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系列 — 巴尔米拉和叙利亚商道

        纯粹的游牧生活，是很难进化到文明阶段的。那些体现文明的城市、宫殿、文字典籍等要素，基本没办法在居无定所的状态下形成。不过，当游牧民族能够凭借他们的机动优势垄断商路时，他们接下来也会尝试在商路上建立定居点。当定居成为可能后，也就有可能形成自己的文明体系了。　　这种基于商业沟通而形成的定居点，未必要有良好的农业基础（可以进口），但最起码要有足够供给居民的和过往客商的淡水。基于这点，有些虽然被沙漠包围，却蕴含能够通过水井获得淡水的土地，也有机会形成定居点。当然，在这样干旱的土地上，不管你所依靠的是地上水还是地下水，都必须紧靠山地，才有机会获得足够支撑一座城市生存的水量。有鉴于此，那些因商致富的北阿拉伯部落，在希望建立自己的商业中心后，阿拉伯半岛边缘的山地，成为了他们首选之地。　　能够让阿拉伯人选择的地方并不多。由于罗马对地中海沿海地区的控制，以及安息对美索不达米亚的占领。阿拉伯人只能在西亚裂谷带东侧山地，以及汉志山地作出选择。今天人们最为熟知的，应该就是汉志山地南部的两个伊斯兰圣地：麦地那和麦加了。由于长时间被沙漠所隔绝，我们很难知晓，在前伊斯兰时代，这两座圣城是什么时候开始被那些游牧商人看中并建立城市的。相比之下，游牧部落建立在西亚裂谷带东侧，与新月沃地紧密相连的商业城市，被记录下来的历史就要长的多了。
　　连接美索不达米亚与埃及的沙漠商道，北部大体是从幼发拉底河东岸的代尔祖尔，穿越叙利亚沙漠，抵达前黎巴嫩山脉东南麓的大马士革，这条商路也奠定了今天叙利亚的东南边境。商路之所以能够被长期使用，是因为前黎巴嫩山脉向东北方向延伸的山地，一直触及到了幼发拉底河。即使不考虑山地所带来的淡水资源，沿着这样一条天然山地线前行，也远比在没有参照物的大沙漠地带穿行安全的多。　　从幼发拉底河到大马士革之间的路程约为450公里。很显然，在这样长的荒漠地带，如果能够有一座绿洲城市为之中继，对于彼此来说都是十分有益的。一方面，往来的客商能够获得补给；另一方面，城市的建立者也能够因据守商路而获取巨大的利益。如果在代尔祖尔和大马士革之间划条直线，再定位这条线的中点，我们会在地图上发现一座叫做“泰德穆尔”的城市。而这座城市还有一个更为古老的名称“巴尔米拉”。　　借由塞琉古王朝的崩溃，北阿拉伯人在公元前1世纪中叶，便开始试图以巴尔米拉为中心，经营这条沙漠商道了。虽然罗马也曾经试图以武力控制这条商道，但由于巴尔米拉人的游牧属性，罗马军队即使能够把他们驱赶走，也无法在沙漠中驻军。最终在公元1世纪初，罗马与控制这条商道的阿拉伯人达成的协议，在保障巴尔米拉自治的前提下，将之并入了叙利亚行省。而巴尔米拉城也在罗马的庇护下，迅速做大，并且凭借丰厚的贸易收入成为繁荣的商业城邦。今天如果大家去巴尔米拉旅游，依然还在沙漠中看到很多巨大的罗马式建筑，见证它昔日的繁华。　　在罗马的历史上，巴尔米拉最辉煌的时刻，并非是它为帝国转送商品的时代。公元260年，立国将近300年的罗马帝国外患不断，即将陷入分裂的境地。而帕提亚人所建立的安息王朝也在30多年前，被波斯人所建立的萨珊王朝所取代（公元224年）。正是在这样一个历史交接期，巴尔米拉乘乱崛起。在波斯人击败罗马，取得叙利亚的控制权后（甚至俘虏了亲征的罗马皇帝）。巴尔米拉从沙漠中召集游牧部落，以游击战的形式击败了回军美索不达米亚的波斯军队。此后，巴尔米拉宣布独立（公元267年），并开始以巴尔米拉为中心，向周边地区扩张。埃及、叙利亚，以及美索不达米亚、小亚细亚的大部，都成为了巴尔米拉的势力范围（或直接占领，或与之结盟）　　在这个过程中，最吸引眼球的，当属巴尔米拉的齐诺比娅女王了。在其国王丈夫被暗杀之后，她不仅继任王位，还宣布自己的儿子拥有“奥古斯都”的头衔（自己则是奥古斯塔）。换句话说，代表沙漠游牧势力的巴尔米拉人，此时希望能够成为整个罗马帝国的统治者。只不过，比起同样有此愿望的日耳曼人，阿拉伯人此刻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使在二个半世纪后，伊斯兰教将这片干旱的土地凝聚在一起后，最多也只是在小亚细亚半岛和伊比利亚半岛两个方向，逼近过罗马的核心区。至于这一次的尝试，最终还是被罗马所镇压了。公元前274年，沙漠女王被罗马所俘，巴尔米拉城也随之被毁。　　齐诺比娅之名能够在这个帖子里出现，更多是因为她女性的身份。在男人占据绝对优势的政治舞台上，有这样一抹亮色出现，总是能博得更多关注的。不过我们更应关注的，是巴尔米拉及其身后的沙漠游牧势力，在大历史中的表现。虽然属于他们的时代，还要再等上200多年，但巴尔米拉的这次努力，也对地中海的地缘政治格局造成了直接影响。内忧外患的罗马帝国，深感无力再同时兼顾东、西两线的压力，遂在十几年后，从内部分裂成东、西两部（公元286年）。而巴尔米拉事件，就是这些压力源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下节预告：岩石的阿拉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