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系列 — 诺曼人的“西西里王国”

        在诺曼人登陆英格兰之际，前往地中海冒险的诺曼人，也大致完成了他们在意大利南部的征服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拜占庭人并非是诺曼人所遇到的唯一对手。最初教廷和意大利诸邦国，包括拜占庭人都没有意识到诺曼人的野心，各方对诺曼人的定性，就是可以用钱驱动，打击对手的雇佣军。然而随着诺曼人的逐渐做大，周边势力对这股新兴势力都产生了强烈的不安感。如果说拜占庭在意大利半岛的存在，更多是在保护自己的贸易利益，以及一点罗马帝国继承者的宗主情结。那么诺曼人的想法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些维京后代，显然已经准备在地中海复制诺曼底的成功经验了。如果成功的话，必将极大改变地中海的地缘政治平衡。要知道，在这种“春秋”格局中，平衡才是最重要的。一旦有人准备打破原有的平衡，受威胁的各方都很有可能捐弃前嫌，重新考虑自己的外交政策了。事实上在整合工作后期，教皇国和意大利本土邦国，甚至和拜占庭人组成联军，以阻止诺曼人的做大。只不过最终诺曼人还是击败了所有对手，成功的征服了教皇国以南的意大利半岛。这也是中世纪以来，群雄逐鹿的南意大利第一次被统一在一个政权之下。　　诺曼人能够异军突起，在意大利半岛立足成功，得益于他们出色的军事能力，以及与生俱来海洋基因。尤其是后者，为这些维京后代战胜拜占庭帝国奠定了基础。我们知道，拜占庭帝国得以在几个世纪以来，一直保有在意大利半岛的领地，得益于他们相对强大的海军力量。当然这并不代表拜占庭的海军，在规模和技术上就比罗马帝国时代的海军更为强大，只是因为在日耳曼人所控制下的西欧，大陆才是各方争夺的重心，并没有海上争霸的想法。　　另一个导致拜占庭人能够长期占据优势的原因，是因为东地中海及亚洲的经济，要远比被日耳曼人破坏后的西欧发达。西欧诸国需要拜占庭人为他们带来东方的商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想挑战拜占庭帝国海上霸权，贸易权将很有可能被拜占庭人用来分化对手的阵营。然而诺曼人的到来，从技术上打破了拜占庭人的海上优势。在日耳曼人当中，没有谁比维京人更加具有海洋基因了，并且熟悉制造、驾驭船只了。更加让人恐惧的是，经过在诺曼底的沉淀，这些维京后裔又站在法兰克人的肩膀上，精进了自己的陆战军事技能（包括吸收“军事采邑制”这样有效的军政合一组织架构）。　　虽然整体实力，肯定还是拜占庭更为强大，但这个帝国最大的问题，是一直在把重心放在东线上。意大利的利益，并不是帝国的核心利益。相比之下，诺曼人则把南意大利当成了自己事业的起点，并准备以此为基地扩张政治版图。从战略层面来看，诺曼人有三个方向可以发展。一是进军罗马、统一意大利，最终在西欧复制查理曼和奥托大帝的事业；二是跨越亚得里亚海，像当年战胜迦太基后的罗马一样，把巴尔干半岛作为下一个目标。最后一个选择，则是向地中海西北非方向进军，针对阿拉伯穆斯林开辟“南线”圣战战场。　　在权衡利弊之后，诺曼人最先把兵锋指向了阿拉伯人控制下的西西里岛。优先选取这个目标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这可以让诺曼人的形象，从一个讨厌的搅局者，一跃成为基督教世界的守卫者。其实在登陆意大利之初，诺曼人就曾经以拜占庭雇佣军的身份，参与过争夺西西里的战争（因双方内部矛盾，以失败告终）。如果说那时诺曼人是在为钱卖命的话，现在就是在为自己打天下了。更重要的是，开启在西西里的“圣战”，让诺曼人和教廷之间形成可以共赢的同盟关系。诺曼人尊重教廷的权威，并让罗马天主教又多了一个教区；而教廷则让诺曼人在南意大利的统治合法化。一切都有如查理曼和奥托当年的翻版。　　诺曼人完全征服西西里岛，前后用时差不多30年时间，（公元1060——1091年）。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征服西西里，很大程度是因为诺曼人并没有把全部精力放在西西里岛上。在控制西西里大部后，这些冒险家又针对拜占庭帝国发动了几场战争，试图在巴尔干半岛上有所突破。只不过，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诺曼人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他们征服拜占廷（后来借着十字军东征的契机，诺曼人还是在东方有所收获的。至于收获到什么，我们后面会分析到）。　　需要说明的是，地缘距离决定了，诺曼人在地中海的事业，与在英吉利海峡两岸扩张的诺曼底公国，并无直接关联。这就好像丹麦王国不能算是诺曼底公国的母国一样。事实上这部分诺曼人，在政治上所取得的成就并不比法国的诺曼人低。公元1130年，诺曼人成功的从教皇那里谋得了一项王冠，建立了诺曼人名下的第二个王国：西西里王国。诺曼人的“西西里王国”，在内部结构上与由英格兰——诺曼底所组成的“海峡帝国”非常相似，都是由岛屿和大陆部分所组成的。统治西西里王国的诺曼人，也将都城放在了岛屿上。
　　说到这里，很多朋友应该已经回忆起，当年希腊与迦太基争霸地中海时，在意大利半岛南部和西西里殖民，所形成的“大希腊”板块概念。历史并非惊人相似，一切都是地缘结构使然。诺曼人的这项工作完成之后，也意味着今后描述这片土地时，我们可以用“大西西里”的概念，替换早已成为历史的“大希腊”概念了。　　虽然在西西里的征服还算顺利，但总的来说，诺曼人在意大利半岛不太可能取得新的进展了。一方面，神圣罗马帝国的统治者，对进军罗马这件事，总是有着很高的热情；另一方面，波河平原在同期，也有不容小觑的新力量崛起（后面我们会分析到是谁）。更为重要的是，那些查理曼帝国遗产的继承者，都不希望南意大利，有一个如此强大的王国存在。在王国成立之后，来自法兰西、德意志的政治势力都试图通过军事、外交手段控制它。　　在这种情况下，西西里王国开启了它的“迦太基计划”。 我们知道，与西西里岛相对应的非洲岸线，就是今天的突尼斯、当年的迦太基了。诺曼人觊觎迦太基故地，当然不是因为宗教热情了。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诺曼人也知道以南意大利为起点，在欧洲大陆打拼出一个帝国来的机会，并不会比身处法国的诺曼底公国更大（虽然他们更能影响到教廷）。比较现实的目标，是先谋得一块安身立命之地，然后凭借强大的海军，在地中海沿岸攻占港口城市，最终建立一个贸易帝国。拿到西西里，只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如果能把“迦太基”也拿到手，诺曼人就可以完全控制东——西地中海的海上贸易通道。　　凭借强大的海军，诺曼人很快在12世纪中叶，控制了从突尼斯——的黎波里一带的沿海城市。以今天的行政划分来看，相当于占领了突尼斯和半个利比亚的海岸线。不过，北非的地缘环境，终究是更适合阿拉伯人。诺曼人虽然能够凭借强大的海军占领沿海城市，却并无法深入内地。很快他们便在穆斯林的反攻下，退回了西西里。　　尽管在今后的内容中，诺曼人已经不再会是主角了，他们在西西里的统治，也在历史推进到13世纪时宣告结束。从地缘角度来看，诺曼人的贡献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将西西里岛重新纳入了欧洲范畴；二是把西西里岛与南意大利在政治上紧密结合了起来，使得这种组合成为一份地缘政治遗产传递了下去。就像英格兰诺曼王朝被更换为金雀花王朝，没有改变“海峡帝国”的属性一样。不管以后“西西里王国”的统治者是谁，都会致力于将墨西拿海峡两岸的土地，置于一个君主的统治之下。　　应该说，诺曼人在地中海的成就，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他们能够做到这点，得益于维京基因所带来的强大海洋实力。诺曼人的海上事业之所以没能做得更大，是因为除了一直被诺曼人当成主要竞争对手的拜占庭帝国以外，这片内海还崛起了另外几支强大的海上力量。这些海上力量相互制衡，无形中压缩了诺曼人的地缘空间。至于它们是谁，又在十字军东征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