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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系列 — 季风与罗马的香料之路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在伊朗高原被罗马的敌人所控制的情况下,如果通往印度的航船,还是只能沿海岸线而行,即使罗马能够控制整个阿拉伯半岛,也无法打通通往印度的航线。然而最终罗马还是如愿打通了印度洋航线,并且在公元2世纪将地中海与印度的贸易推向了顶峰。在这项工作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是一种人力所无法控制的自然力:季风。  对于南亚、东南亚、东亚的农业文明来说,能够在夏季带来充沛降水的季风,是为之带来食物、成就文明的基础。这种大自然的赐予,在文明的互联互通工作上,也发挥了积极甚至关键的作用。生活在季风区的居民很早就发现了,随着四季的变化,对气候环境造成直接影响的“风”,吹来的方向有着明显的季节性变化。如果你生活在陆地上,这种变化更多是被视为农业生产的信号,而如果你生活在海边,并渴望通过海洋探寻另一个世界的话,季风就有机会成为天然的动力,帮助你完成愿望了。  在北印度洋,每年夏季盛行的是西南季风。受此影响,海水自西向东呈顺时针方向流动;冬季则是东北季风的天下,洋流自东向西呈逆时针方向流动。掌握了这个规律,往来印度洋东、西两岸的航海者,可以选择在夏季前往印度,然后在冬季回到阿拉伯半岛以及东非海岸。在洋流和风帆的助力下,跨北印度洋航线的所用的时间,甚至可以缩短到20——40天之间。使得罗马控制下的商船,不仅可以不再经过安息帝国的控制区,更有机会在带足一次补给的情况下,从埃及直航印度。  关于印度洋沿岸的居民,是什么时候利用季风进行航行活动的,并没有很公认的时间点。这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秘密能带来巨大的财富,以至于掌握这一规律的航海者,通常都会把它当成秘密来保守。罗马人最迟在公元一世纪中叶,就知道季风的秘密了。在此之后,罗马便开始尝试打通与印度洋的航线。北阿拉伯人建立的奈伯特王国,就是这种尝试的牺牲品。至于控制亚丁湾的“也门”(时称“希木叶尔王国”),罗马并没有试图直接占领。毕竟对于阿拉伯人以外的民族来说,这只是一片沙漠和海洋包围的地缘孤岛,统治成本会非常的高昂。虽然阿西尔山地东部绿洲中所盛产的乳香,也是罗马人所喜欢的香料,不过只要能够控制海上贸易线,也门人也不可能再因垄断而获取暴利了。  在“岩石的阿拉伯”成为罗马的行省之后,“幸福的阿拉伯”很快也陷入了混乱之中,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200年,直到公元3世纪末才重新建立统一的王国。罗马的外交手段是南阿拉伯人出现分裂的直接原因。当垄断和暴利成为历史,这种混乱几乎是无可避免的。罗马人只需要有选择性的和一些南阿拉伯部落交易(包括选择港口),就能够主导局势。  在罗马控制红海航线的合纵连横策略中,阿拉伯人并不是唯一需要关注的对象。要知道,红海和亚丁湾都不只属于亚洲。在它们的西岸,除了尼罗河中下游所处的阿拉伯沙漠(红海沿岸沙漠)以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地理单元:非洲之角。以今天的地缘板块划分来说,非洲之角所对应的板块就是东北非,包括:埃塞俄比亚、厄立特里亚、吉布提、索马里五国。
  非洲之角的核心地理单元,是今天占埃塞俄比亚国土2/3的“埃塞俄比亚高原”。整个非洲之角就是由埃塞俄比亚高原,及其所对应的红海、印度洋沿岸低地所组成的。其中索马里所负责的是亚丁湾、印度洋海岸线,厄立特里亚则为红海沿岸低地。至于吉布提,则是红海与亚丁湾的连接点了。应该说,比起那种依经纬度切割的国境线,这样的分割还是很符合地缘规律的。  地理位置的相近,使得阿拉伯人很早就开始向非洲之角移民了。由于阿拉伯这个标签,总让人联想到穆斯林时代,其实我们更应该称那些公元前的移民为“闪族”。这些高加索基因的融入,也使得非洲之角的居民看着相对比较“白”。以至于今天很多接受在黑非洲“再造中华”的中国人,认为埃塞俄比亚新娘会更符合自己的审美观。  就埃塞俄比亚高原的情况而言,面朝大西洋方向的西侧,降水情况要远好于东部。这些从高原西侧流下来的雨水,汇集而成的“青尼罗河”,为尼罗河干提供了70%的水量(另一源头为“白尼罗河”,源自埃塞俄比亚高原南部的“东非高原”)。相比之下,非洲之角的那些沿海低地,能得到的高原之水就十分有限了。除了索马里已经延伸到南部非洲的那部分国土,能够算是热带草原气候区以外(年均5、600毫米的降水量),其它低地区都属于和阿拉伯半岛一样的,热带沙漠气候。  非洲之角吸引阿拉伯半岛移民的直接原因在于贸易,当你能够在亚丁湾的另一侧,控制地中海与印度的贸易线时,很自然的也会希望,同时控制其与东部非洲的贸易线。而相同的生存环境,是阿拉伯基因能够在此扎根的基础。在伊斯兰教兴起之后,阿拉伯半岛的地缘渗透也主要以宗教的形式体现出来。今天索马里、吉布提两国都是伊斯兰国家,而厄立特里亚则是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信仰者,各占一半的国家。
  厄立特里亚基督徒,主要分布在其西北部的高原上。事实上,基督徒比穆斯林略多一些的埃塞俄比亚,也是大致依照高地区分割,或者说气候原则分布的。虽然在我们现在所参考的历史中,这两大宗教的博弈还没有开始,但宗教、种族一类的变化,都只是地缘博弈的一种表现类型。在地理、环境基础没有发生大变化的情况下,地缘博弈只是在以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罢了。  罗马人将非洲之角的居民称之为“阿比西尼亚人”,并已经注意到了,可以利用红海——亚丁湾两岸的结构性地缘矛盾,进行分化控制工作。为了分化阿拉伯人对印度洋航线的影响力,阿比西尼亚人在战略上得到了罗马的支持,红海在非洲沿岸的港口,也获得了很大发展。以至后来当罗马衰弱,而伊斯兰教尚未兴的这段真空期,阿比西尼亚人成为了红海航线的控制者。这些“非洲人”甚至在公元2、3、4世纪三次入侵也门地区,并短暂建立政权。  不管是对阿拉伯人内部进行分化,还是扶植阿比西尼亚人,都是为了能够打通地中海通往印度洋的航线。做到这一切的前题,并不取决于罗马是否有优秀的外交官,而是取决于罗马的实力。因为一直靠骆驼垄断贸易线的阿拉伯人,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的。要知道红海南端的“曼德勒海峡”,最窄处只有20多公里。由于暗礁、浅滩的存在,真正能使用的航道非常狭窄。这使得即使海盗很容易对往来的商船造成重大威胁。只有当罗马海军能够在红海及亚丁湾游弋,并消除这种威胁时,外交的合纵连横才会有可能。所谓“弱国无外交”的内涵也在于此。  凭借实力和季风的帮助,罗马最起码使印度洋航线保持了一个多世纪的高峰期,每年都有100多艘商船,定期往来于印度与埃及之间。这对罗马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拉低了各种“香料”的价格,使之成为普通人也有可能消费的商品。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的就是图拉真对“阿拉伯”的征服。不过这并不是这位罗马皇帝,生前所进行的最后一次扩张,一直让罗马人魂牵梦绕的“美索不达米亚”,才是真正能够证明自己武功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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