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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时代 — 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省”行政区划及民族分布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沿印度河谷向西走出巴尔蒂斯坦之后,印度河谷将迎来一个90度的大转折,开始西南方向流入印度河平原的西侧。在正式进入上印度河平原之前,印度河还将穿越一片介于克什米尔山地与平原之间的高地——波特瓦尔高原。对于这个平均海拔5、600米的“高原”,我们在解读兴都库什山脉与南亚次大陆的关系时,就已经出现过了。在历史上,著名的“犍陀罗”文化就是覆盖于这片高地之上的。而它的核心之地,就是被我们命名为“犍陀罗盆地”的,白沙瓦所在的盆地。印度河在这个盆地的东侧,将迎来它下山之后汇入的第一条支流——喀布尔河。  喀布尔河——印度河所形成的这个90度交叉,造就了犍陀罗地区在中亚——南亚交通中的枢纽地位。无论那些来自西、北方向的入侵者,是从克什米尔方向还是兴都库什方向而来,都将经过这片高地。当然,更多的时候经过它的,是为各方带来利益的商旅。  之所以现在要再提犍陀罗地区,除了为那些山地民族,理清通过印度河平原的通道以外,更重要的是为地缘政治意义上的“克什米尔”寻找西南边界的地缘依据。尽管就地理结构而言,位于喜马拉雅山——喀喇昆仑山——兴都库什山主脉之间的这片山地,都可以被划入“克什米尔高原”的范围内。但观察克什米尔西南部的地理结构,我们还是会发现,自由克什米尔以西,至兴都库什山脉分水岭之间的这片山地,并不在克什米尔范围内。也就是说,无论是生活在“克什米尔北部地区”的吉尔吉特人,还是自由克什米尔的蓬齐人,都没有覆盖至此。  在巴基斯坦的行政区划当中,这片行政上处于克什米尔与阿富汗之间的山地,曾经和包括白沙瓦在内的,犍陀罗盆地中部地区,打包成立了“西北边境省”。在上印度河平原的旁遮普人有“旁遮普省”;下印度河平原的信德人有“信德省”;俾路支人有“俾路支省”的情况下,这个完全不带民族特色的行政标签,显得尤为特别。  其实 “西北边境省”这个刻意淡化民族归属问题的行政标签,在巴基斯坦的出现并非孤立。在他们的北边,那些隶属“克什米尔”范围的吉尔吉特、巴尔蒂斯坦人,也长期顶着一个“北部地区”的帽子。也同样希望把自己的部族之名,上升到省一级的行政区名当中去。幸运的是,经过不断努力,在2010年这两个地区的核心族群,都获得了与旁遮普人、信德人一样的待遇。“北部地区”从此被更名为为“吉尔吉特——巴尔蒂斯坦”;而“西北边境省”则变身成为了“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也译“开伯尔-普什图省”)。  所谓“普赫图赫瓦”就是“普什图之地” 的意思。很显然,这个新的省名显示出了这一地区与阿富汗之间的地缘关系。事实在英国人带领印度人侵入兴都库什山脉之前,普什图人与印度人在波特瓦尔高原,甚至部分上印度河平原的政治分割线,是以印度河干流为界的。这意味着,包括白沙瓦在内的绝大部分犍陀罗盆地,都曾经是阿富汗的领地。  这种情况并不让人感到意外。事实上,纵观历史。以犍陀罗盆地为核心的这片高地,向来都是从中亚方向而来的入侵者,入主南亚次大陆的跳板。算起来,普什图人只不过是,古典时期最后一个沿此路径渗透的中亚民族罢了。只不过,比起之前的那些入侵者。普什图人运气不大好,遇到了那些在技术上,能够完全终结游牧优势的欧洲殖民者(英国人)。其最终的结果,就是英国人在普什图人聚居的“普什图斯坦”中间,以分水岭原则为基础划了一条“杜兰线”,也就是今天的巴、阿国界,将普什图人分割到了两个国家(注:被普什图人所控制的区域,称之为“普什图斯坦”)  关于普什图人与巴、阿两国之间的恩怨,我们在前面已经解读过很多了。今天之所以再次提及,主要是为了让大家清楚,让查谟人无法控制整个克什米尔高原的原因究竟在哪里。我们如果把犍陀罗盆地和克什米尔高原视为一个整体的话,就会发现克什米尔盆地在大小、形态、位置上,几乎就是犍陀罗盆地在东部的翻版。如果今天的印度人,可以透过占据克什米尔盆地,渗透并控制卡基尔、拉达克地区的话。当年的普什图人在控制犍陀罗盆地之后,将部分北部山地纳入自己的控制区也并不会很困难。  现在我们知道了,抛开幕后推手英国人不说,在19世纪中、后期博弈南亚次大陆西北这片山地的主角。其实是从兴都库什山脉而来,占据犍陀罗盆地的普什图人,以及从印度河平原而来,入主克什米尔盆地的查谟人。很显然,如果没有英国人的帮忙,从低地而来查谟人、印度人,肯定无法在克什米尔高原获得这么多的领地的。对此,普什图人的心里也很清楚。所以当印、巴分治,自由克什米尔地区的蓬齐人准备脱离印度教徒的控制时,最先给予其帮助并武装进入的,就是那些其实也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做巴基斯坦人的普什图人(很多资料中,将之称为“帕坦”人)。  从目前的分析来看,这个曾经的“西北边境省”,应该是因为普什图人的控制而没有成为政治意义上的“克什米尔”的一部分了。然而政治控制并不等于地缘意义上覆盖。就象印度人虽然兼并了克什米尔盆地,却无法让克什米尔盆地的地缘属性,与恒河平原整合一样。今天普什图人想把整个“西北边境省”变身成为“普什图之地”时,也同样遭到了那些生活在北部山地的土著部族的反对。这就是说,在我们的地缘板图上,又将有新的标签加入了。至于究竟是什么标签,这个标签与克什米尔高原的其它板块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地缘关系,我们再接着分析。
在喀布尔河相对应的方位,一共有三条南北向的河谷,可以帮助普什图人向克什米尔高原延伸控制力。自西向东排列的话,分别是:库纳尔河(巴境内称“奇特拉尔河”)、斯瓦特河,以及喀布尔河汇入的印度河。鉴于普什图人在兴都库什山脉至印度河之间拥有广阔的腹地,他们在这三河流域的渗透还是卓有成效的。然而对于所有从低地渗透高地的民族来说,都存在一个渐行渐难的问题。即越往高海拔地区渗透,遇到的困难就越大。而面临更为强大的入侵者,土著民族也只能越退越高。  这种现象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地缘规律了。我们在云南那些多民族混居的坝子里,以及台湾岛的民族分布中,都能看到类似博弈的结果。对于现在身处克什米尔高原的我们来说,最为感兴趣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土著民族,阻挡了普什图人全面覆盖上述河谷地区。  随着普什图人的北上之路,一个很少被人提及的地缘标签——达尔德斯坦,也逐渐浮出了水面。在那些以学术服务政治的西方探险家来到亚洲中、南部之时,为这生活在这些土地上的族群划分领地,是他们所热衷的工作之一。以我们的视角来看,这种工作其实就是地缘意义上的归类行为了(虽然他们未必会用“地缘”这个概念)。  在这些归类当中,源于波斯语的“斯坦”(stan),一词是最为常用的后缀。由此也诞生了普什图斯坦、俾路支斯坦、库尔德斯坦一类的地缘标签。由于这些带“斯坦”二字的地缘板块,大都为穆斯林所覆盖,以至于今天一提到含有“斯坦”二字的国家或地区,大家脑海中所浮现的一定是伊斯兰国家或者地区。其实最初采用这个后缀的人,并没有将之作为穆斯林之地的意思。在波斯语当中,它的本意是“族群聚集之地”。也就是说,只是要身处波斯文化可能影响到的地区,都有可能被缀以这个标签。由此,也出现了所谓“印度斯坦”的地缘标签。  在古典时期的国家概念中,共同的族群归属感是一个国家形成的基础。而在二战之后的民族独立潮中,这一原则也被正式认同为现代国家的建立标准了。从这个角度看,我们甚至可以认为,现在这些多民族混杂国家出路只有两条:要么以主体民族为基础,融合或者建立一个更高层级的民族认同;要么就必须时刻防范着,被分裂为一个个独立民族国家。  基于上述原则,那些并没有拥有自己民族国家的俾路支人、库尔德人。。。都曾经或正在试图建立过自己的“斯坦”国家。相比这些尚在努力中的民族,普什图人还算幸运的。英国人虽然占了英属印度的地缘案例,吃掉了半个普什图斯坦,但为了防御俄国人的渗透,同时也帮助普什图人坐实了兴都库什山脉北部地区。虽然这种“置换”让塔吉克人和普什图人现在都有些别扭,但在英、俄的共同“努力”下,这两个民族也还都算有自己的为主体民族的国家了。  如果把“斯坦”二字,从单纯的族群聚集之地,上升到政治层面的话,那么所谓的“达尔德斯坦”之名就有些过于学术了。事实上“达尔德”一词,更多是一种语言学上的归类。生活在克什米尔山区,被分割于各条河谷之中的部族,在历史和现实中并没有尝试建立过一个,统一整个克什米尔高原的民族国家。他们之间的共同之处,在于所操持的语言可以被归入“达尔德语”。  克什米尔地区那复杂的山地结构,是达尔德人没有成为“斯坦”国家的主要障碍。而身处几大板块沟通的交通线上,也使得达尔德人无法稳定自己的地缘结构。今天从持达尔德语人的覆盖范围来看,吉尔吉特、克什米尔盆地,以及今天我们所提到的奇特拉河、斯瓦特河上游河谷地区,都算是达尔德人的保留地。只不过,由于各自的处在独立的河谷地区,这些有着共同源头的族群,今天所操持的“达尔德语”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  也许有一天,真的会有人提出建立“达尔德斯坦”的主张。但现实的问题是,这些在语言上还有些许独立性的“达尔德人”,在人种、宗教这两个重要标识上,与普什图人和那些信仰伊斯兰教的印度雅利安人之间的界限已经非常模糊了。在有印度这个强大的“异教徒”国家在侧时,很难想象这些本身就处于一盘散沙状态的达尔德人,会不切实际的搞出一个独立民族国家的政治理念来。这种情况就象今天的中国,很少会有人认为,那些文化上认可华夏,种族上同属黄种人的“少数民族”会有从中央之国分裂出去的风险一样。  今天居住在克什米尔盆地的那些“达尔德人”,所操持的语言被细分为“克什米尔语”。从这个角度说,“克什米尔人”的标签,也可以被视为这部分达尔德人的专属标签。至于阻碍普什图人进一步向克什米尔高原渗透的达尔德人,则分别是生活在斯瓦特河流域上游的科希斯坦人(也译“科伊斯坦”),以及奇拉拉尔河(库纳尔河的上游部分)的科瓦人。  由于面向印度洋方向,这些河谷的自然条件比那些划入“巴控克什米尔”的克什米尔高原,气候环境都要更好,人口承载量也要更大。只不过,这些河谷当中适合耕种的土地,都已经被普什图人所占据,那些操持达尔德语的科希斯坦人、科瓦人大多数只能在高海拔的河谷中,从事游牧生活了。当然,这并不代表这些山地民族,就没有任何话语权了。普什图人之所以直到2010年,才获得巴基斯坦政府批准,将“西北边境省”之名变更为“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这些山地民族的反对,也是一个摆在台面上原因。  其实这也是弱小民族的命运了,与普什图人在西北边境省上千万的人口数量相比,科瓦人、科希斯坦人加起来不到100万人口的数量所能持有的话语权能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实际上,从巴基斯坦的角度来看,之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这些普什图人一个名份,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他们有“阿富汗”这个普什图人占主的的邻国存在。基于这个原因,巴基斯坦在设立“西北边境省”之时,就在它与阿富汗之间设立了一个沿边境延伸的“联邦部落直辖区”以为缓冲。  现在我们应该明白了。由于普什图人的存在,身为克什米尔高原土著的“达尔德人”,其实在巴基斯坦西北山地并没有什么地缘影响力。这一区域也因此没有被代表印度的“查谟人”所渗透。不过随着海拔的进一步升高,另一支达尔德人部族——吉尔吉特人,却开始有机会出现在地缘政治舞台上了。这个板块的地缘结构,以及与周边板块(尤其是中央之国)的地缘关系,就是我们下一节的分析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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