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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系列 — 南斯拉夫民族的分化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塞尔维亚人及其所属的“南斯拉夫”族群,在之前的内容中曾经多次提及。只是鉴于在地缘政治舞台上长久以来的龙套地位,一直没有对 “南斯拉夫人”和巴尔干的地缘结构进行过系统梳理。现在,借着奥斯曼土耳其人的扩张,以及昙花一现的“塞尔维亚帝国”,我们的视线终于可以聚焦在这个欧洲火药桶上了。考虑到这部分文字有可能独立成章,可以再从源头起梳理一下南斯拉夫人的前世今生。  原始印欧人并非是第一批从南俄草原启程,深入欧洲腹的族群,不过显然是最为成功的。在语言普系树上,包括南斯拉夫语在内的欧洲语言,绝大部分的源头都指向的是“原始印欧语”。相比沿黑海进入巴尔干半岛、意大利半岛的古希腊人、拉丁人,西北方向迁移入较寒冷地带的凯尔特人、日耳曼人、波罗的海人、斯拉夫人等族进入文明期的时间要晚得多,也因此被地中海文明圈的族群视为“北方蛮族”。这本身也没什么奇怪的,气候温暖的地区总是拥有更丰富的物产,更容易让人类在解决温饱问题之外,有余力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质。  由于古希腊文明的本质是海洋文明,他们更习惯于以贸易思维经营沿海据点,而无意向内陆发展。这一商业思维反映到政治结构上,就是滋养出来了更为讲究民主思维的“共和”体制。向欧洲腹地传播文明的重担,是由崛起起意大利半岛的罗马人来完成的。虽然身处地中海,并且深受海洋文明影响,但罗马文明的本质为农业文明,这也是罗马人能够在地中海竞争中脱颖而出,建立庞大帝国的源动力。基于西欧平原与意大利半岛的地缘距离,居于这一区域(高卢)的凯尔特人,成为了最先接受罗马文明洗礼的北方蛮族。对高卢的征服,也成为了罗马从共和国向“帝国”转变的关键。  在罗马征服高卢之后,基于地缘位置的关系,日耳曼人比起他们在东部的邻居——斯拉夫人,有更多的机会近距离接受文明的影响(比如以雇佣军的形式进入罗马)。后者由于前者的阻隔,在罗马帝国分裂之前几乎没有途径沐浴文明的阳光。这一地缘优势,使得日耳曼人能够在罗马帝国崩溃、分裂时(公元4世纪末),第一时间成为帝国西部遗产的接收者。而当日耳曼人开始洗白自己成为文明人之时,斯拉夫人就变身成为了下一个,站在“文明”大门口的北方蛮族了。不过斯拉夫人也不必感到不平,最起码他们因加入基督教而成为欧洲文明世界的一部分时,还能够向更边缘的波罗的人“传教”。  当然,斯拉夫人并不是唯一一个想“教化”波罗的人的基督教徒,同样位于中欧平原的日耳曼人,认为自己会更有资格这样做。就两族最初在中欧平原的分布来看,如果将今天波兰、德国两国的分界线奥得河视为二者的地缘分割线,大体也是准确的。其中今天波兰境内的维斯瓦河流域,斯拉夫人最初的起源地。在匈人入侵欧腹地之后,斯拉夫人也卷入了因此而引发的民族大迁徙中,开始向周边地区扩散(公元5世纪末开始)。  由于大量日耳曼部落西迁、南迁,部分斯拉夫人开始向西填补日耳曼人的空间,并渗透到易北河一线。然而也正因为有强大的日耳曼集团存在,斯拉夫人向西扩张的空间始终有限。随着神圣罗马帝国的崛起,这部分“让”给斯拉夫人的土地,也逐渐被日耳曼人收复。斯堪的纳维亚日耳曼人和波罗的海的存在,亦让“北斯拉夫人”几乎不可能出现(最多消化掉部分波罗的人)。  既然西、北两个方向的扩张力度有限,那么斯拉夫人崛起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东、南两个方向了。由于东欧平原北部,原为文明层级更低(渔猎)状态的乌拉尔人所覆盖,东斯拉夫人在扩张初期所遇到的人为障碍不算很大(适应气候相对更困难)。若干年后,这部分变身成为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三族的“东斯拉夫人”,所取得的成就也是最大的。然而就一开始的情况来说,东斯拉夫人的境遇却是最遭的。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个方向不仅远离欧洲文明中心,同时也与亚洲文明区相距甚远。那些往来于东欧平原南部草原的游牧者,倒是有机会经常接触各大文明,只是文明的产生、学习有一个重要的基础,那就是“定居”。想借助与游牧者的交流步入文明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跟他们做邻居所要承担的压力了)  相比步入蛮荒之地的东斯拉夫人,向南迁徙的“南斯拉夫人”,看起来似乎要幸运的多。最起码他们每迈出的一步,都意味着离文明更近了一步。易北河上游的波希米亚,以及摩拉瓦河流域的摩拉维亚(及东部的西喀尔巴阡山脉南麓),是斯拉夫人南下的第一站。驻足于上述板块的斯拉夫人,成为了今天捷克、斯洛伐克两族的祖先,并与留在中欧平原整合而成的斯拉夫人——波兰人,一起被归类为“西斯拉夫人”。
  留在摩拉维亚的斯拉夫人,后来成就了斯拉夫人历史上第一个强大国家——大摩拉维亚国。而当日从摩拉维亚继续南下的斯拉夫人,则成为了南斯拉夫人。从阿尔卑斯山脉北麓东流而下的多瑙河,是从西喀尔巴阡山脉与阿尔卑斯山脉之间的缺口注入这片低平之地的。因为山地(小喀尔巴阡山)的阻隔,摩拉维亚河也是在这个点上汇入多瑙河的。这个被称之为“匈牙利门”的枢纽点,也成为了多瑙河中、上游的分割点。穿越匈牙利门,南斯拉夫人的祖先算是进入了“多瑙河中游平原”。  基于地理结构、气候的原因,匈牙利门以东的多瑙河中游平原,又被南、北向的多瑙河切割为了两部分:西部的潘若尼亚平原,以及东部的匈牙利草原。前者在罗马帝国时期已经进行了农业开发,后者在斯拉夫人南迁时则还是游牧者的天下。考虑到游牧者的攻击性,很显然即将独立发展的南斯拉夫人并不会考虑去匈牙利草原冒险,而是寄希望在潘诺尼亚平原寻找机会。  公元5世纪末,原本定居于潘诺尼亚的东哥特人,强势进入意大利,并最终在西罗马帝国的废墟上建国。其身后所留下的空间,也再一次被斯拉夫人填补。然后想在这场乱局中占个好身位的,并不只有斯拉夫人,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来自匈牙利草原的游牧者。悲剧的是,游牧者在这片低平之地要更据优势。定居者若无罗马帝国那样的组织能力,是很难将他们阻挡在多瑙河以东的。  很多人将罗马帝国崩溃的直接原因,归结于匈人入侵所引发的民族大迁徙。或者说,是因为匈人的入侵,迫使原本羁縻于罗马帝国的日耳曼部落进入帝国内部,并在那些直接服务于帝国的日耳曼人的共同作用下引发了混乱。不过在经历过“阿提拉帝国”的短暂辉煌后,原本被匈人勉强整合在一起的草原,也很快陷入了部族林立的分裂状态。经过激烈的竞争,从高加索而来的阿瓦尔人成为了匈牙利草原的主人,并进而控制了整个多瑙河中游平原。  然而游牧民族在定居区的统治总是不那么稳定,在保加尔人进入多瑙河流域(并与当地的斯拉夫人结盟、融合),以及查理曼建立法兰克帝国后,阿瓦尔人在潘诺尼亚的统治受到了严重打击,活动范围逐渐向匈牙利草原萎缩。9世纪末,马扎尔人的到来,则再一次在多瑙河中游平原掀起了一股游牧扩张潮。当然,后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在新千年(公元1000年)决定归依天主教的马扎尔人,完成了自己的华丽转身。从一枚无法摆脱周期性衰弱规律的“游牧之箭”,变身成为了名叫“匈牙利”的基督教之盾。  在阿瓦尔人、马扎尔人的冲击之下,南迁入潘诺尼亚乃至巴尔干半岛的“南斯拉夫人”,逐渐与“西斯拉夫人”切断了地缘的联系。匈牙利人与天主教世界的和解,以及他们所能够发挥的特殊作用(游牧基因),又让斯拉夫人在和匈牙利人竞争潘诺尼亚的问题上处于下风。在这种情况下,南斯拉夫人的生存空间,不可避免的向巴尔干方向挤压了。基于巴尔干半岛复杂的地形,以及多方势力交错的地缘位置,南斯拉夫人最终分解成为了现在的斯洛文尼亚人、克罗的亚人、塞尔维亚人、马其顿人、黑山人、波斯尼亚人。。。以及吸收了游牧基因的保加尔人等族。相比各自仅分为三族的西、东斯拉夫人,南斯拉夫人内部的结构可谓复杂的多。  凡事都有个起点,族群的分化也是如此。那么南斯拉夫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开始第一次分化的呢?顺着斯拉夫人南迁的轨迹,我们的视线被带向了潘诺尼亚平原的西南部。在这里,南北向的多瑙河在接收了源自阿尔卑斯山的支流:德拉瓦河之后,开始转而向东流淌,并最终透过铁门峡谷进入瓦拉几亚(平原)。 不过这并不代表在德拉瓦河之后,多瑙河就再也享受不到阿尔卑斯山的润泽了。事实上,在注入铁门峡谷之前,多瑙河右岸在今天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的位置上,还接收了一条源自阿尔卑斯山的支流——萨瓦河。
  尽管源头指向阿尔卑斯山脉东南部,但萨瓦河水却主要是由巴尔干北部山地“迪纳拉山脉”所供给的。在地形图上我们可以看到,整个迪纳拉山脉北坡的河流,几乎都北向注入了萨瓦河。关于“巴尔干地区”的范围,或者说北部边界在哪,一直以来都有不同的说法。从地理关系来看,南向承接巴尔干山地之水的萨瓦河,及其东向的多瑙河应该是最有资格充当这条地缘分割线的。不过被定位为“巴尔干民族”的南斯拉夫人,却并非是在萨瓦河之南开始分化的,今天我们说到“巴尔干”或者南斯拉夫这个地缘概念,它的界限一般也会扩张到德拉瓦河。而萨瓦河与德拉瓦河之间,这片丘陵广布的多瑙河中游平原区,也有一个与“斯拉夫”( slav)关系极为密切的名称——斯拉沃尼亚(slavon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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