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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系列 — 萨珊波斯的崛起与罗马的分裂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事实上在欧洲人眼中,安息这个由中亚游牧民族建立国家,结构过于松散,各方面并不上之前与希腊争锋的波斯帝国。虽然帕提亚骑兵,倒是让欧洲人真正领略到了骑射的威力,但安息内部不稳所造成的内耗,使之始终没有对罗马构成过真正的威胁。相反在图拉真之后的1个世纪中,罗马曾经三次入侵美索不达米亚,两度攻入帕提亚人在底格里斯河畔的都城“泰西封”(巴格达东南)。

  罗马最后一次入侵安息统治下的美索不达米亚,是在图拉真死后的第100年(公元217年)。不幸的是,这次率军亲征的罗马皇帝(卡拉卡拉),刚刚启程不久就被自己人暗杀了。为了不被帕提亚人乘虚而入,其继任者不仅放弃了前任夺取的安息领土,还支付了大笔赔款。不过事实证明,罗马人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因为帕提亚人自己的麻烦,要远大于罗马。不管再强大的国家,总有走向没落的一天,罗马和他的宿敌安息也不例外。只不过,结构更加紧密的罗马,能够亲眼看着自己的对手倒下。

  当帕提亚人还在西线和罗马人纠缠不清时,伊朗高原三大板块之一的“波斯”,也看到了再次崛起的机会。我们知道,高原北部的帕提亚人崛起之前,高原西部的“米底”、西南的“波斯”板块,已经先后统一伊朗高原,建立过米底王国和波斯帝国了。现在风水轮流转,在安息王朝内忧外患的时候,波斯板块再一次试图上位。安息王朝连绵不断的王位之争,是波斯人得以在伊朗高原做大的重要原因。公元224年,波斯人与帕提亚人在波斯湾口的“埃兰”板块进行了一场决战,并取得了胜利。随后入主“泰西封”的波斯人,宣布了新帝国的建立。

  新波斯帝国一般被称之为“萨珊王朝”。我们也可以将之称为“波斯第二帝国”,或者“萨珊波斯”,以显示其与居鲁士大帝建立之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继承关系。要论新老波斯帝国与帕提亚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可以参照中国“三代”时期,夏、商、周。与“夏朝”同样崛起于黄土高原的“周朝”的建立,很自然的希望能够继承“华夏”的政治遗产,(“商”便成为了异类)。不过随着历史的发展,无论帕提亚人还是商人,他们都已经成为了伊朗和中国历史的一部分了。

  一般情况下,一个新的王朝在建立之时,终归会消除旧王朝的一些积弊,带来一些新的活力。这也意味着,罗马的东方防线,可能要承受更大的压力了。当然,事物都有两面性。在罗马人眼中,对手的王朝更迭,也可能是一次机会。毕竟以战争为手段的朝代转换,会消耗大量的国力,恢复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在汉、唐等帝国建立之初,因为国力尚处在恢复期,都不得不对北方游牧政权,做出过重大妥协。

  公元231年,萨珊波斯正式向罗马提出,希望能够恢复“第一波斯帝国”的领土范围。换句话说,波斯人认为罗马应该退出亚洲。很显然,没有人会真的认为,这一要求能够通过和平手段获得。这意味着延绵四百年的“萨珊——罗马”战争正式开启。总的来说,罗马与东方的地缘政治关系,并没有因为对手王朝的更迭出现质的变化。美索不达米亚、叙利亚、亚美尼亚这三个板块,依旧是双方争夺的焦点。罗马虽然在长达四百年的战争中(包括东罗马),又曾经几次攻至泰西封,萨珊波斯也曾经多次控制亚美尼亚甚至叙利亚。但无论是欧洲人和亚洲人,都没有重现居鲁士和亚历山大两位大帝的时期版图。

  双方在公元260年进行的那场战争,影响力应该是最大的了。这场战争我们在解读巴尔米拉地缘关系时曾经提到过。一位罗马皇帝成为了新波斯帝国的俘虏,并屈辱的死去。随后巴尔米拉的女王和它的阿拉伯游牧盟友们,依靠游击战战胜了波斯军队,并试图独立,甚至成为整个罗马的统治者。从这个角度说,与其说是罗马战胜了波斯,不如说是阿拉伯人黑马杀出。在随后的历史中,萨珊波斯除了在西线与罗马争锋以外,南线也一直在面临阿伯人的侵扰。不过直到伊斯兰教横空出世之前,阿拉伯人都还只是做为搅局的鲶鱼,存在于罗马、波斯争锋的舞台上。

  从公元前27年,屋大维受封“奥古斯都”,到公元274年,罗马俘杀巴尔米拉女王,解除东方危机,强大的罗马帝国已经运行了300年。虽然看起来,还没有强大的对手能够取代罗马,但罗马人对于统治这个庞大地中海帝国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要知道,帝国的本质在于集权,政治中心集中了最大的资源。问题在于,每一个点都有他的辐射范围,超出了这个范围,意味着效率的降低。

  在遥远的东方,由于压力单向来自于北方,因此中央之国的政治中心也总是设立在北方。相比之下,罗马帝国的情况就要复杂的多了。一方面北方的日耳曼人,取代了凯尔特人,成了西地中海最大的威胁;另一方面,随着萨珊波斯的崛起,巴尔米拉的背叛,帝国在东线的压力也是不减反增。罗马要想同时对两线压力做出及时反应,实在有些不堪重负。

  领土过于庞大所带来的效率低下问题,并不仅仅体现在应对外部危机上。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天高皇帝远”,那些远离政治中心的地方,同样为帝国的内部管理带来的困扰。这使得很多觊觎元首宝座的地方总督,有机会暗自积蓄力量,寻机发难争夺帝国的统治权。事实上,内外压力往往是共生的。因为要中央政府在应对边缘压力的问题上效率低下,就只能放任地方总督做大,以对外敌入侵做出及时反应。而通过对外战争壮大军事力量的地方势力,又可以反过冲击中央政权(唐朝的“藩镇之乱”也是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罗马人开始思考是否要从内部进行一下调整。这种调整想必很多朋友已经想到了,那就是分割罗马。公元286年,罗马皇帝“戴克里先”将罗马一分为二,以双中心的形式对帝国进行管理。纯粹从技术角度看,这种分割倒是遵循地缘规律。由于北非已经不再有挑战帝国的实力,压力主要来自于地中海的北半部,所以整个地中海被东西向分成了两部分。


  东、西罗马的分割线,起自多瑙河中游那个从南北向转为东西向的拐点,也就是今天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所在的位置。然后向南翻越巴尔干半岛西北山地(迪纳拉山脉),经地中海至北非的利比亚中部。以板块来说,欧洲的伊比利亚、意大利、不列颠、高卢、潘诺尼亚,以及北非的马格里布地区(阿特拉斯山脉东、北麓)、利比亚西部沿海的“的黎波里斯”地区,成为了西罗马的管辖区;亚洲的亚美尼亚、小亚细亚、叙利亚、巴勒斯坦、阿拉伯,非洲的埃及、利比亚东部沿海的“昔兰尼加”,以及欧洲的希腊、马其顿、色雷斯、达契亚地区,成为了东罗马的领地。

  在没有仔细阅读之前内容的情况下,上述板块名称估计会让你晕头转向。要是不想做更深了解,手边又正好有地图的话,就在希腊与意大利之间画条南北向分割地中海的直线,大致就清楚东、西罗马范围了。对于大一统思维下的中国人来说,这种主动分裂政权的情况,看起来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之前的马略军改以及屋大维创立元首制,都是让罗马的权力更加集中,才使得面临危机的罗马共和国重获新生。现在难道要反其道而行之了吗?

  其实分裂只是表象,罗马这样做的根本原因还是出制约地方权力,将权力集中于中央政府于的需要。这一点从“戴克里先”正式取消共和之名,以及终结元首制就可以看出来。虽然自屋大维成为罗马元首起,罗马就已经是一个以军事独裁为主要特征的君主国了,但罗马真正拥有皇帝的时代,却是起自这个将罗马分裂为东西两部的戴克里先。

  我们知道,由于罗马身处海洋文明圈的大背景,罗马人对于君主制非常反感。为了继承罗马共和国的遗产,屋大维并没有采取硬着陆的方式,将罗马转变为“帝国”。这种妥协主要体现在了三个方面:一是罗马仍然延续了“罗马共和国”的称谓;二是罗马的最高统治并未称帝,而是“谦虚”的称自己为“第一公民”(元首);三是作为共和象征的元老院,仍然保留了很大的权力。最起码每位元首的上位,程序上需要经过元老院的批准。地方上也需要保留十个由元老院管理“元老院行省”。

  这种通过法律和议会限制君主权力的体制,其实就是后来西方世界所推崇的“君主立宪制”,相对应的就是东方国家所习惯的“君主独裁制”了。至于说这两种体制到底谁好谁坏,就不是一个划分黑白的简单问题了。至于戴克里先的改革来说,同样也不能简单认为是将罗马推向“君主独裁制”,而是充满了矛盾。至于这充满矛盾的改变到底是什么形式,对罗马乃至欧洲后来的地缘格局,又有什么样的影响,我们下一节再接着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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