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欧洲系列 — 蒙古西征21 马穆鲁克骑兵的崛起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蒙古人对叙利亚阿尤布王朝的征服,不仅让埃及新生的马穆鲁克王朝压力陡增,更让沿海的三个十字军国家惴惴不安。很多人认为,蒙古人随后的失败,与他们和十字军交恶有关。事实上在蒙古人的既定战略中,十字军和亚美尼亚人一样,都是结盟的对象。然而与试图依靠蒙古人收复失地的亚美尼亚人不同,十字军骑士们并不认为,蒙古人会比穆斯林更值得信任。在蒙古人攻取叙利亚的过程中,甚至有来自黎巴嫩的十字军骑士,主动袭击了蒙古人。这当然极大的触怒了这些征服者,并召来了他们的惩罚(攻陷并洗劫了十字军城市西顿)。  十字军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在西亚160年的经历,使得他们早已洞悉了穆斯林世界内部的诸多矛盾,并且善于利用这些矛盾维持自己的存在。相比之下,这些天主教徒对来自遥远东方的蒙古人,则缺乏这方面的了解。二十年前这些游牧者在欧洲的征伐,显露出蒙古人并没有天然跟基督教世界更有亲近感。更为重要的是,从地缘政治角度看,只有大叙利亚地区和埃及分属两个政权,对十字军国家才是最有利的。  上述担忧可以从圣战开启后,耶路撒冷的数次易手历史中得到验证。公元1199年,第一次十字军东征能够成功夺取耶路撒冷,是受益于埃及的“绿衣大食”(法蒂玛王朝)与架空“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的塞尔柱王朝之争。后者在十字军启程之前陷入的内部分裂,不仅让耶路撒冷再次易手给法蒂玛王朝(公元1198年),更让十字军在小亚细亚和叙利亚、巴勒斯坦的行动变得异常的顺利。  88年后(公元1187年),统一埃及、叙利亚,建立阿尤布王朝的萨拉丁,代表穆斯林世界夺回了耶路撒冷。而在阿尤布王朝陷入叙利亚、埃及两支相争的内乱时,德国人(腓特烈二世)又借机兵不血刃的拿到了耶路撒冷(公元1229年)。尽管十几年后,埃及阿尤布王朝在马穆鲁克和花剌子模人的帮助下,再次夺取耶路撒冷,马穆鲁克甚至还僭越成为埃及之主,但十字军们已经非常清楚,唯有居间维持埃及和叙利亚的分裂局面,他们才有可能重返圣地。任何一个强大的足以统一两地的力量,都将威胁到这一目标。为此,骑士们才会在阿尤布王朝行将就木之时,出手帮助曾经的对手。  尽管与十字军的交恶,为蒙古帝国的西亚征战埋下了隐忧,但就蒙古人本身来说,并不认为这是个大问题。数十年来纵横欧亚的胜绩,让世人都产生了蒙古人不可战胜的心理。就这次西征来说,抵抗者基本都只能据城负隅顽抗,而少有人敢于正面与蒙古军进行野战。这也使得战场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蒙古人手中。在旭烈兀率主力回师波斯之时,甚至自负到只为叙利亚战场留下了两个万人队扩大战果(怯的不花统军)。配合这支蒙古军队行动的,也只是两千亚美尼亚重骑兵,以及数千归降的阿尤布王朝军队。  并不确定旭烈兀有没有给留在叙利亚的蒙古驻军,下达向埃及进军的命令。不过正在势头上的怯的不花,的确开始南下向巴勒斯坦方向进军。从个人角度来说,基于其基督徒的身份,在离耶路撒冷如此之近,希望乘胜一举拿下耶路撒冷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这的确是一个既定的战略决定,那么将第一阶段的战事终点设定在耶路撒冷,也能够为下一步主力远征埃及打下良好的基础。做到这点,最起码有机会让周边的十字军骑士们,投鼠忌器的保持中立态度。  不过将战火从叙利亚烧到巴勒斯坦,势必会将刚刚崛起的马穆鲁克王朝卷进来。这些不再为阿尤布王朝打工,而是开始为自己而战的奴隶军人,出人意料的选择了正面阻击的战术。为了快速北上,从埃及出发的1.2万(也有认为是2万的)马穆鲁克骑兵在穿越西奈半岛后,直接从十字军控制的加沙地区(非利士平原)借道,穿越特拉维夫以北的沙仑平原进入巴勒斯坦北部。显然,在蒙古人的压力之下,盘据巴勒斯坦沿海低地的十字军,已经与马穆鲁克结成了事实上的同盟了(甚至还为对方提供补给)。  与此同时,从大马士革出发的蒙古军,向西南方向经由戈兰高地、加利利湖区,进入约旦河西岸、中央高原之北的平原地区——“以斯德伦谷地” (Esdraelon Valley),并与前进至此的马穆鲁克骑兵遭遇。这片平原也被称之为耶斯列谷(Jezreel Valley),是位于加利利山脉与中央高原(耶路撒冷位于高原中心)之间的,非常重要的一片山间低地,数条从两侧高地流淌而下的河流,在谷中相错并最终注定约旦河。在圣经时代,就已经有许多故事发生于这片富庶的土地上了。
  其实如果要再渊源的话,以斯德伦和耶斯列在圣经中代表的是整个谷地中的不同部分。只不过,除非你非常喜欢圣经时代的“历史”,否则有一个标签代表整片低地就够了。根据西方记录,这场战役一般被称之为“艾因贾鲁特战役”(或译阿音扎鲁特战役)。
如果你用Ein Jalut在谷歌地图上定位,可以在山谷中找到一座叫做乌姆阿法姆的城市,城市北边那一大片平原,就是以斯德伦谷地(平原)。此时聚拢在马穆鲁克骑兵身边的,还有大量从叙利亚方向败退下来的,原属阿尤部王朝的阿拉伯、突厥骑兵。至于说这支反蒙联军的总数到底有多少,一直不是很明确,从两万到十几万的说法都有。有一点倒是很明确的,两军阵中那些辅从者的人数并不重要,蒙古骑兵和马穆鲁克骑兵之间的对决,才是胜负的关键。  纯粹对比骑兵的战力,双方应该是各有千秋。蒙古人的特点我们会比较熟悉,这些因恶劣生存环境而自幼谙习弓马的游牧者,是天生的战士。远程机动能力,以及在东方养成的战术纪律,是他们比之西方军队的显著优势;而马穆鲁克骑兵也同样是自幼接受骑术、格斗、弓箭等军事技能训练的军人。在阿尤布王朝晚期,马穆鲁克骑兵的训练已经有了一套严格的标准化教程。全副武装的马穆鲁克骑兵,不仅有不逊于蒙古人的箭法(包括骑射),精于重骑兵式的马上对抗(马穆鲁克骑兵所骑乘的阿拉伯马,在冲刺和负重上更有优势),甚至还能够下马变身成为重步兵战斗。如果双方都不畏战的话,那么成败更多取决于战术方面,谁更能扬长避短了。  在蒙古人之前的征战中,我们曾经多次看到,蒙古人使用大范围迂回或者诱敌深入之策,先以骑射之术冲散对手阵线,再追歼欧洲重骑兵的案例。很显然,以蒙古人的战术特点来说,宽阔的以斯德伦平原应该是最合适的战场。然而马穆鲁克也知道,在宽阔的平原区与蒙古军野战并非自己的长处,因此在与对手稍做接触后,他们便开始向平原南部的山地,也就是乌姆阿法姆方向后撤。
  蒙古人并非不知道,在一片不熟悉的山谷中作战,将存在一定风险。只是在蒙古人眼中,眼前的这些山地相比波斯高原,特别是木剌夷国所依附的那些山地,实在算不了什么。既然一路从波斯高原到美索不达米亚、叙利亚走来,对手都望风而降(逃),未敢与之野战,蒙古人自然也有理由相信,面前马穆鲁克骑兵即使真想抵抗,也不过是退入城堡死守罢了。  然而这一次蒙古人却完全低估了对手的战力和决心,在尾随马穆鲁克骑兵进入山地之后,马穆鲁克骑兵很快止住了脚步,并依托两侧山地,展开了决战阵型。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防止蒙古人利用他们的机动优势从两侧迂回。在1700多年前,希腊重步兵对抗波斯大军的“马拉松战役”中,希腊人也曾经运用过类似的战术。只不过当时在希腊人阵线两端,为其侧翼提供保护的不是山地,而是马拉松平原上的沼泽地罢了。  对于突入山地的蒙古人来说,压力并不仅仅来自于正面。那些配合马穆鲁克骑兵作战的叙利亚骑兵,虽然没有胆量和蒙古人正面对决,但让他们埋伏在两侧山地中,用密集的弓箭压制蒙古人却是可以的。当然,他们愿意这样做的前提,是正面的马穆鲁克骑兵能够顶住。一旦蒙古人突破了正面防线,相信这些阿尤布王朝的败兵,会跑得比谁都快。事实上,那部分跟随蒙古人作战的叙利亚人,在看到风向不对时,就已经早早的溜走了。  现在,处于三面包围状态的蒙古人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且战且退,原路退出山地,虽然会有一定损失,但却不至于全军覆没。事实上“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也一直是游牧民族所惯常采用的战术;二是正面强突,攻破马穆鲁克人的防线。选择这样做的话,无论哪方胜利都将是一场惨胜。最终蒙古人的荣誉感,让他们选择了后一条道路。凭借优势的机动能力以及严格的战术纪律,在蒙受重大伤亡后,不少蒙古骑兵还是冲到了马穆鲁克阵前。这种亡命冲锋,也让马穆鲁克的阵线一度濒临崩溃。不过在稳住阵脚之后,奴隶骑兵们在近战中的优势开始发挥作用,胜利的天平开始倒向马穆鲁克一方。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马穆鲁克骑兵在近战中所使用的武器,也让其如虎添翼。除了享誉世界的大马士革钢刀以外,马穆鲁克骑兵甚至还使用了“火器”。当然,这里说的火器并非是蒙古人曾经用来恐吓欧洲人的黑火药武器,而是穆斯林从拜占庭那里“学习”来的“希腊火”。在“艾因贾鲁特战役”中,希腊火的使用无疑让蒙古人和他们的战马受到了一定惊吓。后来在马穆鲁克王朝的技术改进之下,希腊火配方和发射方式也逐渐多元化(包括类似中国式火箭的发射方式)。值得玩味的是,“火器”威慑也好、诱敌深入之策也罢,曾经都是蒙古军队的拿手好戏,在这场战役中,却被对手所熟练运用。  最终在这场举世瞩目的战役中,两万蒙古铁骑几乎被全歼。虽然这些战士致死没有辱没成吉思汗军队的荣誉,但西亚的地缘政治格局,也就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切开始朝着有利于马穆鲁克王朝发展。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