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系列 — 罗马帝国的内部整合

如果说在争霸地中海的过程中，希腊人所引领的海洋文明一直是罗马模仿的对象，并且藉此建立了“共和”体制的话，那么在接下来的帝国进程中，罗马需要从东方文明汲取更多的经验了。这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君权神授”思维的导入。从技术上看，王权与神权的绑定不仅有利于君主将最高权力集于一身，亦有利于统一民众的思想，使社会趋向稳定。比如中央之国的皇帝们自称“天子”、埃及的法老自称“太阳神之子”，都是这个道理。　　当然，把自己定位为“神之子”，只是君权神授的一种表现形式。更直接的方式是直接把君主本身，通过极端偶像崇拜的形式包装成“神”（人神合一）。需要注意的是，基于政治、文化背景的考虑，包装者本身未必会直接把自己定位为“神”，判断的标准在于这种刻意营造的个人崇拜体系，是否客观上已经让被崇拜者将其“神化”（神和人的区别在于，神是不会犯错的）。　　屋大维的情况也是如此，只不过他生前并没有直接宣布自己为“神”，而是通过元老院给自己加封了一个带有宗教色彩的“奥古斯都”称号，并通过各种手段在客观上将自己神话。事实上将一个人神话的过程本身并不困难，大量营造自己的雕像、神庙，传说各种常人无法做到的“神迹”（比如10岁开飞机，20多岁就成为百战百胜的军事天才一类的），都是有效的方法。通过时间的沉淀，尤其在顺利继承几代之后，整个社会就会习惯于这种“神”的存在了。　　在屋大维去世之后，“奥古斯都”被正式列入了神的行列。屋大维并不是第一个认识到这一点的人，他的义父凯撒在生前就已经着手做这方面的准备了。为了让自己的权力神圣化，凯撒甚至把自己的家谱与神话中的特洛伊王子：埃涅阿斯（罗马的缔造者）联系在一起。凯撒死后，也同样被元老院列入了“神”的行列。　　如果屋大维和他后世的元首、皇帝们，不需要从前世那里继承政治遗产，而是准备打造一个新体系，那么这一切努力在凯撒、屋大维死后都会烟消云散。不过当你面临一个庞大帝国需要统治时，会发现这样做并没有必要，接受前人的政治遗产，远比另起炉灶要省力的多。因此奥古斯都和凯撒两个神话后的标签，也成为了后世罗马皇帝最喜欢的的封号。甚至在罗马帝国解体之后，这笔遗产也依然在发挥作用。比如我们熟知的俄国“沙皇”，前缀就是来源于“凯撒”。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中央之国，一个成功建立的新王朝，总是会像前朝一样自称为“天子”，而不会是费力打造一个新的神授体系。宣扬“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张家兄弟，以及引入基督教的“上帝”概念的洪秀全，则成为了反面的例子。　　说起罗马帝国的这次造神行动，对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活也同样有影响。估计很多人会对8月有31天感到奇怪，因为按照1——7月的计数规律来看，应该是单数月为大月，双数月为小月。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我们现在所通行的阳历，前身为凯撒所主导修订的“儒略历”（ 儒略是凯撒的名字）。凯撒把自己出生的7月以及其它单数月都定为大月，并且在罗马神话中选取了几个神，作为1、3、5月的名称。　　很显然，这是凯撒将自己神话的一种手段。只不过他的继承者屋大维，帝国的直接缔造者恰好出生在8月。同样需要将自己神话的奥古斯都，自然不会甘心生在被矮化的小月里了。当然，把7月变成小月也是不可行的，除非屋大维不想要凯撒的政治遗产了。于是伟大的“奥古斯都月”与7月同时成为大月，那些不太重要的月分则成为了牺牲品（2月再减少一天。9、11两月变成小月，10、11两月变成大月）。　　在这里解读罗马皇帝与“神”之间的关系，是因为宗教对于形成共同意识，能够起到积极的作用。这对于地缘结构松散的西方世界尤为重要。只是这种积极作用并无法使地缘结构出现根本性改变，曾经强大的罗马帝国最终还是成为了历史。所以不管是宗教，还是其它形式的意识形态，都只能是用来维护统一的辅助手段。比之更重要的是，让民众切实感受到帝国体系的好处。　　在帝国建立之前，罗马人的概念其实仅限于意大利半岛。甚至半岛北部的内高卢地区，以及南部的西西里，都只是在凯撒时期才被授予罗马公民权。至于半岛之外的那些行省，罗马只是当作可以榨取经济利益的殖民地来对待，并没有将之变成“罗马”的想法。现在帝国体系的建立，使得罗马征服的每一片土地都开始了拉丁化进程。罗马公民权开始逐步向罗马治下的所有地区开放，这使得那些被征服地区的土著，也可以成为“罗马人”，乃至跻身最高统治阶层（进入罗马元老院，甚至成为皇帝）。　　当只有意大利是“罗马”时，罗马军人退役之后，绝大部分都会希望回到意大利。而现在，在公民权全面放开的前提下，罗马士兵在退役之后所获得的土地，被有意安排在了半岛之外。通常情况下，这些回归农民角色的军人，都会选择自己所服役的行省作为定居地。这种作法不仅加速了边缘行省的拉丁化进程，更为帝国边境行省提供了大量预备役人员。　　地中海的拉丁化进程，以及“罗马帝国”国家意识的形成，为整个地中海地区带来了200年的和平。当然，这并不代表帝国内部就不会有权力斗争了，只是这种权力斗争被限制在了上层，不再是那种割据式的内战。很显然，这种和平稳定的环境，对于促进经济是有很大好处的。一定要说有什么坏处，那就是曾经强大无比的罗马海军，蜕变成为了一支“海岸警卫队”。由于罗马在地中海的对手，仅仅只剩下一些海盗了，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在海上烧钱了。　　受整个和平环境影响的不仅仅是海军。在公元前20年，奥古斯都与安息王朝达成和平协议之后（帕提亚人承认罗马对亚美尼亚高原的宗主权，罗马则不再向美索不达米亚渗透），看似没有对手的帝国陆军也开始缩减规模。然而罗马帝国就真的在200年的时间里不再有战事了吗？情况当然不是这样的，即使抛开内部那些“起义”事件不看，为了帮助帝国确定一条稳定的边界，罗马军团也将继续战斗下去。至于罗马又尝试了哪些对外战争，结果又如何，就是我们后面内容的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