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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系列 — 蒙古西征22 金帐汗国与伊尔汗国的博弈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很多人认为,是艾因贾鲁特战役阻止了蒙古人的西进。然而此时的蒙古帝国,还正处在巅峰期,他们真的会因为一场战役的失败,就放弃征服埃及的计划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历史上的那些所谓具有重大转折意义的战役,往往是根据若干年后的政治走势来重新确定它的价值的。要知道,纯粹从蒙古人的损失来看,当年札兰丁在喀布尔之北歼灭蒙古先锋部队的“八鲁湾之战”,并不比艾因贾鲁特战役逊色。如果花剌子模能够在西伊朗复国成功,并把蒙古人阻挡在中亚的话,那么八鲁湾之战肯定也能彪炳千秋了。  虽然八鲁湾之战的胜利,未能在战略上阻止蒙古人对伊斯兰世界的入侵,但也还是为花剌子模日后的复国尝试赢得了口碑(否则也没有可能在西伊朗做大)。现在马穆鲁克的胜利,也使得这支出身低微的新生政治力量,在伊斯兰世界获得了巨大的影响力。毕竟在横扫欧亚的蒙古人面前,穆斯林世界太需要一个能服众的资源整合者了。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在马穆鲁克僭越之后,许多忠于阿尤布王朝的穆斯林逃往叙利亚,并希望看到伊斯兰世界曾经的守护者——萨拉丁的族人收复埃及。艾因贾鲁特战役之后,人力和资源则开始向伊斯兰世界的新守护者汇流了。  这次胜利的另一层意义,就是打破了蒙古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让穆斯林世界在心理上重拾信心。当然,胜败也是兵家常事,蒙古人只要及时用一场大胜来补救,也还是能再次把穆斯林的信心打入谷底的。就像在八鲁湾之战失利后,成吉思汗马上亲率主力,在印度河之战中擦去这个污点一样,如今身处波斯高原的旭烈兀也希望能用一场胜利,来教训这支敢于挑战蒙古大军威严的穆斯林力量。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的是,看似如日中天的蒙古帝国,内部已经显示出分裂的迹象,并对帝国在西线的扩张造成了致命影响。  在蒙哥死后,他的两位兄弟:驻军蒙古高原旧都哈拉和林的阿里不哥,以及身处中原的忽必烈(蒙哥、旭烈兀、忽必烈、阿里不哥皆为拖雷之子)开始了长达四年的汗位争夺战。问题在于,这场中止旭烈兀西征的汗位之争,并不是一次简单的权力转移,而是一场帝国战略方向之争。前者代表的是传统游牧势力,后者则是“汉化”或者说建立中原式王朝的推进者。最终的结局大家都已经清楚了,忽必烈和他所代表的势力取得了胜利(公元1264年)。公元1271年,蒙古帝国的都城从蒙古高原的哈拉和林,迁往华北平原的大都(北京),不仅标志着元朝的正式建立,也标志着心向东亚的蒙古本部,开始失去对“西方”那些汗国的控制力。
  正是凭借在汗位争夺战中对忽必烈的支持,伊尔汗国获得了合法的出身证。当然,即使站队错误,已经在西亚打出自己天地的旭烈兀也一样可以拥兵自重,前提是他不要贸然回师搅进去。事实上,新生的伊尔汗国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只是独立的代价,就是此后伊尔汗国在西亚的扩张,所能依仗的资源就只能是自己所征服的土地了。虽然这一影响是战略层面的,当下以旭烈兀手上所掌握的兵力来说,应该还可以远征埃及,但所谓祸起萧墙,新生的伊尔汗国很快发现,此时真正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并不是南方的马穆鲁克,而是西北方的金帐汗国。  在所谓蒙古四大汗国中,最先独立发展的是拔都西征时建立的“金账汗国”。当旭烈兀率军从波斯高原向巴格达进军时(公元1257年),已经立国15年的金帐汗国正在经历一场权力交接。值得关注的是,这一年金账汗国推出的新任大汗——别儿哥(拔都之弟)是一位虔诚的穆斯林,由此也开启了金帐汗国的伊斯兰化进程。  诚如我们一直所说的,蒙古人对于宗教本身的态度是宽容的,这种宽容也使得蒙古人并不执着于一种信仰,也容易被所在地宗教所影响。在蒙古人入主欧洲草原之前,大多数生活在此地的钦察人还并未接受伊斯兰教或者基督教信仰(与蒙古人一样是原始萨满教的信仰者)。不过以一神教的渗透力和传播欲望来说,这片原始宗教之地被攻陷只是个时间问题。就金账汗国所处的位置来看,似乎基督教传播会更占优势。事实上拔都死后指定的第一继承人(他的另一个弟弟撒里答)就是位基督徒。不过这位继承者在前往继承的路上就神秘离世,而他年龄尚幼的继承者在上位一年之后也同样离世。最终真正继承拔都之位的,就是前面所说的别儿哥了。  权力之争中是否有阴谋,并不是我们所关心的。更让人感兴趣的是金账汗国由此开启的伊斯兰化进程,以及这背后支持这一进程的地缘因素。应该说从技术角度来说,伊斯兰教在游牧者中的传播要更据优势。被罗马帝国浸润过,充斥着各种繁琐的仪式和等级制度的基督教,更容易为定居文明所接受。而出身游牧文化环境的穆罕默德,所面临的受众则完全不同。为了适应阿拉伯人居无定所的迁徙生活,也为了更有效的凝聚这些生性自由的游牧者(难度更大),伊斯兰教的教义被设计的更加有控制力(比如有更多的禁忌性规定),但在宗教仪式上却要简练的多。这也使得伊斯兰教在向其它游牧之地传播时,要更具优势。  在金帐汗国的领地里,有两个已经接受伊斯兰教的群体,在这一进程中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他们是:伏尔加河中游的保加尔人,以及阿姆河下游的花剌子模人(关于四大汗国的具体领地划分,我们后面会有所解读)。一方面相比以罗斯人为代表的欧洲人,蒙古人对同样源出亚洲游牧文化的花剌子模人、保加尔人,会更有信任感和亲近感,他们的选择也因此更容易对蒙古人产生影响;另一方面那些在保加尔人、花剌子模人中传教的伊斯兰宗教团体,也很容易在蒙古人中复制他们的成功经验。如果说在汗位之争中,有汗国内的穆斯林力量做推手也是很自然的。  需要说明的是,一位信仰伊斯兰教的统治者上位,并不代表金账汗国就此伊斯兰化了。总的来说,此时的金帐汗国的宗教政策还是宽容的,整个草原的伊斯兰化是个渐进过程。金帐汗国地缘属性的真正变化是在半个多世纪后,金帐汗国的第九代大汗“月别哲汗”上位后(公元1312年)。经过将近一甲子的渗透,蒙古人的金帐汗国不仅完全接受了伊斯兰教义(政治上开始禁止其它宗教),同时在种族上亦被优势的突厥人口所同化。这种游牧出身+突厥语言+伊斯兰教属性的族群,也就是欧洲人眼中典型的“鞑靼人”了。  虽然13世纪中叶的金帐汗国,还不能说是一个穆斯林国家,但伊斯兰教在金字塔顶层的布局成功,对西亚及至欧洲的地缘政治结构的影响力,却已经开始显现了。其中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开始倾向伊斯兰教的金帐汗国,与从基督教世界借力,统治西亚的伊尔汗国反目成仇。至于事情是如何演变的,对卷入其中的各方力量又有何影响,我位明天再接着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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