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系列 — 威尼斯——热那亚在东地中海的博弈

        东征的军人和普通百姓中，的确有不少纯粹是因为宗教狂热而驱动的，但威尼斯、比萨、热那亚这几个有实力提供海上支援的“商业共和国”，肯定不是因为信仰搅和进来的。所谓无利不起早，帮助十字军从海路运输人员、补给，是一项非常有利可图的事情（十字军们则用战利品来偿还债务）。更大的利益则在于，十字军在西亚建立的骑士国，能够成为海上共和国们的贸易据点，使之从东西方贸易交往中获取巨大的利润。　　就从十字军来源地来说，位于意大利西海岸的热那亚和比萨会更占优势些，毕竟十字军的主力是来自于西地中海的法国。尤其位置更靠近波河平原与法国的热那亚，受益会更多（比如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法国人就是租用热那亚船）。相比之下，比萨的商业腹地就要受限很多。这一地缘位置上的差异，最终也导致在西地中海的竞争中，热那亚能够压倒比萨成为霸主。　　然而同样基于地缘位置的原因，热那亚也很难称霸整个地中海，因为威尼斯的位置会更容易在东地中海发挥影响力。比如在诺曼人侵扰拜占庭时，威尼斯海军就可以审时度势的成为关键先生。由于这层关系，醉心在达尔马提亚开拓，以图称霸亚得里亚海的威尼斯，一开始并没有对十字军东征之事有足够的重视。坦白说，从商人的眼光来看，威尼斯人的最初判断并没有问题。毕竟一群乌合之众叫嚷着去东方圣战这件事，怎么看都有点异想天开。要知道威尼斯人在所有海上共和国中，是最纯粹的一群商人。他们甚至明确将天主教势力排除在政治体系外（如果你成为了教士，就不能从政）。　　在十字军奇迹般的夺回耶路撒冷，并建立四个十字军骑士国时，把利益看的远比上帝更重要的威尼斯商人，发现自己差点错失了重大商机。不过不要紧，在穆斯林的包围之下，“圣战”是件需要长期坚持的事业，并不是夺下耶路撒冷圣战就能大功告成的，守江山的难度，远比坐江山要更难。而以实力和地缘距离来说，威尼斯会更占据优势。更为重要的一点，由于之前在诺曼人和拜占庭人的争斗中，威尼斯在君士坦丁堡也拥有贸易特权和更多的贸易点。这意味着，十字军骑士们如果想保住圣城和骑士国的话，战略上可能给他们最大支撑的还是威尼斯，尤其陆地补给线离拜占庭最远，却又离埃及最近的耶路撒冷（埃及的海军实力，是穆斯林政权中最强的）。　　正是基于上述地缘优势，依靠给耶路撒冷提供海军保护，威尼斯人很快便取得了巴勒斯坦地区沿海港口的停泊权和贸易权。加上他们在拜占庭的贸易特权，没有第一时间反应的威尼斯人，反倒成为了十字军东征的最大受益者。压倒两个竞争对手，成为了东地海的贸易主导者。事实上，能够一直得到海上支援，也是线性排列的几个十字军骑士国，能够存活一个多世纪的根本原因。只是这完全跟基督教友们的友情无关，各方只是在相互借力罢了。当然有得意的就有失意的，对威尼斯扩大贸易版图这件事，最为不满的肯定是它的竞争对手——热那亚和比萨了。　　威尼斯的强大不仅让它的直接竞争对手眼红，也让拜占庭人感到不安。虽然拜占庭人知道，在穆斯林和十字军胶着于西亚之时，自己想再次成为东地中海贸易的主导者，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这并不代表拜占庭就必须忍受威尼斯一家独大的局面。最起码，就拜占廷领土势力范围内的爱琴海、黑海贸易权来说，面前有三个拉丁海上共和国可供选择。　　在萨拉丁控制埃及，建立阿尤布王朝的同一年（公元1171年），拜占庭人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剥夺威尼斯人在君士坦丁堡的贸易特权。由于热那亚人之前做了大量工作，这些特权被移交给热那亚人（这也使得热那亚的实力得以压倒比萨）。从君士坦丁堡的角度来说，转换合作对象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通过没收境内威尼斯人的财产，充实自己的国库。至于理由。。。既然威尼斯人承认拜占庭的皇帝是最高宗主，那么宗主征用臣民的财产还需要理由吗？　　很显然，威尼斯人肯定不会接受那么没有契约精神的做法。很快威尼斯人便派出了强大舰队远征君士坦丁堡。只是你很难仅仅凭借海军就征服一个帝国的，尤其是面对君士坦丁堡这样举世闻名的坚固城市。因此在僵持一段时间后，威尼斯人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一切。对于这一结果，最满意的肯定是热那亚人了，不过拜占庭人意识中的皇权高于一切的想法，对于商业合作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在后来的历史中，热那亚人也同样“享受”过这种待遇。　　从地缘结构上看，在东中海贸易主导权的争夺中，有两个关键点将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一个是君士坦丁堡；另一个就是骑士国们的核心——耶路撒冷了。失去拜占庭这个贸易伙伴后，与十字军骑士国的合作关系，成为了威尼斯手上唯一的筹码。如果能保住与耶路撒冷的贸易特权，那么威尼斯在东地中海还不会被边缘化。然而萨拉丁对耶路撒冷的征服，很快便让威尼斯人失去了巴勒斯坦的贸易线。可以说，两个贸易支撑点的相继沦陷，让威尼斯陷入了建国以来的最低谷。　　精明的商人能够从任何事件中看到商机。耶路撒冷的沦陷，也让地中海上的其它几个海上强国嗅到了机会。如果谁能帮助十字军夺回圣战，那么很自然的也就拿到了巴勒斯坦的贸易权。这也是为什么，西西里王国、热那亚共和国们，争相为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出力的原因所在。不过这次阵容强大的远征，结果大家已经看到了，并没有如愿拿回耶路撒冷。可以想见的是，一定会有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来完成这一未竞的事业。只是那些希望在东方建功立业的十字军们，出发前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场远征的主导权，被为他们提供海上支援威尼斯拿到。至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