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几位朋友帮助指出了,将横断山脉河谷地带的河流单纯定位为“太平洋水系”是一个错误。最起码怒江——萨尔温江是注入印度洋的。这的确是一个失误,在此先感谢大家帮助指出。其实结构横断山脉兼得太平洋、印度洋两大季风带的优势来看,水向两洋分的结构,也颇为符合康巴板块的过渡性质。当然,具体到水气影响,并不是说怒江就只能接受印度洋水气,而澜沧江、长江就只能受太平洋水气影响了。毕竟“风”要比“水”更加活跃。 虽然横断山脉河谷地带,在水资源上优势颇大,河谷低地加起来面积也不小。但这个板块最大的问题就是切割的太厉害。任何一个想直接统治所有河谷的相法,在古典时期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也正因为此,从青藏高原到云贵高原的整个横断山脉地带,一直到红色中国建立之前,都延续的各自独立的土司制度。这些土司虽然会基于民族、宗教、政治原因,接受版块外政治力量的领导,但任何想从他们手中夺取领地控制权的企图,都会遇到最为激烈的反抗。 相比横断山脉河谷地带各自为政的地缘政治局面。雅鲁藏布江河谷作为一条单一河谷地带,在纵深和统一难度上的优势,就要突出许多了。印度洋的水气,让这条河谷迈入了农耕的门槛。而受阻隔未能享受到多少印度洋水气的,冈底斯——念青唐古拉山脉与唐谷拉山之间的内流低地区,也并没有被浪费掉。这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板块,总是会有机会自然生长出一些草原植物,以滋养一些游牧部落。在南部那些依靠印度洋水气,而获得人口优势的雅鲁藏布江流域部落的整合之下。有了这些生活今天西藏北部的高山游牧部落加入,也使得藏民族的祖先,能够成为一个农牧混合类型的族群。 说到这里,又要提一下当年那位中国首富了。他在向别人宣扬他那大胆设想时,其实不应该以喜马拉雅山为目标,而是以它背面的念青唐古拉山为对象炸开个口子,把已经上升到雅鲁藏布江的水气,分一部分到念青唐古拉山与唐谷拉山之间的内流低地。这样的话,这片降水量只够维持畜牧业存在的低地,说不定就有机会成就一条贯穿东西的河流,并成为西藏新的核心农业带了。当然,如果能在喜马拉雅山相应位置上多炸几个口子,降水肯定会更多。只这样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生态后果,以及要有没有技术可行性,就不是我们要深入讨论的了。 回到严肃话题上来。在雅鲁藏布江河谷崛起的过程中,来自印度洋的水气所创造的小环境,固然起了很大的作用。但它并不是唯一因素。这个板块拥有从文明先发地区直接吸收技术、文化的地缘优势,才是它PK掉高原上其它河谷地带,成为地缘核心的关键因素。而这个文明先发地区,相信大家都已经明白所指向的就是“印度”了。 解读中、印之间的恩怨问题,甚至是这个帖子存在的最初理由。在开贴四周年之际,我们又将从新的地缘视角,来重新审视一下喜马拉雅山南北两侧的地缘关系了。在行政地图上,除了藏南和阿克赛钦这两个热点板块之外,相信最能吸引大家注意力的点,应该是尼泊尔和不丹之间那个被中、印两国瓜分的中间地带。以行政区划来说,中国向喜马拉雅山南麓延伸的这片领土,被称之为“亚东”(县);而印度与之相邻的突出部,则被标注为“锡金邦”。 对于年龄稍长些的人来说, “锡金”应该都是以独立国家形象出现在自己的学习生涯中的。当然,我们现在知道了,这个只存在于中国地图上的小国,其实早在1975年就被印度以“民主”的方式吞并了(全民公投)。而中国之所以固执的要给这个不存在的国家以独立地位,无非是为了对冲印度在西藏问题上的态度。基于印度的态度转变,中国也已经在2005年从地图上,抹去了这个早已不存在的国家。 以对喜马拉雅山南麓的渗透来说,古典时期的西藏土著,做的要远比南亚低地上的印度人好的多。克什米尔、尼泊尔、锡金、不丹、藏南这些山地板块,在古典时期都不是印度的菜。而相比更适应高温热带生活的印度人来说,习惯高原生活的藏人,对复杂山地环境的适应性就要更有优势了。凭借整合整个青藏高原而带来的实力优势,藏人在古典时期就已经越过喜马拉雅山脉分水岭,在面向印度洋的南坡山地上控制一些突出部。 在这些突出部中,亚东是最为重要的一个。这与它本身的地理结构,以及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我们很容易在地形图上看到,亚东所处的位置其实是喜马拉雅山脉中间撕开的一个缺口,如果以行政名+地理形态的方式命名的话,可以称之为“亚东谷地”。从这样一个缺口穿越喜马拉雅山,肯定要比翻越雪线容易的多。更为重要的,亚东谷地本身的纵深,已经足以承载一定人口聚落其间,并使之成为一个战略补给地。 亚东谷地,并非是藏人或者中央之国所渗透的唯一一个,深入南亚水系上游的板块。如果大家仔细观察那张《雅鲁藏布江河谷地缘结构图》就会“欣喜”的发现,在中国和尼泊尔交界之处,中国最起码具有了四条恒河水系的源头部分,分别是:阿润河、吉隆藏布、布地甘达基河、卡尔纳利河(孔雀河)。除了最西头那条著名的孔雀河之外,其它几条河流源头的控制,受益于一条界于冈底斯山脉与喜马拉雅山主脉之间的山脉——拉轨冈日山。 从结构上看,这条位于雅鲁藏布江之南的弧形山脉,应该也是属于喜马拉雅山脉的一部分。只不过它一方面与主脉之间,拉开了一定距离,形成了一片纵横尼泊尔北部的盆地区(行政上包括吉隆、定日、定结、岗巴四县);另一方面,尽管从雅鲁藏布江河谷方向,进入拉轨冈日山南麓要更为容易些。但基于地势原因,那些发源于拉轨冈日山南麓的河流,最终即没有向北成为雅鲁藏布江支流,也没有成为内流河。而是向南穿透喜马拉雅山主脉,成为了恒河的支流。这也使得来自雅鲁藏布江河谷的族群,更容易占据这条喜马拉雅山腹地的低地带,并获得进一步渗透南坡地带的桥头堡。 中、尼边境的具体地缘结构,并非我们这一阶段解读的重点。事实上,以分水岭原则来看,在中国与不丹之间存在的六处争议区域,以及中国在藏南地区的渗透中,地缘优势无一例外的都在中国方面(也就是说,都是处于恒河或者布拉马普特拉河的支流地区)。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参照那张《雅鲁藏布江河谷地缘结构图》自然来探究一番。我们今天的重心,还是在于解读亚东河谷在卫藏地区与南亚次大陆交流中的连接作用。 虽然我们从行政地图以及地形图上,都感觉到了亚东谷地,是切开喜马拉雅山山脊的一个缺口。但我们还需要从更微观的地理结构中,还探寻一下通道是怎么形成的。这当中,为亚东寻找一条“母亲”河的工作,就变得到关重要了。因为无论是成为一条天然通道,还是成为一个能够滋养人类生存的地缘板块,河流的存在都是最要的。以地理结构来说,象亚东谷地这样一个北高南低的山间谷地,应该会有一条河流纵穿而过,并将收集到的淡水送往南亚次大陆甚至更远的印度洋了。鉴于这条河流所涉及到的复杂地缘关系,我们可以为之找出三个名字:一是它的藏语本名“亚东麻曲”;二是它的汉语学名“亚东河”。至于这条河流流入印度的部分,印度人自然也会为它打上符合自己语言习惯的标签,这个标签被称之为“托尔萨河”。托尔萨河最终汇入的河流是从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迂回而来的雅鲁藏布河下游之水。当然,这个时候,这条能够同时收集喜马拉雅山南、北两坡淡水的河流已经改了个印度名——布拉马普特拉河了。在托尔萨河汇入布拉马普特拉河之后,这条已经拐了马蹄形大弯的大河,很快又将向南拐一个接近90度的大弯,并最终与恒河相汇注入印度洋了。在拐弯之前,布拉巴普特拉河基本是与喜马拉雅山脉平行,或者说和它上游的雅鲁藏布江平行而流的,只不过二段河流的方向正好相反罢了。之所以会有这么怪异的流向,是因为在喜马拉雅山东南角,有一条隶属的“那加——诺开山脉”( 南亚、东南来地理分割线)的山地“卡西山”为之托底。使这段由西向东流向的河流,实际处于两山之间。基于这种地理结构,我们也可以称一地理单元为“布拉马普特拉河谷”。 从河谷低地的纵深来看,下游的布拉马普特拉河谷,要远超上游的雅鲁藏布江河谷。这也使得今天建制于此的印度阿萨姆邦,在人口上拥有对西藏的巨大优势(河谷人口超千万)。不过,尽管两个板块实际同饮一江水,并隔山相望。但喜马拉雅山脉的阻隔,实际上使得二者之间并地缘矛盾。高原土著并没有兴趣凭借高地优势,下降到海拔相隔几千米的低地上来发展;而包括布拉马普特拉河谷在内的南亚低地板块,也没有兴趣有能力,将人口迁移至喜马拉雅山上去(更别说青藏高原了)。真正能够参与布拉马普特拉河谷争夺的,还是低地民族。 在这场争夺战中,最初通过自然渗透而占据优势的,是来自中南半岛的民族(泰族等)。这似乎也让很多垂涎印度东北地区朋友看到了希望。问题是,作为英属印度的政治遗产,布拉马普特拉河谷已经是印度的一部分了。而同属低地民族的“印度斯坦人”(印度占据北部恒河流域的主体民族),向此渗透、定居的难度要明显低于克什米尔。在经过印度政府数十年的移民之后,今天的印度东北地区那些黄种土著的人口比例,已经快跌破一半了。这看起来,和中国在西域的经营情况很类似。不过,印度在文化上的优势显然要更明显。这并不是说印度文明要优于华夏文明。而是说宗教天然所具有的扩张性、同化性,要强于华夏这种以血缘为纽带的“家天下”模式。正因为如此,在印度还没有得到布拉马普特拉河谷的时候,那些黄皮肤的土著大多都已经成为印度教徒了。虽然印度要想彻底融合东北地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对于种族结构本来就足够复杂的印度来说,共同的宗教信仰才是它能成为一个完整、独立地缘板块的基础(相比之下,中国在这方面还任重而道远)。 布拉马普特拉河在卡西山西端拐过那弯这后,又被改了一个新名字——贾木纳河。这个变化源与它进入了一个新的板块、新的国家。控制这个板块和国家的族群叫作“孟加拉”。从地理背景来看,孟加拉人所生存的这片水网密布的土地,可以被称之为“恒河——贾木纳河三角洲”。由于孟加拉国的独立,我们在一般的行政地图上就可以看出,亚东谷地能够同时指向恒河平原、布拉马普特拉谷地、恒河——贾木纳河三角洲平原,三个人口密集的平原板块。控制这个一个突出部,对于西藏乃至整个中央之国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亚东在地缘位置上的重要性,并非在今天才体现出来。事实上,基于亚东谷地的地理结构以及与卫藏地区的地缘关系,亚东地区一直以来都是雅鲁藏布江河谷地带,与南亚次大陆交流的重要战略通道。这一点,我们也可以从水系结构中,更清晰的看到这一点。当我们沿托尔萨河——亚东河,穿越喜马拉雅山南坡地带后,很快就能够接入另一个处于雅鲁藏布江水系与布拉马普特拉河水系之间的山间盆地。这个盆地的核心是一个叫做“多庆错”的高山内流湖。从亚东河进入多庆湖盆,并不用费力翻越太高的分水岭。而同样的,从多庆错进入北部的雅鲁藏布江流域也几乎没有障碍。为之接入雅鲁藏布江河谷的是一条我们之前已经提过了河流——年楚河。 年楚河的下游与雅鲁藏布江的河口地带,就是后藏的地缘中心——日喀则。也就是说,从日喀则出发的话,可以经这条由年楚河——多庆错——亚东河所组成的,切割喜马拉雅山的低地带,避开难以通行的雪线进入到南亚次大陆,并选择进入三个重要的平原地带。结构拉萨河谷在拼接“羊八井盆地”时的地缘优势。我们可以拉出一条从安多藏区接入拉萨——日喀则——亚东,直至南亚次大陆的,纵向切割整个青藏高原的交通线来。再结合雅鲁藏布江河谷本来所具备的横向交通功能(除了可以内部交流之外,还可向西向东,对接另外两个藏区亚板块——康巴和阿里)。拉萨——日喀则一线,在整个青藏高原的地缘枢纽地位,就此被确立起来了。 在雅鲁藏布江河谷中段(也就是卫藏核心区)地缘优势地位确立这个问题上,南亚次大陆和它所承载的印度文明,所起到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如果喜马拉雅山是一个完全将青藏高原与南亚隔绝的障碍,那么雅鲁藏布江河谷并没有可能成为整个青藏高原的地缘核心。相反,与中央之国核心区更为接近的安多、康巴板块会很有机会,从华夏文明汲取文化、技术优势,并最终以自己为中心辐射喜马拉雅山北麓。 然而就青藏高原相邻的诸多板块来说,南亚次大陆北部在文明上的先发优势,以及在文化上的辐射能力都是最强的。最起码在张骞出使西域之前的公元前五世纪,入主南亚的雅利安人,已经将恒河平原经营成为一片邦国林立、文化昌盛的文明之地了。而后来渗透青藏高原,乃至中亚、东亚的佛教,也已经在雅鲁藏布江河谷所对应的恒河平原发展成熟了。在拥有亚东谷地等众多与恒河平原对接通道的背景下,占据雅鲁藏布江河谷的高原部落,最终得以厚积薄发成为整个青藏高原主人。 雅鲁藏布江河谷的发力,以及“卫藏”地区能够凭借“菩萨”成为整个藏区的地缘核心,源自于公元7世纪在此建立的吐蕃王朝。也正是这个让唐帝国头疼不已的高原王朝,第一次统一的青藏高原,并让雅鲁藏布江河谷直接获得了与东亚地区交流的管道。从此之后,雅鲁藏布江河谷以及整个青藏高原,就实际处于东亚、南亚两大文明板块的共同影响之下。这种情况至今仍在持续当中。 现在的问题是,雅鲁藏布江河谷一定就是最早从南亚文明中汲取养分并崛起的板块吗?要知道,在雅利安人经营之下成为文明之地的恒河流域,并非是南亚次大陆的文明起源地。早在雅利安人入主之前,与两河流域地理距离、气候环境更接近的印度河流域,就已经诞生了成熟的“印度河文明”。即使在雅利安人入主南亚的初期,他们也是在融合、吸收土著民族所创立的印度河文明。在这种情况下,生活在雅鲁藏布江河谷的部落,受到文明辐射的时间很可能要低于青藏高原中,那部分隶属印度河流域的亚板块。至于这个板块到底叫什么,又有什么地缘证据能够证明这点,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http://pan.baidu.com/share/link?shareid=3205657477&uk=268777676
近期章节的高清附图
1、雅鲁藏布江河谷地缘结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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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克什米尔及其周边地区地缘结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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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藏高原地缘结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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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汉.西域地缘结构图(南疆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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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葱岭地缘结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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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疏勒地缘位置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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