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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法与俄关系漫谈

老枪Plus 老枪杂谈 2022-10-07 15:20 Posted on 北京

这个话题是今年3月时开始说的,3月说完了德国与俄国,半年后,10.1小长假把法国与俄国说完。


3月30日

如果从战争外交史来说德国、法国在俄问题上的选择,倒是容易,但却是老生常谈。现实问题,当然有同类历史过往的影响与投射,不过,也往往未必真是实质。这个问题,咱们今天就稍放开点,想到哪里扯到哪里。我其实头疼写万字长的,那得讲究很多,太累。这里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跟聊天一样,不累。

除了二战外,德国历史上与俄其实没什么血海深仇。相反,一战之前,两国二百年关系的主旋律是友好。一战时两国虽是敌人,但鹅当时内外交困,战场上拉胯的很。后来,红苏在鹅取得政权,费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同志主动退出战争并向德求和,连割地带赔款给了德许多好处——当然,由于德国最终战败,这好处它没吃着,但两国却没因战争结下真梁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也为21年后的1939年,约瑟夫斯大帝与元首密约相互友好互不侵犯并共同瓜分波兰,奠定了良好基础。双方当时不管心里想着啥,也还是互相觉得对方是能交的。否则,这密约也搞不成。实在是元首这人,脑回路清奇的过于清奇,战场选择与方向抉择,转换的匪夷所思。他对英国的迷之好感,使他莫名其妙地中止了对大英帝国的穷寇聚歼与入侵,转头扑向苏俄。


其实,苏俄与纳德,是一枝两朵并蒂莲,是德国哲学意识形态池塘中生长出来的两朵奇葩,只是一朵开在德国,一朵开在俄。我一直觉得元首是最理解约瑟夫斯大帝治下苏俄的人,他非常明白德式意识形态与鹅式野蛮嫁接,会催生出多么可怕的东西。所以,他才急着先下手为强。


二战双方都死了太多人,先是你蹂躏我,后是我蹂躏你,你说这叫血海深仇?我看也不是。这是愿赌服输,在血债与肉债上,双方打了个“平手”,谁大概也不欠谁的。


至少,感觉后来德国人是这么看。

如果以瓜分波兰为二战起点,苏俄与德纳,就是二战的共谋者与共同发起者。


二战后,德国两分,西德走上和平主义道路,东德走上苏式道路,成为苏俄的最忠心仆从国。是的,波兰捷克这种时刻心怀异志的就不用说了,就是匈牙利保加利亚,也远不如东德对苏俄忠心。

1945年到1989年,东德在苏俄的阳光雨露下,滋润了近半个世纪,东德的德国人被改造了近半个世纪。这种改造对一个族群是脱胎换骨洗髓易筋式的,经过这么长时期数代人的改造,很难说东德人与西德人,还完全是同一个大脑意义上的种群了。

勃列日涅夫与东德领导人昂纳克的著名舌吻

就如同绑匪与被绑架者长期在一起生活下来,被绑架者会对绑匪产生某种好感乃至依恋一样。当离开绑匪的挟持回归正常社会后,被绑架者一旦遇到新的生活不快或困境,往往会回忆起被绑生涯中的那些“温馨“,并极力美化它们。在长期被绑架的生活中,被绑架者实际上对绑架者已经产生出某种他自己也不知或不愿正视的奴性。


族群也如此。

两德统一后,西德社会一方,在对东德群体的“保护”方面,是很人道与人性的,或者说小心翼翼。整个德国社会,事实上在回避那近半个世纪(苏)俄对东德的伤害。因为在那近半个世纪里,苏(东)德一体,在德国社会清算苏俄,最终会清算到东德人自己身上。这会对本来就可能在相融中有诸多障碍的两个相异社会间,制造出更多新障碍。

所以,人们才会看到,两德统一仅仅11年,东德人默克尔就成为德国最大政党基民盟的领导人。五年后,她又成为德国总理,这一干就是16年。

1954年出生的东德人默克尔,无论在学生时代,还是在青年时代,都是苏式东德社会意义与标准的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好青年。作为东德小学生,她的俄语非常棒,八年级时就被破格允许参加只有十年级以上学生才能参加的全国俄文竞赛,并获选全国俄文最佳女学生,因此得到了去莫斯科旅行朝圣的奖赏。

后来,成绩优秀的她,读东德最好的大学,进最高等的国家研究机构工作。

无论从哪种意义与角度,她打小开始就是在苏(东)德社会中的成功者,她对(苏)俄的欣赏与喜爱是从孩子时就开始的,就极为入脑入心的。

前东德共青团员默克尔

就是这样一个在苏(东)德社会顺风顺水出生、成长并完全成年成型(两德统一时她35岁)的东德人,在两德统一后仅仅15年,就开始领导德国并领导了16年。


我有时真有点恍惚,德国统一32年来,究竟是西德人塑造东德人多一点,还是东德人塑造西德人多一点?

但有一点不需要任何怀疑:今天的德国社会与德国人,是受到了曾经的东德社会与东德人反向塑造的德国社会与德国人。而曾经的东德社会与东德人,是被(苏)俄强力塑造过近半个世纪的社会和人。


所以,今天的德国社会与德国人,是受到鹅间接塑造过社会和人。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去翻一战之前的德俄战争与外交史那些老账,来老生常谈地看现在德俄关系问题的原因。

历史有时是能完全链接的,有时不能。

先说到这吧,这些话题都是小孩没娘型,太费劲,等再有精神了再说。

3月31日


就俄言,在欧洲如果说让它最感亲近的,那就是德国。


从彼得大帝的外孙彼得三世起,俄沙皇就一直是“德国人”。


彼得大帝的大女儿与德国联姻,嫁到德国,生出彼得三世。


大帝无子,死后皇位由小女儿继承。但小女儿却一直是非但无子,连女儿都没有。


无奈,只好去德国,把自己姐姐的儿子接到俄国,由这娃继承皇位。这就是彼得三世,他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俄国人。他只会说德语,不会俄语。


而彼得三世的妻子,则是纯粹的德国人,她就是著名的叶卡捷琳娜大帝。


今天的俄国,是从彼得大帝手里真正开创,在叶卡捷琳娜大帝手里彻底成型的。她从1762年至1796年,统治俄长达34年,是在位时间最长的沙皇。正是这位德国人,在其统治高峰时对俄国人训令:“俄罗斯是欧洲大国”,彻底确定了俄给自己的历史定位。这在后来一直是俄的祖训,现在仍然是。


叶卡捷琳娜死后,她与彼得三世的儿子保罗一世继承沙皇皇位。算一下,这位保罗沙皇身上的德、俄血统比是多少?


但,这仅仅是刚刚开始。从保罗一世起,此后历代沙皇基本都是与德国公主们结婚生娃继承沙皇皇位再和德国公主结婚生娃继承沙皇皇位……


到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就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德国人了。他身上的俄血统,大概只剩下生物基因级研究意义了。


也就是说,就沙俄最高统治层来说,从蒙古式样治理,向欧洲式样治理的转变,是深受德国影响的,德国是他们的老师与模板。


他们的意识形态形成,也同样如此。所以,源自德意志的那个著名意识形态,本来并从没想过去落后的俄,它原本是为已经资本主义社会的西欧“设计”的,但最后却意外地与落后的沙俄农业社会结合在一起。这并不是历史偶然。


这就使得俄德两国从上层传统说,有了一战之前近200年的“传统友好”关系。而一心想把自己变为欧洲国家的俄,也把德当成了让欧洲认同自己的最主要抓手与桥梁。甚至,俄一直坚持自己的人种,斯拉夫族群,是起源于日耳曼,是从日耳曼向东出走而来。但在西方更普遍的历史认同是,斯拉夫族群,是从东方向西缓慢移动数千上万年最终形成的。


另一个不容忽视之处,沙俄固然是有着蒙古特色东方极权专治皇权浓厚底色的国度,德国在西欧诸主要国家中,也是那时欧式皇权底色最浓厚的国家。这是它们在1819世纪能相互友好乃至互为欣赏的重要基础原因。


因为以上种种,俄德这两国与两族,事实上是存在着某些共通与默契的。在二战前长期的欧陆混斗中,这两个族群与国家也就形成了经常明面上与私底下各种勾肩搭背的历史过往。二战后德国两分,东德也就能比其它苏东集团国家,更能和苏俄这个宗主国顺贴地相处。

冷战结束后,尤其普京登基,俄向沙俄开始回归,德国选择了在各方面,尤其在经济上与俄深度绑定的方针,也就是说它或主动或惯性地选择了某种程度地回归德俄“传统友好”的路径,来处理德鹅关系。这固然与默克尔本身的人生经历等有关,但更主要的,还是双方都有自己的历史路径依赖。


我觉得,这是理解德俄当今以及未来关系的一个重要的切入点。


说到这里,我其实特别希望有人能问出一个问题:既然两国两族有那么长期的交往与友好,沙俄又是以德为师傅为模板来学习和参考的,那为什么后来的俄与德,从整个社会与族群看,却相差如此巨大?


这是因为,首先,德意志毕竟是欧洲国度,它没被蒙古式东方野蛮极权蹂躏驯教过,两者底子完全不同。其次,德国与欧洲一样,是经历了整个全社会的近现代思想意识启蒙与解放的,俄却没有,俄的社会底盘一直没怎么变化。沙俄对德的学习与参考,只是在其统治层面,更多地在学习与参考德的某些技术性东西,以便于以更“先进的技术”来驾驭自己的社会底盘。

俄底为体,德技为用。

所以,今天情况下的德俄关系,会有历史路径依赖下的“返祖”可能,这就是有人担心德在今后对俄放水的原因,因为在这种路径依赖下,德国把自己在经济上与俄绑的太紧了。

但,毕竟,今天的德俄不是历史上的德俄,两者在战后已经各自彻底走上不同的道路,虽不是水火难容,但德国即使放水,也会有水位底线。

观察德今后对俄是否能毅然决然地甩开历史路径依赖,咱们就先看它能不能坚决地按其现在所说的时间表,断开对俄的能源依赖吧。

10月3日


6个多月前,3月初,我说给你们扯一下德、法和俄的历史关系问题。3月底把德俄简单说了,然后,法俄就长期搁置了。


这两天闲着,看能不能打起精神来把这个事捡起来。


德国在与俄国关系上,我能简捷抓条主线出来说,法国与俄国关系,要说简捷,就让我头疼了,这也是说了德国后,迟迟不再接着说法国的原因。


说起来太长了,太头疼。


俄罗斯从彼得大帝开始力图让自己成为欧洲国家以来,有两个国家在思想、意识形态、文化、艺术等等上层建筑建设方面,对它起了决定性影响,一个是德国,另一个是法国。这其实不奇怪,从欧洲大陆来说,三百年来正是这两个国家在主导欧洲,无论西班牙还是意大利,都已是昨日黄花,希腊就更别说了。而孤悬于大陆之外的英国这一枝,其影响却是在欧陆之外的广大世界,俄罗斯并没有从那里去汲取什么养分。


在说法国前,咱们先八卦下俄英。

在莫斯科沙皇时代(彼得大帝还没出世),第一代俄沙皇,具有典型精神病患者症状的伊凡四世,在他自知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疯狂爱上了在那个遥远的英吉利岛上的女统治者,著名的伊丽莎白一世(好莱坞有关于她的电影,很值得看),几次给伊丽莎白写求爱信,并要求去伦敦政治避难。伊丽莎白懒得搭理他,这把他给激怒了,再去信就不是求爱而是辱骂了:


我恨不得在你的皇宫,朝你脸上吐唾沫,唾你个满脸桃花开……要不是原来以为你在你那国家还有点地位,我以前才懒得屑于给你写信呢,现在才知道,你在你的国家毫无实权,啥主也做不了,你个到现在也嫁不出去的老处女,莫斯科离了你们英国的东西照样好好的……


而英国,也是当时世界上最早对俄罗斯有穿心透骨认识的国家。当时的英国驻俄大使佛莱彻后来写了一本专著,大概应是欧洲最早一部研究沙俄的专著(如果不是第一部的话)《论联邦俄国》。他在书中斩钉截铁地用感叹号下了个直截了当毫无修饰的死一般铁论:


他们的政治是彻彻底底的独裁专制!


俄罗斯和英国……就这了。


题外几句:大概400年后,约瑟夫斯大帝成为20世纪的大帝,他最推崇的沙皇,不是彼得大帝也不是叶卡捷琳娜大帝,而是这位俄“首帝”伊凡四世。正是这位伊凡四世,创建了俄罗斯历史上最早的国家特务机关,开创了对内搞特务政治的先河,并在苏俄时期由契卡而至克格勃,发扬光大到极点。


在同一时期,我大明皇帝在其祖朱元璋创设锦衣卫后犹嫌不足,又“发明”了东西两厂。


沙俄时期,从沙皇到贵族,在生活方式上追慕追摩法国贵族。彼得大帝时规定,贵族必须说法语,从此,法语成了俄贵族的第一语言,俄语反倒次之。作为沙俄贵族,你可以不会俄语,这对你毫无影响。但如果你的法语带有俄音,那你就在圈子里低人一头了。


在意识形态上,法国大革命产生出来的左倾革命思潮,对俄国社会思潮影响很大。这就导致了自18世纪以来,俄罗斯在意识形态方面的错乱:在以沙皇为总代表的沙俄统治层面,是蒙古与德意志的杂合杂交体。在中低层贵族与中小知识分子为主要载体的社会思潮方面,又是深受法国革命左倾暴力思潮所影响。


由于地缘相隔,法国与俄国历史上本来缺乏冲突的机会与可能,两者其实是一直有着远香近臭中的远香感的。法国不同于英国,它缺乏英国这个全球贸易帝国所具有的那种对自由刻骨追求的基因,它更多的是以自己的文化优越感对俄罗斯有俯视感而非厌恶感。但在出来拿破仑这个追求欧洲大陆统一的雄才大略皇帝之后,情况有所变化。拿破仑之所以率先发起对沙俄的战争,是因为他看到沙俄对欧洲所持的野心之大,所以,要先下手为强。200年后的元首,也是这个想法。


进入20世纪,法式革命思潮在俄罗斯绽放出罂粟花般迷人的绚丽——在法国知识分子那里是这种感觉。在欧洲,法国左翼知识界成了苏鹅的最大知音和鼓吹者,他们把苏俄看成是法国大革命的继承人,把苏俄描绘成理想的天堂。更为要命的是,当他们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后,他们选择了可耻的隐瞒。

典型的是罗曼罗兰,这位当时法国左翼知识分子的最大代表,也是苏俄革命的赞美鼓吹者。


1935年,应高尔基之邀,70岁的罗曼罗兰到苏联访问了一个月,作家的敏锐感让他意识到自己错了,苏俄根本不是他理想中想象的那个样子,而是相反。历史良心促使他写下了《访苏日记》,但这良心却是打折的,他写了却秘而不宣,而是在最后写下如下话语:


“在自1935101日起的50年期满之前,不能发表这个笔记——无论是全文,还是片段。”


所以,这本《日记》到被公开出版时,已是1989年,两年后,苏联解体了。

他从苏联回来后对苏俄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是不在谈论苏联。


另一位同样是苏俄坚定鼓吹者的法国著名左翼作家纪德,1936年第一次访苏后,也同样看到了与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苏俄,他选择了说出来,回去后出版了《从苏联归来》,结果是受到了苏俄与法国社会左翼的一致群殴。


这里又不得不拿英国来做个对照了。


大名鼎鼎的罗素,英国人,本来是苏俄的支持者,但早在1920年,他访问苏俄后,发现真实的苏俄是怎么回事,自己的支持是错误的,从此,便断然成为苏俄的坚定批评者与反对者。


要知道,1920年还仅仅是苏俄草创时,与在斯大帝彻底统治下1935年的苏俄,还有着很大很大的差异。


说到英国人罗素,就又不得不提到他的一位中国学生,文艺型民国知识分子徐志摩。


罗素是徐志摩最笃信与崇敬的导师,但因为罗素对苏俄的立场转变,使得他对罗素产生了怀疑与疏离,他那时也是很坚定的苏俄粉。


5年后,1925年,徐志摩在欧洲游历,期间去了苏俄,在莫斯科转悠了三天,仅仅三天,他就彻底转变了对这个国家的看法,在随后出版的《欧游漫录》中,他写下了这样一段穿透历史与未来的话语:


“他们相信天堂是有的,可以实现的,但在现世界与天堂的中间却隔着一座海,一座血污海,人类泅得过这血海,才能登彼岸,他们决定先实现那血海。”


他以文艺家的特殊敏感与语言,道出了历史与未来的真谛。

徐志摩,一个当时寂寂无名的年轻中国文化人,他比牛逼哄哄的法国大知识分子们早十年看清了苏鹅的真是面目,而且,以文艺家的感性直觉,直透其骨髓。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接受的是美英文化与知识体系教育。


总之,不反俄不厌俄乃至有些友俄,这是法国对俄罗斯的一贯主基调。一战与二战,大家都在一个战线上。二战之后,戴高乐在国际关系上玩大公鸡式特立独行,使得战后法国进一步继承了这个特色。


这就要说到法国社会在国际关系上的又一个特色:反美。


你没看错,反美。


反美是二战之后的世界潮流,一直到现在都是,无论亚非拉,到处都反美。而法国,是反美的祖宗。在反美上,后起之秀伊斯兰世界等,早已超过了它。但在欧洲,它仍是反美的第一号,俄罗斯都不如它甚远。当然,这是在正常时期,现在这是非正常时期,也许俄罗斯反美超过了它?这我还真不大敢肯定。


注意,我说的不是法国政府反美,是法国社会反美,是社会与民众思潮概念。所以,我不大肯定,即使现在,如果有可能在法国社会各阶层与俄罗斯社会各阶层,做个可信的反美调查的话,俄罗斯的反美情绪和热忱真能高过法国。


这事小孩儿没娘说来太话长,咱们简短截说,法国社会反美至少有200年以上历史了,有一个专门的词:反美主义,就是出自法语,这词有100年以上历史了。法国反美源于早年时,还没美国时,它就“反美”了,反美洲。那时的反是瞧不上,在法国伏尔泰等那批启蒙运动先驱那里,也不知抽了哪根筋,他们虽然从没去过美洲,但却认定美洲大陆的人种不行,这给法国社会早早就埋下了对美洲人的歧视。


这美国也是倒霉,它后来就诞生在北美,所以,自打它一出生,法国社会就觉得美国是个低级货色,完全瞧不上,鄙视。


可能有人会说,那自由女神像不是法国送给美国的吗?瞧不上还送这大礼?

是,是法国送的。但那不是因为法国那时瞧着新生的美国顺眼,是因为新生的美国造了英国女王的反。在那时的北美殖民地,有英国殖民地,也有法国殖民地,英法在北美殖民地是仇家。这事儿的遗韵,就是现在加拿大还有法语区,魁北克还时不时撒娇闹个口头要独立啥的。


美国造英国的反独立了,法国当然要鼓励了,也就这么点事。当然,也是借机想把美国往自己这边拉。但美国自打一出世,就是个混不吝,谁的账也不买,它想的就是老子要远远离开你们这些欧洲老东西们,在北美过自己的逍遥放荡小日子。所以,送了个自由女神像后,法国没得到啥想得到的东西,两家很快就不过事儿了。这让法国越发鄙视美国。


不过,此时反美还愿谈不到,在法国眼里,美国人,有一个算一个,从总统到百姓,全是半开化的半野人,乡巴佬,粗俗,没文化……这样的美国根本不值得它反,它只是瞧不上,鄙视。你要让那时的法国人在美国与俄罗斯间选谁高贵,它会毫不犹豫地全票投给俄罗斯。


那时的法国,只有跟大熊猫一样稀奇的极少极少数人,真正研究并认识到美国这个新生国家的未来会如何不可限量。


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叫:托克维尔。


几年前,因为某种机缘,这个中国人原本知之甚少的18世纪上半叶法国学者,与他的著作《旧制度与大革命》一同在中国小火了一把。而事实上,托克维尔的另一部著作《论美国民主》,才是他自己的更得意之作。这是他在北美大陆实地考察研究了大半年后,用了7年时间完成的巨著。

法国社会由鄙视美国变为反美,是始于一战后。一战的结果,是法国所在的协约国一方,惨胜德国为主的同盟国一方。最后的胜利源于美国的参战,美国第一次成为欧洲的救星。这次大战,作为胜利方之一的法国,其实损失是非常惨重的。大战的主要战场在法国,把法国北部几乎打回半原始时代,而法国战死的也最多,军队战死131万多,伤残280余万。战争导致非军人的战争生产与勤务劳动人口损失136万余人,总共人口损失550余万,是当时法国人口的四分之一。


可以说,一战使得法国一代年轻男丁中的精英几乎尽丧,法国的整个社会精神与气质因此发生巨大改变。这也是仅仅二十年后再次世界大战时,法国表现成那样的重要原因。


经受了如此惨烈的战争结果,整个法国社会人不思战,让刚刚才长起来的一茬新人再次投入战争的绞肉机中,恐怕是个很少有人愿意并意志坚定去干的事情。


说实在的,我一直不愿意彻底鄙视法国人在二战中的表现,就是缘于此。我只是非常鄙视法国一些男人,在德国战败法国捞了个战胜国时,对那些在战争中因各种原因委身于德国占领者的法国女人们进行的集体无耻羞辱。

法国男人们在战争中的软弱表现,是可以理解与原谅的。但这种对因自己的无能与软弱,才委身于德国占领者的女人们的羞辱,是不可理解与原谅的。

巴黎解放后,法国男人们抓起那些战时委身于德军的法国女人剃光头


我一直认为,战后的法国,在国际关系问题上,有着这种男人们的深深印记。

二战结束,在德国坦克下躺平的法国,不但躺着就复国了,而且成为了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要说这一切,主要是拜美国参战所赐,但二战后的法国,却在反美上更上了一个新台阶。

这要从戴高乐说起。

先到这儿,没精神了。

10月4日

法与俄,接着前面说。想到哪儿算哪儿。


为什么一战后,法国从瞧不上美国转变为反美了?这其实是个有点升米恩斗米仇意思的“故事”。


一战从19147月初爆发,到191811月结束。前面说了,法国是主战场,是损失最惨重的战胜国。


美国呢?这是一场欧洲战争,与远在北美的它似乎没太多直接关系。从军事上说,那时还是陆军的天下,准确说,是步兵、骑兵、炮兵的天下,飞机是个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玩意儿,也就是短程低空瞎飞,搞个战场侦查之类的,遇上胆子大的飞行员,顺手在敌军头上往下仍俩手榴弹……我估摸着也就这样了。


火箭、导弹?不存在。甭说飞几千公里的,飞一百米的都没有,压根就没这概念。


我的意思是说,从军事角度,欧洲无论谁赢,它也威胁不到美国。所以,美国没有任何参战的理由。


这不是我说着玩,我只是把这事玩着说,这在美国当时许多人就是这意见。


后来,美国还是参战了,原因就不说了,咱不是讲一战史。但,因为各种考量与争论、反对,它参战的很晚。

19174月初美对德宣战,5月军队开始陆续到达欧洲。到了没马上加入战斗,而是先学习观摩训练了4个月,到10月才开始投入战斗。这时,大战已经打了三年多了,还有一年就完事了。


要说这也不能怪美国,毕竟出兵欧洲这事在它那里真是各种反对,各种不同意。你看看二战时要没有珍珠港,美国也一样,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参战。一战那时,连个珍珠港都没有。再者,那时的美国,很多人还是秉持着早年北美开拓者们的理念和信条:欧洲是个腐朽的地方,到北美就是要脱离腐朽的旧世界,建造自己的新世界。所以,欧洲那帮孙子们猪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也和咱没关系,掺合它们的事干嘛?


总之,那时出兵阻力远大于二战,几乎没多少人认为美国对欧洲有啥责任和义务,连爱心都可能是非必要的物件。


美军好不容易远渡重洋到欧洲了,又拖了四个多月才参战,为啥?


就为一件事:美国那时的军队,整个就一大生瓜蛋子,就是一群刚刚穿上军装的老百姓,标准的炮灰。从军官到士兵,全是。


1865年南北战争结束后,半个多世纪美国再没见过打仗就,它那个周边环境,也不需要有啥枕戈待旦之类的,基本上就是马放南山(回农场干活去了),军队的规模很小,只有十多万,能力不值一提。


而这半个世纪,欧洲这边大家不仅没这么闲着,而且军事技术与能力已经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把百万美军直接投入战场,那基本上就是被德军直接突突的下场。


凡打仗,都有炮灰,哪边也一样。但不得不说,美国对自己的炮灰,一直以来都是尽量珍惜的。


就这,参战不到一个月,这帮生瓜蛋子还是被狠狠地割了一把。没办法的事,打仗这种事,不上战场先死一堆,练不出来军队。

后面就快进了,美军参战,力量对比发生变化,一年后,同盟国一方(德、奥匈等)战败,协约国(英法美等)惨胜。


当然,那时的那场新冠疫情(西班牙流感),对战争结束肯定也起了作用。

战争结束后,损失惨重的法国社会,大概总是想找个什么外辙,来发泄发泄自己的窝囊内火,美国便成了被发泄渠道之一。很快,法国社会便流行出一种观点:美国人故意姗姗来迟,非要等着法国死个差不多才来。

这头一开,往下演绎起来就容易和顺利了,咱也熟悉——阴谋论:它们故意的,就是想让咱们被搞死的差不多了,它们来摘桃子。这样,以后它们就能取代了咱伟大的法兰西,来介入欧洲事务了。

幸亏,一战后美国又回到孤立主义,就是回家关门过自己的日子,挥挥手不带走你欧洲一丝云彩,大家一别两宽。如果不是这样,一战后,法国会把反美事业早早就推向了高潮。

但,这事吧,在这只是个暂停,小三十年后,二战结束,美国这个“一别两宽”,反又成了法国反美的把柄。

这是后话。

大致来说,无论如何,一战造成的由瞧不起美国到反美这转变,就这么在法国社会种下了种子。种子只要种下,就不愁它生长、发芽、结果。

一战后到二战前,法美交集并不多。一战后的欧洲,人不思战,死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想过和平的日子了,尤其是法国,享乐主义盛行。

说实在的,我觉得特别理解那时的法国,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它不好。经过大战,大家就该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才是人啊。尤其欧洲,那么好的文化与物质基础,打什么打,吃喝玩乐就对了。

我是真这么觉得。

美国呢,那时的美国,如果放在欧美看,它还是个接近于发达国家的发展中国家,还在一心一意谋发展阶段,还顾不上腐朽没落的享乐。所以,那时美法,大概属于擦肩而过时互道一声煞笔的内心关系。


如果要一直这么下去,欧洲享乐下去,美国努力工作下去,真是件好事。

但是,那时的欧洲有俩国家,它们不约而同的都不这么想,一个是德国,另一个是那谁。这对同一意识形态根子上的两朵并蒂芙蓉,它们不这么想。

在遥远的东方,它们还有个后认的远亲,日本。

这就麻烦了。

10月6日


转眼到了二战,法国脆败于纳德,连个像点样的抵抗都没有。马奇诺防线当然是最大的锅,有了这口巨锅,(数量)强大的法军除了投降没干别的,似乎也就情理可原了。


但真是这样吗?战前,如果只看数量,法国军力并不弱。而且,与德国相比,它还有一支强大的海军。但,不思进取,搞一条现代版冷兵器时代的壁垒,以为自己躲在固若金汤的壁垒后面就能安享太平,这实际上是一战后法国人不思战的社会思潮与情绪,在军事策略上的投射。


同样,饱受人们批评的英法对德绥靖政策,也是这种社会思潮与情绪的产物。


无论如何,19405月到6月,个把月时间,元首的闪电就轻而易举把法国给闪平了。然后,戴高乐开始走上历史舞台。


戴高乐无疑是位伟人,法国历史上的伟人,他的故事你们自己找着看。以下,咱们只是从实然来谈论。


德国占领法国后,当时军阶不高(刚由上校简拔为准将)又没有实际军队权力(负责代表法国防部与英军联络协调的国防部副国务秘书),孤身一人流亡伦敦,开始号召(法国)海外人士等进行抵抗。由于此前不久与英国协调时,他见到丘吉尔,并获得其好感,现在,他得到了丘吉尔的大力支持。在伦敦,他成立了“自由法国”这么个组织。


注意,法国当时在本土外是有殖民地的,主要在非洲(北非)、中东,北美也有点。这是本土沦陷后,在海外可争取的力量。另一个力量就是本土沦陷后,流亡海外的法国人。


戴高乐希望把这些力量联合、组织起来,最终构建一个本土之外的法国合法政权,领导法国海内外抵抗运动,并以在国际社会取代投降德国的本土维希政权的合法地位。


这个过程中,他的贵人是丘吉尔。


虽然1940年时戴高乐已经50岁了,虽然丘吉尔只比他大16岁,但在丘吉尔面前,他就是个晚辈,就是个后生,双方都认同这一点……一战时,戴高乐在战火中成长为法军……连长,直到1937年才升为上校。而丘老,早在他成为连长前20多年,就已经是上尉了,在他读中学时就是英国“部级领导”了,还是在他读中学时就是大英帝国海军大臣了……


丘吉尔就喜欢他,没辙。两人是知音和忘年交。


但另一位脑袋更大的大脑袋,罗斯福,却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首先,当时在战前与他有接触的美国官员,认为他这个人有独裁倾向,是个法兰西版法西斯的苗子(美国人的情报工作一直如赵老师说的那样,就是个笑话。当时对戴高乐的判断,也是个这样的赵氏笑话……我的意思是美国人那时看戴高乐看的很准),这成了罗斯福对戴高乐的基础感觉,一直就没改变。其次,罗斯福认为,戴高乐地位不高没啥影响力,他希望能与更有地位和影响力的法国人合作。在当时,海外搞抵抗运动的法国人与组织,戴高乐不是独家,也不是最大的。

反正吧,在对待戴高乐上,英美就这么各有主张。这当然有两国各自政治考量不同在里面,但,个人情感倾向因素同样重要。

这就导致了戴高乐与他的自由法国组织,迟迟不能如他所愿,被大家承认为法国的国家政权代表,美苏英各种重要决策也都不和他打招呼。甚至,到1944年,罗斯福规划联合国蓝图时,四大创始国是美苏英中,根本没考虑有法国啥事。也就是说,二战本来应该是四大战胜国,联合国本来应该是四常……

你看,二战时战胜国巨头三大决定性峰会,德黑兰、开罗、雅尔塔三大峰会照片,有罗斯丘三大国领袖的,有罗斯丘蒋四大国领袖的,就是没有“五大战胜国”领袖的。


就在戴高乐与法国将要被排除在“历史之外”时,精明的斯大帝拉了他一把。

1944年英美开辟第二战场后,尤其是诺曼底登陆后,战胜德国只是个时间问题了,大家开始把战后势力划分当成第一大事考虑。斯帝的目标就是把东欧划到自己势力范围,首当其冲是波兰。这当然在欧洲得不到支持,于是,他想在欧洲找个支持者。这时戴高乐的“自由法国”,被他选中了。

而戴高乐,各种受阻下,也希望能尝试着从苏联那边借点力。双方互相有所求下,斯帝邀请他访苏。

1944年年底,戴高乐在苏联度过了愉快又被高度尊重的八、九天。他与斯帝俩确定了个相互原则:把苏联对波兰利益与法国对德国利益挂钩,苏联支持法国在战后作为战胜国在德国划一块地驻军管辖,法国支持苏联获得对波兰的势力范围确认。


这你就明白了,为啥到现在了,波兰对法国还是没个好脸色了吧……


然后,两国签定了个友好条约。这意味着苏联不仅承认,且高度承认了戴高乐的自由法国,现在就是法国的合法国家政权代表了。此举大大提高了戴高乐和自由法国的国际地位。


在这种氛围下,戴高乐和斯帝,两人都说了些友好到不能再友好的话。比如,戴高乐说:“法苏之间没有任何分歧,不能将法苏关系与英法关系相提并论,英法之间有太多的利益冲突。”


斯帝则在送别戴高乐时说:“您尽管相信我!假使您,假如法国需要我们的话,即使仅剩最后一口汤,我们也要分着喝。”

这份热情,已经是比亲兄弟还亲了。

想想,五个月前,戴高乐去了趟美国,罗斯福虽然见了他三次,但每次都是应付。据喜欢背后传小话的人说,他离开后罗斯福还对人嘲笑了他几句。

他前脚离开美国,后脚罗斯福就直接把美苏英中四家代表聚在一个庄园里,开始商讨建立联合国的初步设想。

两重天啊……谁是亲人谁不是,太明显了。

斯帝这一搞,搞的美英挺尴尬,这要法国给他拉过去,岂不是挺麻烦的。英国还好,丘吉尔一直是戴高乐的知音、忘年交,一直支持他。美国就不那么好了……

好在,转眼1945年,战局发展迅猛,苏军各种大幅进展,在斯帝看来,东欧已经囊中了,无论你们支持不支持,都改变不了啥。他就后悔许给戴高乐的“好处”了,毕竟,对德国少一个占领国,苏就多得一些利益。于是,他提出还是咱苏美英三国占领德国吧,不要法国了。

这把戴高乐给气坏了,公开声明,说你们仨要这么玩的话,那等战后和平了,我法国总有恢复元气的时候,到那时……嘿嘿,各位掂量掂量吧。

说实在的,这时的戴高乐是真没任何实力说这种话,但他就这么说了。这点上他是真的令人钦佩,不是钦佩他说“大话”,是钦佩他对法兰西的执着信念,对法国大国地位的坚定维护。

丘吉尔此时当然是最坚决地支持他,罗斯福也不敢那么托大了,再托大搞不好法国最终真和苏走到一起去了,所以也勉强地开始支持他。

这样,四大战胜国变为五大战胜国,原本的四常成了五常。

二战中孤独的戴高乐


说实在的,1940年到1945年,戴高乐那几年真是各种愤怒,各种憋屈啊,咱这是捡最大最核心的,法国国际地位争取这一件事说,其它各种具体憋屈事更是海了去了。

真的,别说高傲如戴高乐,就是我这种怂人,也会想,有朝一日等我有了能力和机会,一定要艹翻你美国人的天。


对了,你们想想,斯大帝活着时,我太祖爷也曾有过各种憋屈,等大帝死后……


哎,说起这个,就想起小泽。我曾说过,小泽是真牛人,当时拒绝拜老头和小金毛让他跑路出去搞流亡政权的建议,坚决地留在基辅与晋帝干到底,这才有了万国来(基辅)朝,有了他通过视频对各国议会各种演讲,当着全世界的面,该夸夸,该骂骂……这些风光史无前例了都。如果那时他流亡了,想想戴高乐当年的状况……


战后,戴高乐作为国际和国内都认可的法国抵抗最高领导人回到巴黎,并众望所归被选为临时总理(当时法国是内阁制,总理是国家实际领导人,和现在不一样)。但这总理没当多久,与忘恩负义的英国人战后立即把大救星丘吉尔抛弃了一样,法国人也很快就抛弃了戴高乐。19461月,他不得不辞去职务开始“隐居山林”。


累了,就到这吧,明天一定说完。


10月7日


战后的法国社会,从上到下并没有一个战胜国应有的精神振奋。这并不奇怪,毕竟这个战胜国的成色太差了,他们是实实在在被纳德占领了五年,世界大国欧洲强国的自信是怎么着也一时是无法实际恢复了。但法国这个民族,它不是一个习惯于自省的民族,曾经伟大的文化与历史荣耀,让他们无法自己对自己否定,他们更倾向于在别人身上找理由。


于是,美国“再续前缘”,故意晚来,就是要等法国完蛋了它才来,这次是彻底实锤了。德国入侵占领法国是19405月,珍珠港是194112……法国死的透透的了,它才扭扭捏捏参战[允悲]。


而这次,美国人来了就不走了,全面深入介入欧洲事务,经济上搞马歇尔计划,军事上搞以它为首的北约,伟大光荣的法兰西,连军队都不能独立自主了……


更“感性”的问题与现象是,美国粗鄙文化全面入侵欧洲,法国也不能幸免:美军带来了可口可乐、汉堡、好莱坞、百老汇大腿舞……英语虽然是英国人的,但此前在欧洲,法语才是真正的高贵王者。现在,随着美国人在欧洲与全世界的影响,英语成了真正的世界语言,法语在世界上快速被边缘化……


所有这些,都让法国社会感到失衡,尤其一贯自我感觉良好到爆棚的法国文化知识界,更是日益严重失衡。


“反美主义”,在战后彻底形成了。


这事要正经说太枯燥,咱们形象说。

世界反美潮流是从二战后才开始的,因为二战前美国基本在美洲关着门过日子,在外面存在感不是太强。

这世界反美潮流呢,有欧洲的反,更有亚非拉的反。要说拉美反美,不奇怪。社区里要有个巨无霸的话,邻居们通常都会对它有各种不舒服。说亚洲反,也可以理解,毕竟美国在东亚地区一直有存在感,战后更是深入介入东亚事务。

但,非洲反美,那时是真的没啥基础,可以说是美国被反了个寂寞。非洲一直是欧洲诸国的传统殖民地,美国除了黑人是以前从非洲来的外,和那地方真是几乎毫无关系。


但,就是反。

这其中,法国文化知识界与舆论界,起了巨大作用。他们把反美,从法国带到了非洲,他们是非洲殖民地大户。


咱们这么说吧,战后各国反美的理论基础制造者,基本就是法国文化知识界,他们创造制造了大量反美理论。


这可能对你的认知是个颠覆性的说法,难道各种反美理论的原创大户不是苏联?不是那谁?


真不是。不得不遗憾地指出,苏联和那谁,都是理论创造的困难户……他们缺乏现代全新普世理论创造能力,而这,正是法国文化知识界的优势……你看,苏联和那谁搞了那么多年马论研究,官方财政全包的马论研究机构遍地开花养了不知多少研究者,《21世纪资本论》,却还是出自一位匹马单枪的法国社会主义者之手。


苏联也好,还是别人也罢,大家在那个年代反美,理论上大都是学习借鉴法国人搞的东西,拿来本土化为我所用。至于亚非拉,就更是如此了。


咱举个你们都熟的例子,美国在中东只要一干点啥,大家本能反应是丫这又是为了石油……这事的“理论原创发明”权归法国人。


战后法国政治是很混乱的,党争严重,议会制下,多党联合内阁政府极其脆弱,10多年换了10好几届政府,平均下来一届政府活不了一年,最短命的只有两天。纷乱时间长了,难免人心思定,大家便又想起了戴高乐,或者说戴高乐便因此有了重新回到最高权力舞台中央的机会。


19585月,“离开”12年后,他再次组阁出任法国总理。同年9月,全民投票通过新宪法,自此,法国进入所谓第五共和国时代,并从内阁制改为总统制。总统,成为国家真正的最高权力者。戴高乐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当选为第五共和国首任总统(法国第十八任总统,但此总统不同于前面的总统,以前的法国总统是象征性国家元首,就像现在的德国总统印度总统新加坡总统那种的)。从此,法国走上了所谓第三条道路。


简单说,戴高乐为重振法国大国地位,采取了名为中间实为反美的国际外交路线。他提出“欧洲是欧洲人的欧洲”这个明确口号。他明明白白地说:“我们(法国)要促使邻接莱茵河、阿尔卑斯山脉和比利牛斯山脉的国家组织起来。要使这个组织成为世界三大势力之一,一旦需要的话,就使其成为苏联和盎格鲁·撒克森这两大阵营之间的仲裁人。”


他要把美国排除出欧洲事务之外,使西德脱离对美国的依赖,把英国拒之于“欧洲”之外。从而在欧洲以法国代替美国,作为与苏俄的“对话者”。在美英与苏俄发生重大矛盾与冲突时,法国代表欧洲,做两者间的对话协调人乃至“仲裁者”。

所以,你们明白为啥马克龙老给晋帝打电话了吧?


你们也明白了我为什么说,当谈论欧洲政治时,要把“欧洲大陆”与英国分开看分开谈了吧?

1963年,法(西)德两国签订《法德合作条约》。从此,欧洲的所谓“法德轴心”形成。


同年,戴高乐开始与苏联建立全面的所谓新谅解关系。

1966年,戴高乐宣布法国退出北约,成为军事独立国家。同年,在苏联与勃列日涅夫等共同签署《苏法宣言》。

…………

1958年底到1969年初,作为法兰西第五共和国首任总统,戴高乐执政了10年。这10年,奠定与确定了战后至今法国的国际外交路线与策略基本:与德国共同领导欧洲,在美英与苏鹅间形成独立的欧洲第三势力。

冷战结束后,苏联这个庞然大物的消失,让秉承这一策略的法国开始有些错乱,这也是后来在萨科齐时法国又重新回到北约的原因。因为这时,国际反恐等问题,取代了苏联的威胁,法国那个当所谓“仲裁者”的想法没地方落脚了。而国际反恐与维护地区稳定,靠法国自己没戏,重返北约对它来说是必要的需求。


但在对待俄罗斯问题上,它一直是继续秉承当年对苏俄的策略:友俄,当俄与欧洲间的对话人与仲裁者。这使得它与冷战后新加入欧洲的东欧诸国间总是疙疙瘩瘩的。后者有遭受鹅长期侵略与奴役的惨痛历史,对鹅有着根深蒂固的极度反感、恐惧与警惕,加入欧洲希望能得到强力安全保护。而法国的一贯作为,总让它们有可能被出卖的感觉。


这次俄乌之间的战争,再次把这种疙疙瘩瘩显露无遗。


不好评价戴高乐时期确定的法国这种所谓第三条道路是否正确,但我总觉得,作为戴高乐的重要目标之一,重振法兰西民族雄风言,这条道路其实是有些取巧了。


谁都明白,在冷战时期,法国反美是安全的,美国不会因此对它怎么着,更不会对它发动战争。而当时有美国的强大保护,欧洲也是安全的,苏联也不能把欧洲怎么着,也就更不能把法国怎么着。这是他能搞中间道路基础。说的难听点,他其实是吃着美国反美国。


但取巧这事虽然能得实利,却也会把法国引到习惯于投机取巧的道路上去,这对于所谓振奋民族雄风并无益处。我总觉得,法国政治家们这一代不如一代的样子,与此有关


非常现实的说,当冷战结束苏鹅解体后,如果要建设一个独立而强大的欧洲,就必须有强悍的敢于担当勇于牺牲的领头人,必须让欧洲诸小国尤其是东欧诸国有对鹅安全感。一旦有事,大哥必须站在小弟们前面,明明白白的告诉对方与世界:这是我们家的人,你动动它试试……


法国做不到,因为它给自己的角色定位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调解对话人与仲裁者……它已经没了这个强悍精神。


所以,先是不停地去宫里觐见。见不到了,就不停打电话。


而法德轴心的另一位,德国,更做不到。和平主义使得这个国家失去了这种可能。


这兄弟俩自己这德行,却又想着把美英排除在外面自己搞欧洲……


如果没有俄罗斯这个好邻居,也许行吧。


就扯到这吧。最后再强调一遍:


说德法与俄的种种关系与暧昧,不意味说它们与俄是同路人。不是,它们与俄不是同路人,与美英才是同路人。因为,它们都是现代国家,而俄罗斯,是前现代国家。


就这么着吧,如果再有精神,我把半年前说德鹅的找找,把它们并在一起放微信上。有娃常问,为啥不在微信上发了?太费劲,常为一个不知啥地方敏感,就反复折腾发不出来。还有,费半天劲发出来,又可能莫名其妙给咔嚓了。自从那个闲聊京戏的被莫名其妙咔嚓后,就再也不想费那个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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