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系列 — 英格兰的“杀胡令”，与昙花一现的“北海帝国”

        当生活在英格兰的丹麦人,逐渐被英格兰人征服时，他们在北欧的老家，却开始朝着统一的方向前进。之前我们也说了，虽然挪威、丹麦、瑞典的地缘概念已经天然形成了，但还没有人能够统一上述地区。比如丹麦，就被分割为了四个独立地区。基于这种情况，我们可以说维京入侵，是“挪威人”、“丹麦人”的入侵，但却不能说是挪威、丹麦与西欧国家之间的国家战争。　　公元10世纪中叶，挪威和丹麦两个盛产海盗的国家，前后脚完成了内部统一工作。作为进入文明国家行业的标志——基督教，也开始自上而下的在两地推进。由于维京人在不列颠的征服事业，前者的基督化主要受爱尔兰影响，后者则与英格兰关系密切。相比之下，领土与欧洲大陆相连的丹麦，文明化的速度要更快些。不过，与西欧诸国一样都信仰了“上帝”，并不代表他们就不再会进行海外扩张了。尤其对于实力最强大丹麦王国来说，就此放弃维京时代的遗产，着实是有些不甘的。　　公元10世纪80年代，统一之后的丹麦王国开始大规模入侵英格兰，试图夺取丹麦区的控制权。在这个过程中，英格兰的丹麦移民后裔，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那就是做英格兰人还是丹麦人。可以想见的是，英格兰人在如何处置这些“丹麦人”的问题上，也面临的同样的选择：到底把他们看成英格兰人，还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丹麦人。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些丹麦人的选择将直接决定战争的天平向哪边倾斜。　　最终沉不住气的是英格兰人，公元1003年，英格兰国王下达了“杀胡令”，屠杀境内的丹麦移民。也许下达屠杀令时，英格兰的统治者也考虑过，是否要甄别一下，丹麦移民的政治态度。然而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一旦这种带有种族仇恨性质的屠杀令下达，血统就必将成为划分敌我阵营的唯一标准。鉴于丹麦人在英格兰覆盖面积之广，英格兰人很显然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消灭所有的丹麦移民。而这种做法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把英格兰人境内的丹麦移民，集体推向了丹麦王国的一边。　　有了英格兰人“帮忙”，再次以拯救同胞为名，跨海而来的丹麦军队，只用了10年时间就完成了对丹麦区的征服，并且逼迫英格兰人承认丹麦人对丹麦区的主权。英格兰人所控制的土地，重新回到了公元10世纪初，韦塞克斯王国与丹麦区并立时的范围。这也是历史上，英格兰人第一次承认丹麦人，在英格兰的土地上拥有王权（之前丹麦区成立的那些小国家，是不被承认的）。这样的格局，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中国历史上，经常出现的“南北朝”并立的局面。　　然而在丹麦人强大的压力之下，这种南北共存的格局，并没有延续几年。丹麦历史上唯一的“大帝”级人物——卡纽特大帝（克努特大帝），很快就成为了整个英格兰和丹麦王国的统治者（公元1017——1019年）。征服英格兰之后的丹麦王国，很快又把视线投向了与自己竞争大西洋霸权的挪威，并很快完成了对挪威的征服（1030年）。自此，一个以北海为中心，包含丹麦、挪威、英格兰在内的“北海帝国”开始形成。　　与英格兰人的清洗政策不同的是，统治英格兰的丹麦人倒是很想融入这个岛国。卡纽特大帝本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英格兰，并力促英格兰人与丹麦人的融合。基督徒们会更原意认为，这是宗教的力量。不过从当时的地缘政治背景来看，这很大程度是因为，丹麦本土的安全性渐成问题。长期的海外征服事业，使得丹麦本土的人口数量（特别是青壮年）失血严重。与此同时，南方与之相邻的日耳曼同族，却已经被整合在“神圣罗马帝国”的旗帜下，势必对丹麦造成严重的威胁。然而时下的丹麦人，早已习惯了将海外作为事业的重心，想让人口大规模回流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的，将英格兰与丹麦融为一体。　　说到这里，顺便说个小知识。最初统一丹麦并发动远征英格兰的，是卡纽特大帝的爷爷“哈拉尔”。由于在北欧叫哈拉尔的国王实在太多了，所以跟很多欧洲君主一样，后世会根据这位君主在生理或者性格上的某个特征给他取个容易识别的外号。这位丹麦开国君主的外号叫作做“蓝牙”（稍早统一挪威的也叫哈拉尔，史称是“金发哈拉尔”）。是不是很耳熟？没错，现在运用在手机上的无线通讯技术“蓝牙”，名称就是源自于这位丹麦王。　　发明蓝牙技术的爱立信公司（瑞典公司），之所以用“蓝牙”之名来命名一项无线通讯技术，是因为认可这位君主在北欧日耳曼人统一进程中的贡献。然而对于“北海帝国”的建立者来说，将丹麦和英格兰合并为一个国家的难度，要远高于它与挪威、瑞典的融合。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并不仅仅是，英格兰人已经是一个文明层级更高的独立民族，更在于丹麦与英格兰之间，相隔着一片海洋——北海。
　　纵观历史，真正能够围绕一片海域，形成一个“地中海帝国”的，只有罗马帝国。这其中，除了各方面因素以外，地中海良好的海况，以及诸多半岛拉近了亚、非、欧之间的地理距离，是帝国得以形成的地理基础。这使得帝国的各部分能够拥有良好的海上沟通通道。至于身处外洋、气候恶劣， 东西长达500公里的“北海”则很难具备这个条件。　　最终丹麦人建立的这个“北海帝国”，也如欧洲历史上的很多所谓帝国一样，因为没有地缘基础在卡纽特离世之后陷入分裂状态。事实上，这个所谓帝国只是后世的认定，在当时并没有真正在获得过法律上的认可。我们知道，通常情况下，在西欧如果你想建立一个真正的帝国，从教皇那里获得授权，以继承罗马帝国的政治遗产（罗马皇帝），是必不可少的程序。很多中文翻译的“大帝”，原意只是一个“伟大”的前缀，而不是法律意义上的皇帝。　　很显然，没有进军过罗马的“卡纽特大帝”，并没有像查理曼和奥托一世那样，留下一顶“皇帝”的桂冠，所以后世也就没有谁再为恢复所谓“北海帝国”而努力过了。然而这并不代表，就没有维京人的后代思考过“进军罗马”的问题。至于谁这样尝试过，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