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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时代 — “五单于争位”与“昭君出塞”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实际上,接到匈奴和亲请求的汉朝,现在已经同意了罢兵和亲。事到如今,无论谁接任单于之位,这个消息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利好。至于说汉庭,倒也无所谓说最初提出请求的那位单于是不是死了,只要接受赐婚的,是能够号令匈奴的单于。然而正是在这一点上,却让汉朝方面开始犹豫了。原因很简单,刚刚在第一场争位斗争中,挤走了日逐王(先贤掸)的新单于(握衍朐鞮单于)并不能服众,仅仅在位不到两年,就被另一位由匈奴左地贵族拥立的单于所击败了。  在匈奴这段纷乱的历史中,前后出现了将近十位单于。对于一般人来说,记住这些单于的封号是非常困难的。然而这位在公元前58年,一战而夺位成功的单于,你一定有印象,他就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和亲者“王昭君”的丈夫——呼韩邪单于。  从血统上来说,呼韩邪单于倒也根正苗红,他本人就是吐血而亡的那位虚闾权渠单于的儿子。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之前被逼叛逃汉朝的日逐王,也是前前前任单于的儿子。在更崇拜丛林法则的草原上,贵族血统只是一个基本条件罢了,能不能成为草原之主,关键还是要看实力了。呼韩邪单于的上位,看起来似乎应该结束匈奴的乱象,为汉匈两国带来长期和平了。因为在我们学过的中学历史中,这位对汉朝府首称臣的单于,和王昭君一起,共同谱写了一曲民族大团结的赞歌。  假如王昭君此时正在宫中,并被选中出塞和亲的话,她个人应该还算是幸运的了。虽然历史并没有为我们记录下她未来夫君的年龄,但上位单于时的他正值青壮年肯定是无疑的了。只是最终前往草原和亲的汉女并没有那么幸运,因为汉朝最终答应和亲的时候,已是二十五年之后(公无前33年)。而前往和亲的王昭君,只能感叹“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诗是唐诗,只是意境合此境,借用一下)。  汉朝之所以拖延了四分之一世纪,才勉强作出和亲的决定(公主都没给),原因还是一个字“乱”。因为接下来的匈奴,依然还是一片乱象。谁也不敢保证汉家的公主会不会走在路上,才发现自己的夫君已经换人了。在这种情况下,汉庭并没有必要参与进去。反正分裂的匈奴已经对汉朝边界构不成威胁了。坐山观虎斗,静待事态平息才是上策。  接下来对呼韩邪单于发起挑战的,是由匈奴右地所拥立的“屠耆单于”。从这点也可以看出,所谓单于争位,实际上就是地缘矛盾在政治上的反应。在这种乱局之下,草原上的每一个地缘板块,都希望扩大自己的话语权。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态,在呼韩邪单于攻灭握衍朐鞮单于时,匈奴右地才保持了中立态度。等到二人两败俱伤后,才起兵攻入色楞格河流域。  由于刚刚经历了一场火拼,在最初的战争中,呼韩邪单于和他的左地部落被迫退回肯特山以东地区。然而入主单于庭之后的“屠耆单于”,同样也没过上安稳日子,因为他派往左地防御“呼韩邪单于”的两位将领,在他们的部落拥立下,也自立为了两个单于:乌籍单于和车犁单于。  估计很多朋友,已经被这一下子冒出来的几个“单于”之名,搞的头晕了。不过我们上一节已经提示过了,这一阶段是“五单于争位”,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单于要出世。现在的话,看起来从阿尔泰山到大兴安岭之间的漠北草原,已经被这四个单于瓜分完了。要是再出一个“单于”的话,他的地盘应该在哪呢?  最后这个乘乱也自立为单于的匈奴贵族,地盘并不在蒙古高原,而是阿尔泰山之南的准噶尔盆地。在之前的内容中,我们已经解读过了,匈奴、乌孙两国,基本上是以“准噶尔盆地西部山地”,也就是今天的塔城地区为界,中分了这个盆地。受封管理此地的匈奴部落为“呼揭部”。因此最后这一位单于,自然也就叫“呼揭单于”了。  没能攻灭左地的呼韩邪单于,自己下面又出现了三个新单于,这位屠耆单于的麻烦够大了。不过就实力来说,那三个跟风而立的“单于”并不能与之相比。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乌籍、车犁二人率部向右地移动,以和呼揭部联合。由于三这三位单于选择了抱团取暖,再有三个单于就不现实了。所以在乌籍、呼揭二人自去单于之号后,共同拥立车犁单于。  变成三单于争位之后,草原上的地缘格局变的明朗了起来。车犁——屠耆——呼韩邪三人,各以匈奴的右——中——左三地为基地,图谋一统草原。这个格局颇有点象后来中央之国的三国格局。而居于其中,占据“中原之地”的屠耆单于,看起来压力最大。因为相当于曹魏的他,将要面临两线作战,以剿灭帝国两翼的这两股异端。  当你不得不面对两线作战的局面时,最好的办法并不会是同时开战,而是一守一攻。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对于屠耆单于来说,解决那三个抱团取暖的右地部落,要优先左地的呼韩邪单于。因此在部署了四万军队在肯特山麓,以备呼韩邪单于后,屠耆单于亲领另外四万骑兵进入大湖盆地,攻击盘据于此的车犁单于。  集结于大湖盆地的车犁、乌籍、呼揭三部之兵,总兵力也在四万之数。不过从结果来看,屠耆单于所率的四万主力战力看起来要更强,很快便击败了三个“叛徒”所组成的联军。当然,更可能的原因,是因为三个“单于”各有各的打算,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部众冲在前面当炮灰  战败之后呼揭王,自然是退回了阿尔泰山南麓的根据地。至于已经没有地盘了的车犁单于和乌籍都尉(前乌籍单于),则向西北方向逃入了唐努乌梁海(公元前。这个位于蒙古高原西北角的世外桃源,正是当年李陵受封的领地。不过李陵本人,已经在公元前74年病故了,新的右校王正是他的儿子。  对于屠耆单于来说,车犁与乌籍二人暂时已经没有威胁了,将那片孤悬于阿尔泰 山之南的呼揭之地,重新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才是当务之急。因此在获胜之后,屠耆单于及其所部,并没有向西北方向追入唐努乌梁海,而是向西南方向移动,准备在休整之后,穿越阿尔泰山攻入准噶尔盆地。
游牧民族是沿什么路线,穿越阿尔泰山进入准噶尔盆地的,相信是很多朋友所感兴趣的,尤其这还牵扯到,之前曾经提到过的“阿尔泰——北塔山盆地”,这块在民国地图上存在,当下归属蒙古国的“领土”。不过汉匈之战始终不是解读这一板块的最好时机(所以当日中止了解读),还是待日后有机会再行解读吧。  事实上,屠耆单于也没有完成他进击准噶尔盆地的计划,因为他在阿尔泰山北麓休整的部队,遭遇到了从左地前来的突袭。很显然,呼韩邪单于并不想等屠耆单于整合好了右地之后,再集中力量来对付自己。在这次突袭之中,屠耆单于的部队损失了上万人(领军者为呼韩邪单于的弟弟)。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右地的军情已不是最紧急的了。盛怒之下的屠耆单于,率六万大军急行近千里,准备攻入左地复仇(应该还包括之前留守,以备左地的部队)。当然,也许会有朋友说,屠耆单于应该沉住气,先彻底解决了右地的不稳定因素后,再东征。但是呼韩邪单于既率先打破了沉寂,就不会在左地坐等屠耆单于回军了。在派军前往右地突袭的同时,这位后来的汉家女婿,也亲率四万主力进入了色椤格河流域。也就是说,如果屠耆单于不回军的话,他的大本营就会被呼韩邪单于乘虚而入了。  既然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双方最终接战的地方就不会在肯特山东了。至于到底是在哪打的,已经不重要了。我们知道的结果就是,以逸待劳的呼韩邪部四万人,战胜了千里回击(且刚经过恶战)屠耆单于的六万人。而屠耆于单于本人,则在兵败后自杀身亡了。  现在,呼韩邪单于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入主色楞格河草原了。至于五单于争位战中的那三个单于,倒也没有给他增加太多麻烦。地处边地的呼揭王,本来也已自去封号,顺势臣服呼韩邪单于并不会有什么损失;保留封号的车犁单于,在兵败之后也无实力东山再起,也同样识时务的归降了呼韩邪单于。唯一的异数,是那位曾经的“乌籍单于”,在李陵之子的支持下,他又一次复立为了单于。  李陵之子在这次匈奴内斗中,到底出于何种动机参与搅局,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以他的血统来说,肯定是不可能亲身参与争位的(乌籍单于是日逐王的哥哥,也是前单于的儿子)。假如有一天有人,想为李陵写个剧本、小说的话,这段故事倒是可以用上,也有无限发挥的空间。  也许李陵之子认为,凭借自己与汉朝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如果角逐草原最高权力的话,他和他的代理人,会有机会得到汉朝的支持。只是当下的话,我们所能明确知道的是,乌籍单于和李陵之子最终并没能成功。在呼韩邪单于的攻击之下,这两个历史人物很快便不知所踪,成为过眼云烟了。  从呼韩邪单于战胜“握衍朐鞮单于”,第一次入主单于庭,到攻杀乌藉单于,结束五单于之乱的时间不过两年时间(前58年——前56年)。不过这次内乱给匈奴造成的损失,却是非常巨大的。除了那些因为相互攻伐而损失的人口以外,分属不同阵营的匈奴多部,因不堪忍受持续的内乱,而纷纷南下投奔汉朝。这其中,甚至包括胜利者呼韩邪单于部下的左大将(及其父)所率的数万部众。  对于汉帝国来说,这当然是大大的红利了。只是如此一来,名义上重新统一了草原的呼韩邪单于,实力就堪忧了。入主色楞格草原的他,实际所能掌控的部众不过数万。在崇尚丛林法则的草原上,这样的实力并不足以支撑他成为各部落的共主。  第一时间出乱子的地区,依然是匈奴右地。屠耆单于的一个堂弟(从弟),率部回到大湖盆地,重新割据为了“闰振单于”,而这并不是呼韩邪单于遇到的最后一个麻烦。在他入主色楞草原之后,替他统领左地,受封左贤王的他的哥哥,很快也等不及接位,自立为了“郅支单于”。  闰振单于在右地的出现,致支单于在左地的出现,意味着五单于争位战时期,所形成的匈奴帝国“左——中——右”三板块分裂的地缘格局,又一次再现于草原。假如此时你我是生活于当时的匈奴百姓,估计心里一定在唉叹,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看起来,呼韩邪单于现在面临与当日屠耆单于一样的局面了。问题是,当日屠耆单于旗下尚有八万骑兵,在草原上实力首屈一指。而今天,呼韩邪单于手下连同老弱在内的部众,总计不过数万,根本没有实力去应对两线的压力。对于这一点,他的对手心里也很清楚。因此,在接下来的两年中,三位单于倒也相安无事。毕竟经历之前那场战事之后,整个草原都需要点时间休养生息了。  这种平静不久之后还是被打破了。公元前54年,闰振单于率先挑起战事,从燕然山以西起兵,向肯特山以东的郅支单于发起攻击。如果再以三国类比的话,这一攻击方向,很有些类似吴、蜀之争。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即使单个PK,此时占据“中原之地”的呼韩邪单于,对另两“国”也并不占据优势。  单从战术角度来看,闰振单于掠过呼韩邪单于,攻击左地之举也太过冒险了。即使不考虑呼韩邪部会横插一刀(或抄其后路),这种远程攻击本身,也会让对手占据更多的地利优势。最终的结果也验证了这一点,获胜之后的郅支单于也得以顺势,统一了匈奴左、右两地。  如果说之前三部,都没有必胜一个对手的实力,那么现在合并了左、右两地部落的郅支单于,就有足够的实力战胜坐山观虎斗的呼韩邪单于了。很快,郅支单于便入主单于庭。而战败之后的呼韩邪单于又将去往何方呢?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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