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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系列 — “波斯崛起”之伊朗高原、波斯崛起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既然“波斯“马上代表亚洲,第一次成为欧洲人的大麻烦了,那么我们就很有必要,暂时把视线拉向伊朗高原,看看”波斯帝国“是如何形成的了。从时间上看,伊朗高原进入了王国时代的时间,要比希腊人结束黑暗时代,重新回到城邦文明时晚一点。公元前7世纪,崛起于伊朗高原西北部的“米底王国”,成为了伊朗高原诸部的控制者。  事实上,单从伊朗高原与两河平原的距离来看,这一地缘板块似乎应该有机会,更早迎来文明的曙光。不过,一方面,伊朗高原与欧亚草原的距离过近,来自南俄、中亚草原的,以游牧为生的印欧部落,在源源不断的南下进程中,总是会影响到高原内部的文明进程;另一方面,伊朗高原是一个边缘被高山山脉包围的“高原盆地区”。内部干旱的大陆性气候,使之内部没有足够规模的冲积平原,来帮助形成强大到足以抵御游牧者的农业文明。  不过相比近乎纯游牧区蒙古高原,伊朗高原的古典经济中,还是有机会加入农业成份的。这其中,较低的纬度所带来的较高积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种情况,可以参考在中亚——西域地区的农牧分割线。比如纬度较高的准噶尔盆地,在绝大部分古典时期,就是游牧区;而南边的塔里木盆地,则发展出了绿洲农业。  以伊朗高原腹地这样的气候条件,最终的经济结构,势必将形成畜牧+粗放型农业的混合体。这样的经济条件,固然可以在政治上,模仿那些文明地区,由部落时代进入权力世袭、集中的王国时代,但离产生独立的文明,却还有着一段距离。就象匈奴人虽然算是将蒙古草原带入了王国时代,然而受地理条件所限,在整个古典时期,蒙古草原都没有产生过独立的文明(政治结构在王国——部落两种状态中轮回)。  伊朗高原如果想产生独立文明,找机会与近在咫尺的两河文明相融合,是一条必经之路。类似的进程,看起来与蒙古高原游牧民族,入主中原有些类似。不过伊朗高原的优势在于,其内部的农业绿洲,有机会依托定居生活(包括经济的稳定)将从低地吸收来的文明因子固定下来。而伊朗高原本身处在欧亚大陆主交通线上的地缘优势,也为其文明的产生、延续,加固了经济基础,并提供了更加丰富的元素。  公元前7世纪,以间接控制手段统一波斯高原的米底王国,只能算是让伊朗高原,由部落时代进入了王国时代。这一进程之所以发起于伊朗高原的西北角,主要是因为这一地区,是伊朗高原与南俄草原最为接近的板块。自南俄草原南下的游牧民族,能够不断加强米底地区的军事优势。事实上,即使在米底王国立国,并成为伊朗高原之主后,来自南俄草原游牧部落(时称斯基泰,或西徐亚人),还曾经入主米底王国,为之注入新的游牧基因。  最终让伊朗高原有机会成就文明的,是生活高原西南部,与波斯湾相邻的波斯人。虽然在米底强盛时,波斯曾经被迫臣服于米底。不过其最大的优势,就是相对远离欧亚草原游牧民族,以及高原西部的其它地缘势力(比如两河上游的亚述人)。这使得波斯人,在米底王国因连年战事而陷入衰退后,有机会崛起,并最终取代米底成为伊朗高原之主。  波斯对米底的逆袭,完成于居鲁士大帝时代(公元前559——前529年在位)。公元前550年,在征服米底建立“阿契美尼德王朝“(波斯第一帝国)之后,居鲁士也不得不面临和米底一样的问题,那就是来自北部草原地带,与西部安纳托利亚高原的两面压力。不过与米底人疲于应付这两个方面压力不同的是,波斯人在军事上压制住这两个方向之后,很快便把兵锋指向了高原南部的文明中心——两河平原(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此时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政治代表,正是中国人所认定的”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巴比伦。  从公元前18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中叶,“巴比伦“作为一个统一两河平原的地缘政治标签,存续了1200年时间。由于地理相近,以及经济吸引力的原因,安纳托利亚高原——亚美尼亚高原——伊朗高原,这条高地线上的地缘势力,入侵富庶的巴比伦,完全不让人意外。事实上,这些高地民族要是对之没有兴趣,倒是让人奇怪了。不过与之前那些,满足于以军事手段劫掠、逼贡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高地入侵者不同的是,波斯人直接控制了两河平原(甚至在此设立都城)。这一变化,与秦帝国用郡县制,取代先秦的分封制,将中央之国带入帝国时代的历史意义一样。也就是说,波斯虽然不第一个南侵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高地民族,却是第一个真正将高、低地整合进一个中央集权性质政治体的民族。  很显然,政治上的整合,让波斯人有机会站在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肩膀上,最终成就属于自己的文明。然而居鲁士大帝在完成这一融合之前,首先要解决的还是高地竞争者问题。从地缘位置来看,最有可能成为伊朗高原统治者对手的,是以两河上游为核心领地的,在亚美尼亚高原南部世居了一千多年的亚述人。这支以善使用铁制武器而著称的原始闪含人,对周边各板块都是巨大的威胁,他们的历史几乎就是一部对外扩张的战争史。  在米底人进入王国时代,并成为伊朗高原霸主之前,亚述人已经代表北上的原始闪含系部族,消灭了原始闪含系的“赫梯人“在小亚细亚东部最后的残余势力。相应的,与之相邻的伊朗高原米底地区,也同样饱受亚述人的入侵。事实上,米底地区之所以由分散的部落状态,进阶为统一的王国结构,直接诱因正是因为亚述人的军事入侵。而米底王国的崛起,也正是因为与两河下游的巴比伦王国一道,共同解决了这个麻烦的邻居。很显然,满足于低地富庶生活的巴比伦人,不会对向亚美尼亚高原扩张感兴趣。最终将之纳入势力范围的,是米底王国。  这就是说,击败米底王国统一伊朗高原波斯人,实际上也一并接收了亚美尼亚高原。然而高地竞争者的威胁,并不仅仅来自于亚美尼亚高原,以安纳托利亚高原为地理核心的“小亚细亚半岛“,才是伊朗高原最大的竞争者。至于在波斯人统一伊朗高原时,能从小亚细亚半岛威胁新兴波斯帝国的是谁,他们崛起的地缘背景又是什么,我们再接着解读。  注:关于波斯高原板块划分,以及各板块崛起顺序的问题,在西域部分已经详细解读过了。具体可参看《伊朗高原——中亚地缘关系图》。附图地址:www.gzlytj.com/Upload/admin/2013-3-583.jpg




回头看了下行文,发现对“亚述”地缘位置的表述容易有歧义。亚述核心区的位置,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亚美尼亚高原之南”,而不是“亚美尼亚高原南部”。也就是说,亚述人的是在“东南托罗斯山脉”(亚美尼亚高原南缘山脉)的南麓。至于覆盖亚美尼亚高原的山地的主体民族,今天依然存在于地缘政治舞台上,他们就是亚美尼亚人。只不过,做为世界上最早整体接受基督信仰的民族,亚美尼亚人已经被挤到这片高原的东北角了。  在伊朗高原的米底,与两河下游的巴比伦,合力攻灭亚述之前,亚述已经征服了他们上游的亚美尼亚王国(米底以及后来的波斯,也继承了这一关系)。当然,在此之前,高地上的亚美尼亚人,也找过亚述人的麻烦。这些前后跨度达前年的恩怨,也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了。知晓当时各民族所对应的地理单元,并以此为依据划分地缘板块才是我们所需要的。一旦板块划分好了,大家会发现,尽管相隔数千年,今天的地缘政治格局,与当初所遵循的规律是一样的。  亚述、亚美尼亚两大地缘板块,在波斯人挺进欧洲的进程中,谁才是关键先生,我们在具体解读波斯西征路线时,会详加解读。现在,我们需要再次把视线投向西方,去看看波斯人在遭遇希腊人之前,所遇到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强大的对手是谁。  这个竞争对手的名字叫作“吕底亚王国”,在波斯击败米底成为伊朗高原的主人之前,这个崛起于小亚细亚半岛西部的印欧系国家,已经开始和控制亚述——亚美尼亚地区的米底人,争夺小亚细亚高原东部了。不过,在我们以希腊为核心,展开这段历史的前提下,希腊诸城邦,与吕底亚王国的地缘关系,会更让人感兴趣。  前面不断有朋友提问,如果爱琴海是希腊式海洋文明形成的核心,那么与希腊半岛相对应的小亚细亚半岛西侧,应该也有同样机会的。为什么小细亚半岛没能成为海洋文明的发源地呢?幸运的是,这一问题可以从吕底亚王国的前世今生中,得到答案。  观察小亚细亚半岛西部沿海地带的地理结构,我们会发现它与希腊半岛的确很类似。都属于沿海平原与丘陵相杂的地形。每相隔一段距离,都有一条发源于东部高地,独流入海的河流。这样的地理条件,如果没有来自大陆势力干扰的话,应该和希腊半岛走上同样的发展道路,甚至融为一体。  事实上,小亚细亚半岛西部,最初也的确走上了这样一条海洋之路。特洛伊战争的的本质,其实就是爱琴海东、西沿岸城邦的竞争和融合。在那场战争之后,来自欧洲的希腊人,成功的登陆了小亚细亚半岛,并沿海岸线设置了诸多的殖民据点。当然,爱琴海中间那星罗棋布的海岛,在成为二大板块之间联系纽带的同时,也被希腊殖民者所覆盖。  正是由于这些殖民地的存在,迈锡尼文明所留传下来的海洋文明火种,才得以在多利安人的入侵后,保留下来。然而承载这一使命的那些希腊人,也有他们的局限性。这一局限性体现在,登陆了小亚细亚半岛的希腊人,对向陆地深处渗透缺乏兴趣。  希腊人之所以不愿意远离海岸线,是因为整个爱琴海周边地区复杂的地缘结构,让希腊人的海洋贸易,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一方面,那些在中国人看起来,几乎只能算乡、村级的“国家“体量太小,并不足以生产出自己生活所需的全部产品(比如有的地方盛产金属,有的地方粮食产量相对高些);另一方面,这些板块也很难整合成一个整体,以争夺贸易的议价权。如果你能够掌控贸易渠道的话,那么你就是整个贸易链上获利最大的了。在这种情况下, 谁又愿意去赚辛苦钱呢(就象美国人之前能够通过控制世界金融体系,来控制世界时,就不关注制造业一样)。  然而不管你对大陆有没有兴趣,来自大陆方向的地缘压力,都是现实存在的。这种一般通过战争所体现出来的压力,并不一定会因为你的文明层级更高,经济更发达而减弱。事实上,那些生活在生产环境相对恶劣,看起来从事更“原始“的渔猎、游牧、农耕民族,在军事效率或者组织性上,往往会更高、更好。而经济发达地区,天然对落后地区的吸引力,又总是让他们更有兴趣增强自己的军事属性。对于这一点,多利安人已经向迈锡尼文明的继承者们证明过了。  相比希腊半岛的大陆性,体量更大的小亚细亚半岛,显然要更为强烈。很多时候,小亚细亚几乎等同于安纳托利亚这个标签。在希腊人的语言中,安纳托利亚的含义是“东方“。不过就具体到现在地理含义来看,希腊语中的这片东方之地,所指向的是占据半岛大部分面积的高原——安纳托利亚高原。至于小亚细亚半岛的概念,则应该包括沿海平原,以及它与安纳托利亚高原之间那些矮山丘陵地带。我们可以形象的将之称为小亚细亚半岛的”三级阶梯“。  以历史上饱受蒙古高原压力的中央之国的经验来看,登陆沿海平原的希腊人,所面临的最大威胁应该是来自安纳托利亚高原腹地的民族了。然而中央之国核心区,与蒙古高原之间,并没有体量足以做二者之间缓冲的丘陵地带。也就是说,当希腊人通过特洛伊战争,以及后来坚持数百年的殖民活动,逐步控制小亚细亚半岛西海岸的第三阶梯时,最先对他们发起挑战的,是那些生活在第二阶梯,也就是丘陵地带的土著民族。  与特洛伊人一样,这些小亚细亚土著,也是来自于南俄草原的,原始印欧游牧民族的后裔。只是地理间隔以及岁月的打磨,让二者在文化上独立成为不同民族了。语言是二者之间最为显著的区别。以地理归属来命名的话,我们可以将之归类为“安纳托利亚语。并勉强称之为“安纳托利亚人”(与希腊人的概念相对应)。之所以说是勉强,是因为小亚细亚半岛的地缘结构更为复杂,后续入侵者也更多。这些都妨碍了印欧系民族,在此形成统一的民族概念(直到突厥人的到来,终结了这一进程)。  当然,相同的种族背景,让彼此之间民族的融合会更为容易。一旦在语言和文化上接受了对方的方式,融合就会很自然的发生了。类似的情况在华夏民族的形成过程中,也在不断的发生。不过,一般而言,民族融合过程总是先发生在,彼此差异较小的民族之间。也就是说,就地缘结构来看,那些操安纳托利亚语的土著,会先有机会进行内部整合,并与登陆的希腊人形成竞争关系。  最终在这些安纳托利亚人中脱颖而出的,是崛起于第二阶梯中部,盖迪兹河畔的“吕底亚”人。能够近距离接触以“爱奥尼亚”人为代表的希腊殖民者,并从中吸取技术优势,应该是吕底亚人崛起的一个原因。当然,理论上那些生活在第二阶梯内的安纳托利亚“国家”,都有这样机会的。只不过,吕底亚人抓住了罢了。  吕底亚人在崛起过程中,在第二阶梯整合了哪些亲缘民族并无所谓。在希腊人放弃向大陆腹地渗透的背景下,他们承受来自第二阶梯的压力,是迟早的事。由于希腊诸城邦之间存在联盟关系,安纳托利亚人也必须以某种方式组成统一国家或者联盟,才能与之对抗(基于大陆属性,吕底亚人自然选择了更加集权的王国形式)。  在吕底亚王国崛起之后,希腊人呈线性分布于海岸线的那些国家,最终都成为了吕底亚王国的一部分。不过吕底亚人并没有试图去改变希腊人的生活方式,毕竟继续让这些希腊人来经营海洋贸易的话,更容易与对岸形成双赢关系。也就是说,除非吕底亚人想彻底取代希腊人,成为海洋贸易的主导者,否则的话,以谈生意的方式,让登陆小亚细亚半岛的希腊人臣服,并以税收、纳贡的方式上缴利润,对吕底亚人更为有利。  当然,如果吕底亚人想在海洋上获得垄断利益,他们也可以直接兼并那些希腊殖民地,并与希腊本土进入战争状态。而这需要吕底亚把资源和注意力,都集中于海洋(特别是要建立强大的海军)。问题是,吕底亚人本身并不具备边缘优势,在他们的东侧,是面积更为广阔,气候更适合游牧民族的安纳托利亚高原腹地。这意味着在吕底亚人通过控制希腊城邦(小亚细亚半岛部分)所获得的利益,很大程度必须用来应对东部的压力。至于这一压力,具体是通过什么民族呈现出来的,安纳托利亚高原腹地,又是什么样的地缘结构,我们下一节再继续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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