盆地的北部组织抵抗时,接收韩国的上党郡。自此,韩国在晋城盆地北部的“泫氏”邑(高平),成为了赵国对抗秦国的第一线。而惨烈至极的秦赵“长平之战”,也就此圈定了主战场。至于这个主战场的地理结构如何,秦国为什么没有在赵军进入之前,控制整个晋城盆地,就要留待下一节分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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