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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系列 — 黑海贸易权的争夺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需要注意的是,草原丝绸之路的开通,为哈扎尔人建立商业王国奠定了基础,但不能说没有了来自东方的奢侈品,哈扎尔人就无法立国了。更不能就此认为,中央之国的政局一旦发生变化,就一定会影响到商口出口到西方。事实上,对于“以农立国”的中央之国来说,从来就没有过主动开辟贸易之路的想法。所谓“丝绸之路”的开通,只是地缘政治的副产品。西方能否从陆地商路获取东方商品,其实更多取决于从河西走廊到黑海之滨间的政局是否稳定。一旦这片降水稀少的草原、荒漠地带,出现了政治和谐的景象,并且能够与中央之国维持和平(使之不至于出于防御需要,封关以自守),那么商队就能够从丝绸之路获益。  即使没有来自东方的商品,黑海也早已成为了重要的贸易平台。希腊人很早就在整个黑海沿岸地区都布设了贸易据点。以面对南俄草原,乃至整个东欧平原进行贸易的希腊殖民地,散布于德涅斯特河、第聂伯河的河口,以及克里米亚半岛、刻赤半岛南岸。在罗马及拜占庭帝国时代,这些贸易据点一如既往的在发挥着作用。只不过谁能控制它们,就要看当时的形势了。这其中战略位置最为重要的,就是克里米亚半岛西南部的“赫尔松涅斯”。
在基辅罗斯坐大黑海之前,拜占庭一直都牢牢的掌控着这个战略要点。不过今天你在的黑海沿岸上找这个名字,就只能在第聂伯河河口,找到一座叫“赫尔松”的城市 (时名奥利维亚Oleshye,也是古希腊殖民点)。因为现在这座黑海北部地区的地缘中心,已经更名为“塞瓦斯托波尔”了(克里米亚的首都,俄“黑海舰队”的驻地,著名的“克里米亚战争”的争夺焦点)。这也意味着,在伏尔加河——顿河下游站稳脚跟的哈扎尔人,如果能够向西垄断整个黑海北部的岸线,那么仅凭垄断传统的东欧——地中海贸易,也足以立国了。  另一个能够成为哈扎尔汗国重要经济支柱的产业,就是种植业了。一直以来,这片土地未能开垦的原因,并不在于土壤、气候,而在于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游牧民族的威胁。当哈扎尔人因控制商路需要,而选择在某些枢纽点上(必定临河)定居下来时,并有胡萝卜和大棒,约束周边游牧部落时。种植业也很自然的会成为哈扎尔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于是在哈扎尔汗国的统治下,南俄草原的经济呈现出了明显的,商、牧、农(种植业)混合经济形态。  南俄草原的问题,因为环境和位置的原因,太过容易受到游牧集团的冲击,而使其更多呈现出游牧属性。相比之下,整体环境更加恶劣的中亚、西域绿洲农业区(天山——卡拉套山以南),土著居民在这三种生活方式,或者说业态之间转换,会更加从容。比如在唐朝时期,大量从中亚“河中地区”迁入内地的“粟特人”(安禄山、史思明就是粟特人),身上就能同时显现出上述属性。  不管怎么说,哈扎尔人都算是抓住了历史机遇,帮助自己在这片多事的草原上定居下来了。经过二个世纪的经营,哈扎尔人成功的将控制线,向西覆盖至德涅斯特河口。并且将生活于此的游牧部落(如马扎尔人),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然而我们经常会讨论,哪块地方会是四战之地,哪一板块又有边缘优势。事实上在这个圆形的星球上,没有一地能够拥有绝对安全的大后方。在罗斯人到来之前,草原民族的压力,主要来自于欧亚草原内部。特别是在匈人西进之后,乌拉尔山口已经明显成为了南俄草原的压力源。像哈扎尔人这样的“老移民”,必须时刻警惕来自亚洲的“新移民”前来取代他们的地位。  公元9世纪迁入欧洲的新突厥移民——佩切涅格人,就是哈扎尔人所直接面对的亚洲压力。尽管这些突厥人像大多数游牧民族那样,不屑于把自己束缚在土地上(定居),但他们对第聂伯河流域及其以西草原地带的控制,还是为哈扎尔人在南俄草原的霸主地位带来的挑战。然而,这并非哈扎尔人所面临的最大压力。毕竟遵循游牧传统的佩切涅格人,本身并无意于染指哈扎尔人的商业版图,而崛起的基辅罗斯就不会这样想了。  从波罗的海而来的瑞典人,本身就是因为贸易才对渗透东欧平原发生兴趣的。当发现征服第聂伯河的东斯拉夫人,能够帮助他们打通一条从波罗的海到希腊半岛的新商路时,他们与哈扎尔人之间的地缘冲突就无可避免了。从拜占庭帝国的角度来说,其实更愿意与已经算进入文明国家行列(信教了),并且磨合日久的哈扎尔人交易。更何况身处南俄草原东端的哈扎尔汗国,战略上还在帮助整个欧洲,抵御来自阿拉伯帝国的威胁。至于那些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而来的北方人,他们在公元9世纪的名声可不太好(整个西欧都处在维京海盗的阴影下)。  为了获得与拜占庭帝国的贸易权,在整合东斯拉夫诸部的同时,基辅罗斯在公元10世纪曾经先后四次,透过黑海发动对君士坦丁堡的攻击(这种情形有点像19世纪的英国,为了贸易权而对中国开战)。从航行和造船技术来看,罗斯人并没有问题。只是为了同时适应内河与波罗的海的通航,北欧日耳曼人所造的船只通常都不大,吃水也较浅。当黑海成为可能的战场时,这些斯拉夫化的日耳曼人,开始建造更大的船只。有记录表明,罗斯人所拥有的船只,曾经达到过两千艘之巨(只不过其中大部分是没有海战能力的小船了)。  尽管拜占庭帝国在黑海的统治权,第一次遇到来自海上的挑战,但总的来说优势还是在拜占庭一面。在军事层面,拜占庭帝国的海上优势经常被一种神秘武器——“希腊火”所神化。这一武器的结构到底如何,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其使用方法大致为,将混合了助燃剂的轻质石油,通过青铜管喷射向对方的船只,并在喷射过程中点燃。由于油比水轻,这些漂浮于海面的燃烧物,能够对敌军舰队造成巨大伤害(使用的时候肯定是要观察风和水流方向的)。在与拜占庭的海战中,阿拉伯人和罗斯人都曾经吃过这一武器的苦头  当然拜占庭帝国的海上优势,并不是单纯靠一件神秘武器来维持的。所谓“百年海军”,要想打造一支优势海军,没有长时期的经营,以及巨大的财力支撑,是做不到的。最起码要在黑海和拜占庭帝国打持久战,罗斯人并没有拜占庭海军那么多的港口提供支援。他们对君士坦丁堡的海上威胁,在战略上和游牧民族通过陆地,周期性的侵扰并没有分别。  虽然拜占庭帝国并不惧怕罗斯人的海上威胁,但有这样一个带有海盗色彩的敌人,游弋于黑海贸易线上,终究不是件好事情。这和游牧威胁一样,攻击方总是能够以较低的成本,让防御方付出成倍的代价的(看看长城防线的花费就知道的)。更何况帝国海军,还要应对更大的对手——阿拉伯人。因此罗斯人在每一次战争或者说海上骚扰之后,都还是能够在贸易权上获取一定收益的。对于拜占庭和其它黑海国家来说,不得不正视的一点就是,在黑海本身就已经足够复杂的地缘政治格局中,被“瓦良格人”注入了海洋基因的斯拉夫人,已经拥有一席之地了。至于以“基辅罗斯”为政治标签的东斯拉夫人,最终能够在黑海、东欧平原取得多大的成就,就不仅要看自己内部的整合情况,更要看邻居们的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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