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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系列 — 西西里王国的圣战,以及狮心王理查对塞浦路斯的征服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接下来将来出场的,是这次十字军东征中“正方”(从基督徒的角度)真正的主角——狮心王理查。这位国王的名气主要来源于两方面:一是他与萨拉丁惺惺相惜的情节;二是罗宾汉的故事,就是以他东征事件为背景创作的。先来看看这一阶段,所谓的“英国”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在诺曼人登陆不列颠后,我们曾经给这个领土横跨英、法,以君主为联系纽带的国家,定性为“海峡帝国”。海峡帝国时代并不仅仅包含诺曼王朝,也包括后面的金雀花王朝(又称安茹王朝1154年——1485年)。同样来自法兰西的后者,除了继承诺曼底和英格兰的领地外,还带入了卢瓦尔河下游的“安茹”(大至为现在法国的曼恩-卢瓦尔省)、阿基坦(加龙河下游——比利牛斯山脉间的沿海低地)。如果说诺曼底与英格兰在政治上的一体化,已经让法兰西王国感到不舒服的话,那么现在金雀花王朝,则已经具备挑战法兰西王国的潜力了。  事实上,贯穿整个金雀花王朝历史的(包括系出同门的兰开斯特王朝和约克王朝),就是英法两国在对法兰西领土的争夺。为了争取更多的支持和民意,两边的君主也成为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热情参与者。尤其是并不愿意呆在英格兰,一心想只想做一个大陆君主的狮心王理查。顺便说一下,“矮子丕平”、“红胡子巴巴罗萨”这类抓住外部特征的外号比较好理解,狮心王理查肯定不是因为长了颗狮子的心而得名的了。传说中他是因为杀死一头狮子,并当众吃掉了狮子的心脏而得名的。当然,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君主必须有个外号,才不至于被人搞混。  对于英格兰人来说,其实是非常不愿意国王将不列颠的资源,收刮来投入大陆战争的。尤其这些跨海而来的君主,心理上并不愿意做英格兰人。英格兰对他们的吸引力,主要是在那顶“王冠”(这样就可以取得与法兰西国王平级的政治地位),以及可供榨取应对大陆扩张的资源。不过这一次,基于目标是拯救全体基督徒心目中的圣城,金雀花王朝的统治者在从不列颠收集资源时(加收所谓“萨拉丁税”),还算比较顺利。当然,付出终究是要回报的,如果不列颠在这整件事情中毫无收益的话,圣战的外衣也遮掩不了矛盾的爆发。  地跨海峡的王朝结构,使得英国远征军将马赛定为了军队的集结地。从英吉利海峡启程的舰队,经直布罗陀海峡,在马赛与国王法兰西属地的军队汇合。这也使得英国人成为了最后完成战备的国家。在他们之前,法兰西的腓力二世已经先期派遣先头部队,从热那亚启程前往圣地了。法国人之所以由热那亚启程,是因为要向热那亚商人租用船只。事实上,热那亚、比萨、威尼斯三个共和国,都在密切关注十字军东征的进程,以试图借机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不过就海上支持一事来说,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本该提供最有力支持的,是西西里的诺曼王国。  与其它三个更关注生意的海上共和国不同的是,一直以来,诺曼王国都不甘于蜗居于意大利半岛南部和西西里岛。侧重军事能力的诺曼人,更希望凭借武力在领土扩张上有所作为。在萨拉丁控制埃及之后,诺曼人甚至组织了一支舰队在亚历山大港登陆,试图攻占这块富庶之地(公元1174年),未能如愿之后又与拜占庭帝国交战(同样未能如愿)。圣城耶路撒冷的失守,让诺曼人找到了新的方向,正是在西西里舰队的支援下,十字军在的黎波里等沿海城市才得以抵御住萨拉丁的进攻(公元1189年)。这也使得西西王国有信心在即将到来的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承担更重要的作用。  然而西西里王国的强势扩张背后,却隐藏了非常大的隐忧。要知道这一时期也正是神圣罗马帝国,在意大利半岛强势扩张的阶段。连教廷都不放在眼里的红胡子巴巴罗萨,自然也会希望“意大利”尽皆成为他的领地。不过在北方伦巴第诸城邦战事未停,教廷又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情况下,将诺曼人推入自己的敌对阵营也并不明智。于是,神圣罗马帝国和诺曼人的西西里王国通过联姻结盟,并达成了一个协议:一旦诺曼王国绝嗣,那么继承人将由双方联姻而产生的后代继承。由于在这次政治联姻中,德意志人的代表是巴巴罗萨的儿子(亨利六世),所以一旦成为现实的话,也意味着西西里王国的诺曼时代结束。  中国人可能会比较惊讶这种情况的出现,不过类似的继承与约定,在欧洲历史上比比皆是。比如1919年,离马赛不远的袖珍小国摩纳河,就与法国签订过条约,一旦王室没有了男性继承人,就将并入法国。好在现在世界的规则已经不一样的,小国也有它的生存权。2002年双方再次签约,确认即使没有继承人,摩纳哥仍将维持独立。  回到我们正在解读的历史,诺曼人的西西里时代结束的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因为那位希望在圣战中有所作为的西西里国王(古列尔莫二世),在帮助的黎波里等城击退穆斯林后旋即离世(公元1189年)。虽然有条约规定接下来的继承权,将转移到神圣罗马帝国手中,但很显然西西里的诺曼贵族们不会甘心接受这样的安排,他们很快便推出了自己的继承人。按计划经停西西里的英、法两国君主(西西里承诺提供支援),也一定程度卷入了这场的继承权之争,尤其是跟西西里王国有姻亲关系的英国人。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换取计划中的补给;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看到西西里王国落入德国人手中。  与离开西西里之后,法国人直奔巴勒斯坦有所不同的是,我们的狮心王显然还有更多的想法。这位渴望在东方建功立业的君主,深知自己是欧洲天主教国家中,与圣城地理距离最远的一个。为此,他迫切希望能够在东地中海拿到一个基地作为战略跳板。鉴于西西里敏感的地缘政治地位,这个岛屿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相比较之下,与圣城近在咫尺的另一个大岛——塞浦路斯的情况就不一样了。虽然拜占庭在东方失去很多领土,但基于它的海上优势,塞浦路斯岛暂时还属于拜占庭的版图。问题在于,如果从拜占庭帝国那里割走这样一个岛屿,政治和民意(这就不是圣战了)方面的风险还是很大的。不过英国人比较有利的一点是,拜占庭人派驻塞浦路斯的总督,在圣城失守之后乘乱宣布了独立。这样的话,英国人拿下塞浦路斯(公元1191年),也就不算得罪拜占庭帝国了。  应该说,狮心王理查还是一个不错的军事家的,最起码有了塞浦路斯这个前线补给基地后,本来在这场战事中地缘位置最边缘的英国人,便一下子占据了优势。他的这种野心和军事才能,也使之成为了第三次十字军的主角。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我们再接着解读。
        狮心王理查的强势让法王腓力二世意识到,即使能够夺回圣城,最大受益者也会是英国人。由于不愿接受配角的定位,在初战告捷后,法国人就返回了欧洲。接下来的战争,可以算是狮心王理查与萨拉丁之间终极对决。不过战争的过程并不是这里所关注的(毕竟不是一个军事贴),我们更应该把焦点放这场战事的结果,以及它所造成的深远影响上。就结果而言,萨拉丁没有丢失耶路撒冷,而基督徒们则保住了绝大部分沿海据点,并且得到了自由出入耶路撒冷朝圣的权力(公元1192年)。抛开两位军事家在战争中所表现出的所谓“骑士风度”(包括最终签署5年停战和约)不谈,这样的结果倒是很符合双方的地缘特点的。当然,谁都知道这样一个结果是不可能持久的。  从地缘政治角度来看,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导致了一系列变化。首先心系大陆的英国人,并无力统治塞浦路斯。从拜占庭帝国分割出来的塞浦路斯,最终被转交给了耶路撒冷王国的统治者(作为没有拿回耶路撒冷的补偿),由此建立了独立的塞浦路斯王国(1192~1489)。风水轮流,19世纪末当英国成为“日不落帝国”后,又再次从当时的奥斯曼帝国手中,拿到了塞浦路斯的统治权,以至于塞浦路斯今天位列英联邦成员(英国在上面仍有驻军)。
  由于海洋的保护,加之环境、纵深要比耶路撒冷所处的“西亚裂谷带”更好,“塞浦路斯王国”这个拉丁属性王国存续的时间,要比前几个十字军骑士国长的多。当然,基于地缘距离的原因,并没有一个十字军建立的国家,能够让所占领土地拉丁化或者天主教化。长久以来,塞浦路斯岛上的居民仍然是信奉东正教的希腊人。在奥斯曼帝国崛起后(包括土耳其独立后),为了控制这个战略要点,突厥人也被有意识的迁入塞浦路斯岛。以至于在今天,塞浦路斯被分裂为南北两部分。南边是获得国际承认的,希腊裔控制的“塞浦路斯共和国”;北边则是只有土耳其承认的“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  其次西西里王国昙花一现的独立,也在这一时段宣告结束,变身为了神圣罗马帝国的属地。在后来的历史中,西西里岛这个地中海的地理中心,更成为了德国、西班牙、法国等于大陆国家争夺的目标。这也说明在地中海这样一个内海中,岛屿本身并没有可能独立发挥地缘影响力。只有当面对更为广阔的大洋和“新大陆”时,岛屿型国家才真正凭借自己的“海洋属性”,摆脱大陆国家的影响力。  很显然,在这场劳民伤财的远征中,获得荣誉最多的是直接与萨拉丁对战的狮心王理查。然而损失最大的,却是他的国家。从地缘政治角度来看,狮心王理查的这次远征,更像一位军事家和骑士的冒险行为,对王朝在欧洲的事业不仅无益,而且是有害的。事实上,早在英国人还在东方作战时,把注意力转回欧洲,法国、神圣罗马帝国就已经达成了默契,将英国定位为共同的对手了。启程返回领地途中,这位伟大的骑士被神圣罗马帝国所扣押,在付出了天文数字的赎金(相当于英国十年税收),及承认英国为神圣罗马帝国附庸后,壮志未酬的英格兰国王才被放回(公元1196年)。  实力受到严重削弱的英国,让法国人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占据了优势,一步步蚕食金雀花王朝在法兰西的属地。对于爱惜荣誉的狮心王理查来说,很快因伤离世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公元前1199年)。在其死后,金雀花王朝不久便失去了全部的法兰西属地。只不过由于领土不是在理查手上丢失的,加之理查的东方之旅,貌似为英国人赢得了“国际声誉”,因此后人将所有的责任都记到了他的继任者头上(无地王约翰)。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在法国做大之后,感受到威胁的神圣罗马帝国又开始与英格兰结盟,以压制法国的生长。公元1214年,英德联军在决战中败于强势崛起的法国(布汶战役)。神圣罗马帝国由此陷入了长期分裂状态,一直到后来的普鲁士出现后,才算真正完成德意志民族的统一。至于英国的变化,则是催生了削弱王权的《自由大宪章》。从这点来说,藉由第三次十字军东征而完成法兰西统一的法国,成为了这次圣战的最大赢家。英、法、德三国在西欧的三国演义,则一直上演到今天。  总的来说,十字军东征对欧洲地缘政治格局的变化,影响还是有限的,它的基本格局在圣战之前就已经奠定了。其深远的意义更多体现在,为黑暗的西欧中世纪,打开了一扇文明之窗。当然,身处狂热宗教战争状态的天主教徒们,暂时并不会在意这点。这种影响要到军事色彩渐渐淡化,商业交往成为主线后才会开始发酵。最为有趣的一点是,这场圣战一方面让“商业共和”体制获得了长足发展;另一方面却又为欧洲播下了“军事集权”的种子。至于这个硬币的正反两面究竟是谁,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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