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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时代 — 瓦罕河谷、阿赖河谷等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我们先来看看巴尔坦格河以北的情况。以地形来说,整个帕米尔高原当中最为险峻之处,就是在这一区域了。我们很容易在地形图或者卫星图上,看到帕米尔高原的西北部存在一大片冰川覆盖的山地。从地形走势来看,当然也可以认为这些山地是阿赖山在高原腹地的延伸。只不过,这片冰川实在是向南延伸太多了,以至于当年考察此地的俄国人完全有理由将之认定为是一处独立的山地。而 “科学院山”这个名字就是那个唯物主义时代为之打下的烙印。  “科学院山”并非是红色帝国在此留下的唯一印记。山脉的最高峰——海拔7495公尺的“伊斯梅尔萨马尼峰”(1998年后的名字),也曾经因为它苏联最高点的声名,贴上过斯大林峰、共产主义峰的标签。很自然的,这片山地以及这座高峰,现在也是塔吉克斯坦的“屋脊”之地了。从地理结构来看,科学院山应该是帕米尔高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然而从地缘角度来看,情况却不那么简单。过高的海拔以及复杂的地形,使得科学院山冰川融化之后的雪水,呈现出了不同走向,并进而影响到了山地的地缘归属。  我们在解读山脉时,总是会提到分水岭这个概念。象科学院山这样有着天然水塔功能的山地,当然也会拥有自己的分水线。总的来说,科学院山的分水线是呈东——西切割这片山地的。分水线之南的河流,最终的归宿地即喷赤河;而分水线以北,面朝天山山脉方向流动的淡水,所注入的就是另一条叫作“瓦赫什河”的河流了。在分析吐火罗盆地时,作为阿姆河右岸支流中的一条,瓦赫什河这个标签曾经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当中。只是对于吐火罗盆地的解读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这条当时被一笔带过的河流,未必会有多少人记得。不过不要紧,我们在进入帕米尔高原之前刚刚解读过的,纵横阿赖谷的“克孜勒苏河”,相信大家一定还有印象。而瓦赫什河与克孜勒苏河实际上就是一条河流的两个部分。或者说我们在阿赖谷中所看到的“克孜勒苏河”,就是瓦赫什河的上游。  从地理结构上,我们很容易理解克孜勒苏河为什么会有单独的名字。毕竟阿赖谷的地形以及地缘位置,使之可以成为一个独立的地缘板块。这一点,也反映在了今天的瓦赫什流域的行政结构中。在今天的中亚地图上,阿赖谷和克孜勒苏河归属于天山之国——吉尔吉斯斯坦。而阿赖谷以西,以瓦赫什命名的河流及其两侧支流,则隶属于塔吉克斯坦。  作为瓦赫什流域的一部分,科学院山北坡与这条河流之间的关系,要比与南坡那些隶属喷赤河集水区的山地更加紧密。这种地理结构也反应在了今天塔吉克斯坦的内部的行政结构当中。在那张《塔吉克——帕米尔地缘结构图》中我们会发现,被认定为领有西帕米尔高原之地的塔吉克斯坦“山地——巴达赫尚自治州”,轮廓线在高原的西北角有一个明显的缺失。这块被划入“中央直辖区”的高原,就是是科学院山分水线之北的瓦赫什河流域。  鉴于科学院山北坡与帕米尔高原腹存在明显的地缘分割,以及它那复杂、险峻的地形。在清帝国代表中央之国控制帕米尔高原时,并不会去翻墙分水岭,从帕米尔高原方向尝试控制这片冰川(一定要做,也是从阿赖谷向西,沿瓦赫什河渗透了)。也就是说,如果当时中国能够抵御住俄国人的渗透,完整的将帕米尔八帕作为遗产,留传给后面的政权。中国与俄国(塔吉克斯坦)的边境线,也不会超出今天塔吉克“山地——巴达赫尚省”与“中央直属区”之间的行政边界。  事实上,即使八帕被后来的民国以及今天的红色中国完整接收,上述边界也很难成为真正的国境线。因为清帝国在高原之上所设立的“八帕”,还不能说对科学院山北坡之外的帕米尔高原进行了全覆盖。如果我们再一次从地理结构上,对西帕米尔高原进行切割的话,就会发现这片高原其实还可以被切割为东西两块。而 “帕米尔八帕”所覆盖的区域,所指向的只是东部那些开阔谷地。  对西帕米高原再一次进行切割的不是别的山地,正是我们刚刚提到的“科学院山”。这片从瓦赫什河谷向南,一直延伸到到巴尔坦格河谷的山地,在轮廓上本身就不是标准山脉所呈现的“线性”排列。被我们确定为喷赤河流域的南坡山地,在高原腹地还有一条南北分割的分水线。分水线的东侧之水,需要经由巴尔坦戈河中转,再转而向西注入喷赤河;而分水线西侧,那些切割科学院山西坡的河谷,则直接指向了喷赤河谷。  这些位于巴尔坦格河以北,长度与巴尔坦格河相仿(不计算穆尔加布河及其上游支流的话)的河流,主要有万奇河、亚兹古列河两条。作为科学院山脉的组成部分,分割三条河谷的万奇山、亚兹古列山与河谷低地的落差,要明显大于东部地区。中央之国要想进入这些谷地的能难度,要明显大于东部那些地形开阔的河谷。这当然不是说,万奇河谷、亚兹古列河谷,乃至巴尔坦格河谷就是人类生存的禁区了。只不过,生存在这些河谷之中的部落,并不在清帝国军事据点的直接管理之下。也就是说,我们今天所说的“帕米尔八帕”,所覆盖的区域并非帕米尔高原的全部。更为准确的定义,应该是涵盖了帕米尔高原上最为精华,谷地最为开阔的区域。  那么,既然巴尔坦格河谷及其以北地区,由于高海拔的“科学院山”(海拔超过6000米的山峰就有24座)强烈切割,变得不那么容易控制。那么我们试图在巴尔坦格流域之外寻找 “闽南”板块的希望,就应该在巴尔坦格——穆尔加布河之南了。而在这一区域,也将出现八帕当中的剩余三帕:阿尔楚帕米尔、大帕米尔、瓦罕帕米尔。至于两千多年前的汉帝国,在此会遇到什么样的“国家”,我们接下来一并予以解读。纵向切割了西帕米尔高原北部的科学院山,在巴尔坦格河这条中轴线前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越过巴尔坦河之后,我们首先看到的那条河流叫作贡特河。由于没有了科学院山的横加干涉,贡特河的上游河谷得以向东延伸了许多。由于阿克苏河谷的存在,贡特河流域的东西纵深,基本上和巴尔坦格河+穆尔加布河相仿。仅就帕米尔高原内部那些独流入喷赤河的河流来说,贡特河的长度和流域面积,算是仅此于巴尔坦格河了。  我们之前曾经说过,西帕米尔高原整体是“西高东低、北高南低”的地势。这点在贡特河谷的地形结构中就得到了综合体现。贡特河的中上游河谷,看起来即比它的下游河谷宽阔的多,也明显要比北面与之位置与之相对应的穆尔加布河谷要更加开阔。依照我们之前的经验,这样一个开阔的谷地结构应该很有机会,跻身帕米尔八帕之列的。情况也的确如此,贡特河中上游谷地的草原,所指向的就是帕米尔高原第六帕——阿尔楚尔帕米尔。之所以叫作“阿尔楚尔帕米尔”,而不是贡特帕米尔,是因为贡特河流域与巴尔坦格河流域的情况差不多,上、下游流域因地理结构不同各自独立。贡特河位于开阔谷地的中上游河道,被单独称之为“阿尔楚尔河”。  分割贡特河——阿尔楚尔河,与贡特河——穆尔加布河流域的山地与阿尔楚尔河同名,叫作“北阿尔楚尔山”。看到这个“北”字,大家很自然的应该想到还有一条“南阿尔楚尔山”,并且位于应该在阿尔楚河谷的南侧。所谓的阿尔楚河谷,实际就是南、北阿尔楚尔山包夹形成的一条开阔谷地。  阿尔楚尔河与贡特河之间的地理分割点,是位于阿尔楚河西侧,河谷收紧处的“叶什勒池”。这个中继湖在历史记载中的原名要更为复杂些。不过,熟悉乾隆“十全武功”的朋友,可能听说过“伊西洱库尔淖尔”这个名字。在帝国平定回部大小和卓的战争当中,“伊西洱库尔淖尔战役”是此战的最后一次重大战役。清军在此役获胜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向西攻击前进了(在此之前,阿尔楚尔河谷也打了一仗。被称之为“阿尔楚尔之战”)。  清军之所以没有再继续向贡特河谷进发,主要是因为大小和卓并没有尝试向这条狭窄的河谷逃亡,而是转而向南穿越喷赤河谷,进入了今天阿富汗的东北部地区。一逃亡路线,其实也从另一个角度告诉我们,寻找下一个帕米尔的方向,应该是在阿尔楚河之南了。而翻越南阿尔楚尔山,向南寻找另一片开阔谷的的游牧部落,也不会感到失望,因为他们很快就会看到一个体量与阿尔楚尔河谷差不多的的谷地——帕米尔河谷。  帕米尔河谷所对应的“帕米尔”,叫做“大帕米尔”。从河流的走向上看,帕米尔河与它北边那些注入喷赤河的河流,略有不同。这个不同在于它并不是在高原之西注入那段南北向的喷赤河谷的,因为帕米尔河本身,就可以被视为喷赤河干流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源头)。只是,如果将帕米尔河作为喷赤河的源头,另一条与帕米尔河长度相仿、位置相邻的河流可能会提出异议。因为正是它与帕米尔河合流之后,才形成喷赤河的。标注在这条河流之前的标签,大家应该也十分熟悉,这个标签就是“瓦罕”。  瓦罕河谷指向的,正是八帕中最南部的“瓦罕帕米尔”。分隔瓦罕帕米尔与大帕米尔的山地,就叫作“瓦罕山”。瓦罕山也可以被视为是帕米尔高原的南部地理边界。问题在于,地理位置与北部阿赖谷相对的“瓦罕河谷”,到底应该算不算帕米尔板块的一部分。从地理结构来看,瓦罕河应该和瓦罕山一样,被视作帕米尔高原的一部分。因为帕米尔、瓦罕两河,在瓦罕山这条梭形山地的南北两侧,拉出两条对称的弧线之后,很快就在瓦罕西侧成功合流了。如此密切的地理关系,让我们很难相信游牧于瓦罕河谷的部落,会与帕米尔河谷中的部落互不通往来。  事实上,如果我们仔细观察瓦罕河谷结构的话,就会了现它最为开阔的区域,是在瓦罕山的东南角。而这条开阔谷地的东段,也是阿克苏河的源头所在。这也意味着,即使大帕米尔与瓦罕帕米尔之间的交流因瓦罕山的存在变得有些困难。游牧于瓦罕帕米尔的部落,也能很方便的对接阿克苏河谷。并藉此打通与东、西帕米尔高原相通的交通线。当我们的视线触及到瓦罕河谷时,实际上也就相当于看到了帕米尔高原的地理南界。越过瓦罕——喷赤河谷之后,就将到达另一个更为著名的地理单元——克什米尔了。比起阿赖谷、塔什库尔干裂谷带这样的谷地来说,瓦罕河谷并不宽阔。我们甚至很难在山脉纵横的地形图上找到它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以水系为脉络探究两个地理单元的分割线,是最为有效的办法。记得曾经有很多朋友,在看到西方殖民者考察、划定出的那些符合分水岭原则的行政边界时,会很惊讶他们是如何准确找到山脉分水岭的。而实际上,他们的方法就是寻找每一条河流的源点,再将之连接成线的。这也说不上是创新,因为古典时期的人类也是遵循这样的原则,来融合、分割地缘板块的。只不过,古人很少需要划定出具体边界来罢了。  尽管瓦罕河谷本身的地理条件并不突出,然而它的知名度却远高于西帕米尔高原北、东两侧那两条更为宽阔的河谷。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因为在行政地图上,阿富汗穿透塔吉克斯坦、巴基斯坦与中国相接的那条“尾巴”,实在太过显眼了。以至于大家在不知道瓦罕山、瓦罕河存在的情况下,大都已经听说过瓦罕走廊的大名了。当然,行政版图中的瓦罕走廊,并非仅仅包括瓦罕河谷。瓦罕河、帕米尔河交汇后那段东西向的喷赤河谷,以及阿克苏河谷南端与瓦罕河对接的部分、差不多半条帕米尔河谷(帕米尔河的大部分河道,是阿富汗与塔吉克斯坦的边界),都在阿富汗境内并成为“瓦罕走廊”组成部分。  如果仅仅将瓦罕走廊定义为一条沟通东西的通道的话,它的这个范围倒也符合实际情况。因为流程并不长的瓦罕河谷本身,并不足以单独承担横穿帕米尔高原的任务。而即使是瓦罕河谷承担的这部分任务,实际上也可以由与之隔瓦罕山相望的帕米尔河谷来替代。从这个角度说,所谓瓦罕走廊的核心并不是瓦罕河谷,而应该是瓦罕山。鉴于帕米尔河谷要比瓦罕河谷更为开阔,瓦罕山北麓的这条河谷通道,所承担的通行任务可能还会更多。  现在我们已经完全了解,帕米尔高原中、东部那些开阔谷地的地缘结构了。回到二千多年前的帕米尔高原地缘政治结构划分这个问题上来看。如果以塔什谷尔干裂谷带为核心的东帕米尔高原,是蒲犁国的领地;西帕米尔高原的核心流域“巴尔坦格河”流域是无雷国势力范围的话。那么最有可能在这片高原上出现第三股势力的区域,就是北阿尔楚尔山之南的阿尔楚尔河谷、帕米尔河谷、瓦罕河谷了。这三条河谷所位于的帕米尔高原西南区,也正是我们之前所说寻找的帕米尔高原上的“闽南”。  当二千年后,清帝国再一次代表中央之国踏上被汉帝国称之为“葱岭”的帕米尔高原时,帝国的统治者在地图上为高原西南的这片土地,划出了阿尔楚帕米尔、小帕米尔、瓦罕帕米尔三个亚板块。而在张骞所处的时代,帝国使者们所看到的,游牧于瓦罕山、阿尔楚山一带的部落,被称之为“桃槐”。  在汉书的记载中,桃槐的记载可谓相当简略(相比其它几乎描述了风俗、王治的游牧停车而言)。我们仅仅知道这是一个人口与无雷、蒲犁相近(5000人),生活在葱岭的游牧部落。这似乎在向我们暗示,桃槐所经营的瓦罕走廊,并非处在汉帝国经营的丝绸之路主路上,以至于汉帝国的使者,认为没有必要对其进行详细了解。  以我们现在所确定的帕米尔三国:蒲犁、无雷、桃槐三国的地缘价值来说,蒲犁无疑是最高的(对于汉帝国来说)。这个游牧部落所经营的塔什库尔干裂谷带,实际处于塔里木盆地范围内,南、北丝绸之路的交汇之处。当然,这种交汇、互通也可以在西昆仑山东麓就完成。不过,如果能够有一个国家能够控制西昆仑山脉西麓的这条谷地,无疑就有机会获得影响两条丝绸之路的潜力。  在汉帝国开拓丝绸之路之前,蒲犁人应该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占据了一块风水宝地。不过在丝绸之路为沿线国家所带来的利益越来越明显后,那些领地涉及这些交通线的游牧国家,也开始希望在这条商路上分一杯羹了。在这一背景下,象塔什库尔干裂谷带这样地缘位置极佳,低地民族又很难直接控制的地理单元,就很有机会诞生出因商而兴的国家了(象尉犁人游牧的图木苏克山就比较悲剧,因为唐帝国完全可以直接控制)。  最终让塔什库尔干地区成为地缘枢纽的国家,并不是被汉帝国记入史册的蒲犁国,而是在唐帝国前后兴盛起来的“朅盘陀国”。这个立足东帕米尔高原的国家,都城就在今天的塔什库尔干县城。今天的我们,仍然能够在那里找到一座用石头建筑的城市遗址——石头城。当你拥有足够的商业利益时,在交通枢纽上建筑一座城市是很自然的事情(无关你的原始属性)。事实上,为了控制这条裂谷带,朅盘陀国一共构筑了12座城堡。而为了适应定居生活,他们甚至还尝试开发了一些灌溉农业(尽管牧业还是最基本的生产方式)。  现在的问题在于,不管生存于塔什库尔干裂谷带的国家是叫蒲犁还是朅盘陀,他们只是在理论上有机会影响两条丝绸之路。因为就张骞出使大月氏国所经过的这条:喀什噶尔河——阿赖谷——费尔干纳盆地这条路线而言,实际上去是从帕米尔高原北麓擦身而过的。也就是说,葱岭国家真正能够影响的,应该是丝绸之路南线具体线路的选择。张骞和后来经由丝绸之路北线进入中亚的商旅,所需要注意和谐相处的山地游牧部落,只是捐毒、休循这两个塞人体系的国家。  其实,仅仅是成为一个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地,也足以让一个国家获得惊人的商业利益了。我们下一节就将分析到,尽管不能对丝绸之路北线造成直接影响,但就塔什库尔干地区来说,它还是能够有机会通过控制丝绸之路南线上成为非常重要的战略要点(所以核心地区,也在裂谷带的南部)。对于力求不走回头路,希望全面了解西域地缘结构的张骞来说,在他从大夏回程的时候,应该会考察穿越葱岭腹地的线路,并由此进入塔里木盆地南沿。这样的话,张骞就能在一次旅程中,为汉帝国划出两条丝绸之路的具体线路了。  通过历史记载,我们可以确定张骞的确在回程时,进入了塔里木盆地南部。不过他这次其实并没有通过葱岭,切入自叶尔羌河而起的丝绸之路南路。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从吐火罗盆地出发的张骞,会发现有一条直接将他从大夏带回阿赖谷,并由此接入塔里木盆地的线路需要考察。这条线路是什么呢?当我们回忆起阿赖谷当中的克孜勒苏河,其实与阿姆河右岸、吐火罗盆地北部的“瓦赫什河”是同一条河流时,问题就很容易找到答案了。需要注意的是,张骞未必要从大夏国都蓝氏城东行至瓦赫什河——阿姆河口处再溯河北上。瓦赫什河西面的其它右岸支流河谷(比如铁尔梅兹所对应的苏尔汉河谷),也同样可以将他带这到盆地北部,并接入瓦赫什河谷。要是遵循这样路线的话,今天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所处的“吉萨尔盆地”,就很有机会成为地缘枢纽了。我们很容易在附图中发现,这个位置可以很方便的让自阿赖谷而下的旅行者,选择进入吐火罗盆地北部的大部分河谷(反之亦然)。  当然,即使张骞选择了从吐火罗盆地,溯瓦赫什河——克孜勒苏河而上的线路,踏上东归的旅程。他依然可以切入葱岭腹地,并在此转向切入叶尔羌河所指向的丝绸之路南线。这条线路我们并不陌生,就是我们在之前的内容中,多次提到的M41公路所依附的线路。也就是说,张骞在回到阿赖谷之后,并不需要穿越伊尔库什坦山口,经由捐毒、疏勒,再转而南下考察塔里木盆地南线国家。他只需在当日转向穿越阿赖山,进入费尔干纳盆地的转折点上右转,就能够找到一条全新的回家之路了。  这条回家之路在我们之前的内容中其实已经分析过了。这条与今天M41公路基本重叠的线路,会将张骞带入无雷国所控制的喀拉湖地区。至于张骞下一步,是通过乌兹别里山口还是阔勒买山口,抑或其它我们现在不太使用的线路,进入塔什库尔干裂谷带,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我们所知道的是,张骞如果遵循这样的线路回国,不仅能够考察尽可能多的西域国家;更可以让无雷、蒲犁两国,在惜字如金的史书中,留下更多的文字描述。从战略上看,考察这样一条线路是非常有必要 的。一旦包括疏勒在内的北线绿洲国家被乌孙或者匈奴所控,是否有一条能够绕过北线绿洲,直接塔里木盆地南沿的线路,就显得非常重要了。阿赖谷的存在,使得从帕米尔高原北麓西出塔里木盆地的路线,成为了首选。驻足于阿赖谷的商旅,即可以选择沿克孜勒苏河——瓦赫什河南下,走入吐火罗盆地;也可以向北穿越阿赖山,先行进入费尔干纳盆地。再经由粟特地区转入吐火罗盆地,或者南下伊朗高原、西进阿姆河三角洲花剌子模。通常情况下,即使是以吐火罗盆地为目的地,到费尔干纳和粟特去绕一圈的商旅也比较多。毕竟这两个板块是中亚最为繁荣、富庶的绿洲,本身就可以成为一个很大的商业市场(而不仅仅是中继点)。  现在看起来,帕米尔高原本身似乎并没有通行价值。这片冰川覆盖的高原,远远看去就足以让人产生畏惧之心了。对于政治家来说,他们更容易将其视为一个天然屏障,而不是沟通东西方通道的枢纽。然而经过我们前面的分析,大家应该已经知晓了,这片高原并非无人居住的不毛之地(尽管人口不多),高原之上也并非寸步难行。纵横高原的河谷,在为周边低地送去冰山雪水的同时,也为高原之上的居民,提供了生存和交通的基础。既然高原内部的居民之间,能够有路径相互交流,那么理论上这些路径也可以为穿越帕米尔高原而服务了。  在今天西帕米尔高原的交通网中,最为重要的干线是由北部喀拉湖流域切入,向南延伸至阿尔楚河谷转而向东,经贡特河谷接入喷赤河谷的M41公路。这条在西帕米尔高原腹地转了一圈的公路,最终在高原的西北部穿出喷赤河谷,与沿瓦赫什河谷进入吐火罗盆地的公路干线相拉。这样的路径也使得贡特河与喷赫河相接的“霍罗格”,因地缘位置关系成为了“山地——巴达赫尚自治洲”的政治中心。  问题是,这样的交通格局并非完全是地理结构使然。单从地理上趋利避害的角度来说,如果一定要横穿帕米尔高原腹地,进入吐火罗盆地的话。并不需要沿喷赤河谷,绕到瓦赫什河谷去。帕米尔高原西坡本身就有许多河谷,能够提供更为接近快捷的路径。从地理归属来看,这片也可以被视为兴都库什山脉的东北部延伸。至于它到底算是帕米尔高原还是兴都库什山脉的延伸,本身就是一个很难厘清的问题。就象今天占据这片坡地的主体民族是塔吉克族,而行政上又是阿富汗的一部分一样。而他们现在的共同之处,就是都叫“巴达赫尚”(阿富汗巴达赫尚省,以及塔吉克斯坦“山地——巴达尚赫自治洲”)。  喷赤河西、南的这片山地,被划分给阿富汗的结果,就是模横穿帕米尔高原,直入吐火罗盆地的路径,没有出现在主干线上。当然,借助那些从左岸接入喷赤河的河谷,喷赤河谷东西两侧,还是有很多低等级的道路互通的。只不过由于喷赤河本身呈现了90度转折,除非你完全沿喷赤河谷绕弯进入吐火罗盆地,否则在实际通行当中,还是需要在两条河谷当中进行切换的(一条北向注入喷赤河的河流;一条东向注入喷赤河的河流)  尽管帕米尔高原与周边地区的连通状况,并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差。但跨越喷赤河两岸的这些通道,最终还是没有成为丝绸之路主线的选择。这其中地理环境所对通行所造成的障碍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这片人烟稀少的高原,缺乏能够为商路进行补给的农业绿洲。即使在西帕米尔高原西部,以及喷赤河以西那些左岸河谷的底部,因拥有更多的降水(处在迎风面)而生成了一些小型的定居村落,也不足以承载大规模的商业沟通任务。  帕米尔高原腹地被丝绸之路绕开的现状,也加深了外界对它的误判。在19世纪末,英国人沿印度河之水而上,触及这片高原之前。帝国的政治家们一直认为尔高原只是一座将之与中亚地区隔离开的天然屏障。即使俄国人已经通过征服中亚得到了这片高原,也不至于对英属英国造成真正的威胁。双方下一步要做的只是在喷赤河——瓦罕河之南,找到阿姆河与印度河流域之间的分水岭并划界,就足以保证英属印度在这个方向的安全。相比之下,英国人更为担心俄国人从兴都库什山脉方向南下,进入喀布尔河谷。毕竟几乎所有历史上的入侵者,都是从这个方向入侵印度的。基于这个理由,一个统辖整个兴都库什山脉的阿富汗,在英属印度以及俄属中亚之间诞生了。而英国在阿富汗的影响力,使得他们有理由相信,这个缓冲国的建立会更加有利于大英帝国。  然而当英国的探险家们,完成对帕米尔高原的考察之后,他们却惊讶的发现了我们前面分析过的事实,那就是帕米尔高原内部的天然河谷通道,只要经过简单修整之后,就可以让俄军很方便的在高原上机动(据英国人统计,这些道路之间的组合方案多达上千)。也就是说,俄国人几乎可以在任何方向纵穿帕米尔高原,出现在高原最南端的喷赤河——瓦罕河谷。  处在欧洲东西两端的英国人和俄国人,可能很难想象他们在亚洲的领土有一天会相接在一起。对于以毫无疑问的海洋霸主——英国人来说,在地形复杂的大陆腹地进行扩张,并非是他们的强项,尤其你的对手将是这个星球上最为强大的陆地国家时。有鉴于此,英国人是非常不希望在自己边境线的对面,出现大量的俄国军人。既然找到天然地理屏障的希望已经破灭,那么依靠地缘政治的力量来进行缓冲就成为B计划了。基于这个理由,阿富汗在瓦罕山一带,获得了一条与中国对接的“瓦罕走廊”。有了这片阿富汗领土的缓冲,英属印度的地缘安全指数也被大大提高了。如果以帕米尔八帕的划分方式,来归类这条走廊的地缘属性,那么阿富汗有夹缝中得到了这片领土,所涵盖的就是瓦罕帕米尔和半个“大帕米尔”了。  英国人为自己和阿富汗,在喷赤河——瓦罕河谷南部所划定的边境线,完全就是遵循的分水岭原则了。也就是说,英国人并没有试图在帕米尔高原,或者说阿姆河流域插上一脚。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重点在于保卫价值远高于中亚那片干旱之地的南亚次大陆。而之所以费尽心机,让喷赤河以南的这片山地避开俄国人的威胁,也正是基于这个目的。那么这片山地与山下那些低地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它与中央之国之间又有什么样的渊源呢?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可以预先告诉大家的是,对于关心国际政治的朋友来说,这片山地的名字应该是相当熟悉了。它就是“克什米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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