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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时代 — “漠北之战”之匈奴单于逃出生天
应该说,就战术而言,匈奴诱敌深入,将战场预设于戈壁北部的想法是没有错误的。他们所没预料到的,就是汉军拥有如此强大的攻击力和补给能力。前面我们也说了,卫青与霍去病所率的两路大军,都各自有五万精骑,而为这些一线部队转运补给的,又是数倍于他们的步兵。战略准备充分,加上步步为营的延伸补给线,使得匈奴主力所等到的,并非是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队。 让匈奴人选择的话,他们宁愿选择迎击卫青。毕竟霍去病那种无视后路,直取对方中枢的战法,着实让人胆寒。然而遵循传统战法的卫青部,也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即使在草原上,汉军依旧有办法发挥他们在防御技术上的优势。从技术上看,这就是“车”的使用了。 战车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前,曾经是中央之国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能够集结多少辆战车,成为衡量一个国家实力的重要参数。不过,在中央之国决定向游牧民族学习骑射技术后,战车就基本不再被当成一项攻击性武器使用了。然而这并不代表“车”会被彻底边缘化,它只是会以另一种方法,帮助使用者取得最终的胜利吧。 对于试图远距离攻击漠北草原的汉军来说,无疑会带有大量,载有粮草、军械等辎重的战车,这些战车被称之为“武刚车”。尽管我们刚才也说了,游牧民族的轻骑兵技术,已经终结了攻击性战车时代,但这些载重工具却是汉军在旷野中对抗游牧骑兵的依托。具体到卫青此次所使用的战术,就是将这些“武刚车”环列于军营外围,以这些车辆所携带的弓、弩等远程性武器,在匈奴人进入自己的有效射程之里,抢先进行第一轮攻击(由于借助了机械力的原因,最起码汉弩在射程上会超过匈奴人)。即使有匈奴骑兵能够突破汉军的箭雨冲至阵前,这圈由战车环列而成的防御工事,也能够帮助汉军在短兵相接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卫青在漠北之战中,所运用的这一“以静制动”的战术,后来也成为了汉军远征匈奴时的标准战法。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你必须携带足够的补给,以支撑到匈奴人主动放弃攻击行动。很显然,列阵于翁金河畔的匈奴人,已经看出了汉军此次远征的准备相当充分。他们并没有信心突破汉军的军阵。 然而任何战术都会有它的不足之处。即使步步为营的方法,能够让汉军有效的抵御匈奴骑兵的攻击,但你永远不可能只靠防御来取得最终的胜利。如果汉军没有主动进攻的能力,那么即使匈奴人知难而退,不发起攻击。对于匈奴人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反观汉朝方面,却白白消耗了自己的国力。 对于已经在草原之上,屡屡战胜对手的汉军来说,他们当然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防御上了。此时的汉军无论在马匹还是骑兵的数量上,都已经能够和游牧骑兵决战草原了。在布阵之后,卫青派出了最精锐的五千骑兵正面迎击匈奴主力,而匈奴方面亦派出万骑迎战。 单从先锋部队的数量来说,汉军并不占优。不过有了强大军阵做后盾的汉军,并不会真的指望这五千骑兵能够在与匈奴人的对决中取胜。他们的作用,更多应该是在接战之后,将匈奴人引入军阵的有效射程内。然而荒漠地带所特有的恶劣气候,却并没有让汉军有机会诱敌深入。出击的汉军,碰上了一场骤然而起的沙尘暴。 虽然匈奴人自持更适应戈壁地带的恶劣环境,但沙尘暴也并不会特别帮到他们。双方准备迎敌的骑兵,完全无法看到对手,更别说准备接战了。于匈奴方面来说,他们此时所想的,应该是等沙尘暴过后再行进攻。不过这一突发状况却被汉军所利用,借着沙尘暴的掩护,卫青将剩余部队分成左右两军,向匈奴主力的左右两翼包抄了过去。等到匈奴人能够看清对手时,汉军已经初步对匈奴人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在没有山为依托的野战当中,并非所有的包围圈或者半包围圈,都能让进攻者占得先机。如果你的兵力、战力不够的话,这种做法只能让对手更容易突破你的阵线。不过这一次卫青的优势十分明显,以至于匈奴单于在双方接战之前,就慑于汉军人数与质量,提前带着数百轻骑卫队,沿翁金河向西北方向出逃了。 匈奴最高领导人的出逃,实际已经意味着匈奴人没有了胜机,只不过凭借游牧骑兵的个人能力,以及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在后来的混战当中,汉匈双方的人员损失大体相当。最终的统计结果是,西路军在整个漠北之战中,共斩获了一万九千多人。从数字来看,这显然还不能算是给予了对手致命打击。其实这也是历代中原王朝与游牧骑兵决战中的无奈了。在对手拥有强大机动能力的情况下(并且不会有死战到底的想法),胜利往往只是代表你击溃了对手(而不是全歼对手)。也正因为如此,斩首(俘虏)的数量才成为了衡量战果的硬指标。由于汉军在与匈奴主力决战时的损失相当,在以斩获论英雄汉帝国中,这样的结果并不能为西路军整体带来战功。能够让卫青有机会大胜而归的机会,就是提升此役的质量。说的简单点,就是俘获匈奴单于。在第一次河西之战中,人员损失大体与对手相当的霍去病部,就是凭借斩首、俘获大量匈奴贵族的战果证明了自己。 事实证明,匈奴单于临阵脱逃的做法是正确的,最起码他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在混战中得知单于已经遁逃的汉军,尽管连夜派出轻骑兵追击(卫青主力紧随其后),却还是在追出二百里之后,失去了匈奴单于的踪迹。 逼迫汉军放弃“斩首行动”的直接原因,就是目标并没有一直沿翁金河一路向西,而是在西逃一段路程之后,转向东北方向,穿越戈壁地带向图拉河方向逃窜。正如我们前面所分析的那样,图拉河(汉称“余吾水”)也是单于本部的核心之地,或者说单于设庭帐之所。而实际情况是单于应该也没有在图拉河谷停留,因为那样的话,他很快就会遇上匈奴人最不想碰到的霍去病了。 不管单于最终逃往何方,继续追击他已经没有什么胜算了。对于熟悉地形的匈奴人来说,他们自然能够找到路径穿越戈壁,进入色楞格河流域。而对于初来乍到的汉军来说,这样的做法就有些太过冒险了。当然,追击与否也与领军将领的性格有关。如果换做是霍去病,单于也许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这里并不是说卫青的想法不对,而是说在机会面前,每一种选择都会有它的机会成本。对错的判定,往往只能凭借结果来做出了。 在“斩首”单于的想法,已经不大可能实现时,卫青所率领的西路军需要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来引领他们的下一步行动了。单于设庭的鄂尔浑河谷,理论上应该是一个好的攻击目标。问题是,匈奴人的主力已经在此战中四散溃逃,而辎重也被坚壁了起来。也就是说,汉军即使进入到鄂尔浑河谷的话,也不可能有太大收获了。 当汉军很难再寻找到匈奴主力决战时,俘获匈奴人的辎重成为了现实的目标。正常情况下,游牧为生的匈奴人并没有集中储备粮草的习惯,这也使得他们抵抗灾害的能力要远逊于农耕民族。不过此次为单于制定战略计划的那位降将“赵信”,却帮助匈奴人完成了一次物资储备工作。很显然,这位原来的匈奴“小王”(部落首领),曾经的汉将,现在单于最信任的助手,将农耕民族的防御理念也带入了漠北。他甚至在单于王庭之西的一条山谷中,筑了一座城来储备匈奴人所收集来的粮草。 赵信依山而筑的这座城,史称“赵信城”,所依之山则被称之为“窴颜山”。以地理结构而言,赵信城的位置离单于庭所在的鄂尔浑河上游河谷之间的距离,约在130公里左右。之所以选择这个地点,主要是因为它的位置更加深入杭爱山腹地(今蒙古“车车尔勒格”一带)。当你所做的准备是以防御为目地时,总是越往腹地回收,就越会感觉安全的。 当汉军明显逆转形势成为攻击方后,匈奴人也曾经为是否要向对手学习,筑城以自守展开了争论(结果还是放弃了)。不过从赵信此次尝试的结果来看,却是以失败而告终的。汉军在从翁金河谷向北,转入到鄂尔浑河谷之后,虽然并没有在单于之前驻牧的地方,得到太大收获。却也就此获知了赵信城的位置所在,接下来他们只需沿杭爱山北麓向西移动300里(汉里),就可以得到匈奴人所储备的粮草了。 并没有记录表明,汉军在攻取赵信城时,迎来了一场新的战斗。事实上,让没有筑城以自守传统的匈奴人,在匆忙中筑起一座城,在质量上本身就不是一件很靠谱的事。更为致命的原因,是匈奴人实际上并不知道如何守城,在前方主力已经溃逃的情况下,赵信城的守军很可能在汉军主力到达之前,就已经作鸟兽散了。 赵信城也成为了卫青所率领的西路汉军,此战的终点。从战略上来看,进入到杭爱山分水线之北,也算完成了攻入漠北草原的战略意图。然而在就地取食,休整一天之后,卫青并没有继续向漠北草原纵深继续扫荡,而是将烧毁了剩余的粮草后,班师回朝了。 鉴于这次出击,是汉军第一次穿越戈壁地带,站上漠北草原的土地上。卫青不愿意在敌境停留太久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此时汉军的补给线已经长达千里,如果以大湖盆地为基地的匈奴右翼部落,组织力量包抄的话,汉军所面临的风险就很大了。事实上,由于单于的不知所踪(很可能还有与之协同做战的右贤王),此时匈奴右翼地位仅次于右贤王的“右谷蠡王”已经自立为单于了。如果这位新单于希望以战立威的话,并不会让人意外。不过后来这位自行上位者并没有机会这样做,一方面汉军很快就回师了;另一方面单于本人很快又找到了自己的部众(新单于只能自去封号了) 在无法再与对手决战,又深入敌境的时候,选择见好就收,并不算错。然而这种保守做法,也让卫青在后来的汉军体系中被边缘化了。因为与之同时出击的霍去病,却凭借他特有的不要命打法,取得了空前的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