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系列 — 穆斯林世界的前世今生7 突厥-伊斯兰王朝的崛起

        就现在的情况看，突厥人可以说是彻底的伊斯兰化了。虽然还有一些说突厥语的民族没有信仰伊斯兰教，但他们大多已经不再被视为突厥人（比如在中国被归为蒙古族的“图瓦人”）。不过最初推动这一进程的主力，却并非是阿拉伯人而是波斯人。其实这点也很好理解，基于地缘位置的关系，阿拉伯帝国的影响力，要透过伊朗高原的波斯人，才能有效传递到中亚。只是借助阿拔斯王朝复兴的波斯人，自己在“帮助”突厥人成为穆斯林之后，却反受其害。想要弄清这一点，我们先来看看1000多年前，中亚是什么样的地缘格局。　　在伊斯兰教崛起之前，突厥已经在北亚、中亚草原先期崛起，并建立了东、西突厥汗国。西突厥在中亚的领地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巴尔喀什湖——阿尔泰山脉以南，天山——卡拉套山（中亚农牧分割线）以北，包括七河地区、准噶尔盆地、锡尔河中下游在内的中亚草原区；另一部分则是包括锡尔河中上游、阿姆河流域，以及塔里木盆地在内的，中亚绿洲农业区。　　由于突厥人的游牧属性，他们在中亚绿洲农业区的统治，主要是以羁縻的方式完成的。几乎与此同时，阿拉伯帝国在西亚崛起同时，来自东亚的唐帝国向中亚强力扩张，攻灭了盘据于此的西突厥汗国。抛开政治归属不谈，聚焦中亚的民族结构变化，我们会发现突厥人对中亚的改变，要更大于唐帝国。在唐帝国控制西域、中亚之后，中亚草原依然散布着突厥语部落，而农耕属性的“唐人”，却没有同化中亚农业区的原住民。　　1000多年前，在中亚两河（锡尔河、阿姆河）分布于那些绿洲农业区的，是一支我们熟悉的部族——粟特人，因其王族姓氏为“昭武”，又分为诸多小国，亦称“昭武九姓”。 基于同中央之国建立商业联系的需要，这些粟特人更愿意把自己的源头，追溯为当年的“大月氏人”。虽然有关月氏人最初是什么种族的问题，一直以来众说纷纭。但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变身为粟特人之后，他们在种族、语言已经被中亚原有的高加索民族所同化了。其种族上，呈现为高加索人种；语言上则与波斯人一样，同属伊朗语族。　　由于地缘属性接近，中亚两河地区与伊朗高原的联系，一直较为密切。包括波斯、安息、亚历山大、萨珊等历代统治伊朗高原的王朝，都视这一地区为天然势力范围。从地缘上看，黑衣大食与唐帝国的那场“怛罗斯之战”，也是伊朗高原恢复在中亚农业区影响力的标志。问题在于，突厥人在中亚扩张的这段历史，使得突厥人有机会成为影响波斯，乃至整个伊斯兰世界的第三股势力。　　前面我们曾经提到，进入公元9世纪后，阿拉伯帝国的统治者，为了削弱波斯人的影响，有意识的启用突厥裔近卫军（古拉姆军人）来掌管朝政。与此同时，波斯人先后在大呼罗珊地区，建立塔希尔、萨曼两代王朝，一定程度实现了国族复兴。然而古拉姆军人制度，并非只为阿拉伯人所采用。事实上就征召、买卖突厥游牧民充实军队这件事来说，始作甬者更有可能是波斯人。由于萨曼家族原本就是替塔希尔王朝经营河中地区的（直接与突厥人打交道），所以古拉姆奴隶贸易，在萨曼王朝时代也达到了顶峰。　　公元10世纪中叶，逐渐掌控军政大权的古拉姆军人，开进萨曼王朝东境，今阿富汗境内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迦色尼王朝（公元962年，名义仍为迦色尼属国）。三十多年后，在这个千年的最后时刻（公元999年），迦色尼王朝完全颠覆萨曼王朝，在大呼罗珊地区建立了第一个伊斯兰——突厥王朝。　　突厥人在阿拉伯帝国体系内崛起过程，很像当年日耳曼人在罗马帝国后期的上位。只不过欧洲人一开始是以雇佣军的方式，引入日耳曼人；而阿拉伯人、波斯人是以奴隶买卖的方式，“养大”这支突厥裔军事集团。相比那些在巴格达架空哈里发的突厥人，波斯人在大呼罗珊地区培养的突厥军人，威胁要大的多。因为这些古拉姆军人，与他们的突厥同族相距太近了，更有机会借助草原的势力建立自己的王朝。　　当时控制七河地区，并与萨曼王朝经常发生战争的游牧政权为 “喀喇汗国”。关于喀喇汗国最初源自哪支游牧部落，一直以来都有所不同的说法，但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首先这是一个突厥系游牧汗国；其次受萨曼王朝的直接影响，喀喇汗国在公元10世纪中叶，接受了伊斯兰教。当然从本质上看，与其说中亚突厥部落的伊斯兰化，是受到波斯人影响，倒不如说是他们感受到了一神教强大的力量。　　既然生活在沙漠中的阿拉伯人，能够凭借伊斯兰教很快入主那些富庶的农业区，甚至建立强大的帝国，那么中亚游牧的突厥人，也同样有理由相信，奇迹可以在自己身上复制。强大的意识形态武器果然没有让突厥人失望，他们接下来的扩张，甚至直接改变了今天中国的地缘结构。在中亚草原伊斯兰化之前，与之隔天山相望的塔里木盆地，大部为信仰佛教的于阗国控制（东部的回鹘人也信仰佛教）。喀喇汗国的突厥人信仰伊斯兰教之后，天山南北也因此成为了宗教战争的战场。　　从战略上看，同为突厥——伊斯兰教国家的迦色尼、喀喇汗两国(崛起时间也一样)，应该是很有机会联起手来，干一番事业的；同时基于共同的信仰，这些突厥人势必也能从伊斯兰世界获取额外的资源 。事实的确如此，在喀喇汗国攻灭于阗的过程中，迦色尼王朝以及来自大呼罗珊地区的穆斯林志愿军，提供了很大的支持。在狂热的穆斯林军队冲击之下，这个在张骞出使西域时就已经立国的西域佛国，终于在千年相交之时成为了过去式。　　所有的合作都是互惠互利的，伽色尼王朝对萨曼王朝的颠覆过程，一如当年西罗马帝国的崩溃一样，是由体系内外的两股“异族”势力合力完成的。这股外力就是喀喇汗国。在瓜分波斯人遗产之时，两国以阿姆河中下游为界划分疆域。其中迦色尼王朝得到了吐火罗盆地，及整个呼罗珊地区；粟特、花喇子模、费尔干纳等河中地区，则成为了喀喇汗国的领地。　　喀喇汗国接下来是如何在中亚、西域发动圣战的，已经不是我们接下来所要关注的了，因为他们并不会站到十字军的对面。下一节，地中海圣战的真正主角，将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