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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五公里之外,有一处「艺术介入乡村」的复兴奇迹

乡创联盟 2022-04-21


2015年,横港村几乎一无所有。


村长坐在办公室望了一眼窗外,从深圳远来的李方悦正在给他说横港的改造计划,美丽乡村的浪潮已经三年过去,这里还是风平浪静,即使是秋收的季节,也很难听到过去那种风声鹤唳的割稻阵势。


五公里外的乌镇正在进行第二次互联网大会,新的国际互联网中心准备让中国蜚声国际的建筑师王澍操刀,但是这些跟横港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没有人愿意在前往乌镇的道路上拐个弯,看看这个不起眼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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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之前,横港是乌镇最风光的村子。集体经济下的横港有很大的建筑厂,服装厂,钢铁厂,还有一些养殖中心和农业基地。离它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有著名的谭家湾遗址,那是乌镇历史的源头。


市场经济到来后,横港的工业设施跟不上时代的列车,很快就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是横港依然维持着农业生产者的身份,1991年,桐乡市的蚕茧总量全国第一,横港的桑田农业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新世纪伊始,横港的上头乌镇,成为备受瞩目的旅游胜地,但是横港并没有什么机会展露自己,它已经几十年如一日地经营没落的产业。古镇小店里那些精致的竹编、丝绸很多都来自横港,但游客们不可能在意它们的出处。前往乌镇县城的公路改得很宽,容得下很多车。而进入横港只有一条林荫小道,一直都没有人修过。


在横港与世隔绝的这段时间里,空心化开始成为中国所有乡村头疼的问题。年少的灵魂都前往大城市朝圣,横港没有幸免,一千五百亩地,三分之一的稻田,仅有几十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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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最后一个月,奥雅设计之星在横港举办,三百多人参加了这个著名的设计竞赛。


竞赛主题有一点老调重弹,关于新城乡规划与互联网的结合,但是却吸引了许多建筑老八校学子前来。这也是横港十几年里第一次能够吸引年轻的力量进入。尽管这次竞赛的影响力对于横港这么多年的困局依旧杯水车薪,但还是为它的半开放道路撕开了口子。


设计之星是奥雅董事总经理李方悦带给横港的第一个消息,第二个消息是奥雅将有一个成熟设计团队驻扎在横港,并给这个村子加了新的后缀,横港国际艺术村



李方悦组建了一个十几人的团队,他们来自全国不同的地方,大多数人都在乡村领域和设计岗位呆过很长时间。但是第一年,已经有多年经验的他们还是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很难阻止村民自发地盖房。村民的自建房最大的问题是跟风,过于模仿城市的形态,盖完后就再也看不到粉墙黛瓦、四水归堂的江南特色。村民一开始无法理解设计师对于保留传统建筑的态度以及改造横港的意义,但是有一个例外。


周师傅是这个村里的一个养鸭的村民,他第一个欢迎横港设计团队的入驻。周师傅的鸡鸭很多是国外品种,从杭州萧山的养殖市场买来的。往返于城市和乡村的他明白,要让村子里鸡鸭和农产品有更多销售渠道,需要让更成熟的人来帮助他们。



像周师傅这样理智的村民很少,所以设计师花了一年才说服这些朴实但有些保守的村民。


在这一年里,离横港五百公里外的深圳,奥雅艺术工作室为横港忙碌了四个季节。李方悦希望他们设计横港的文创标识,给未来文创产品的开发铺路。这个思路有很成熟的案例。台湾是著名的文创基地,这里的很多小村子几十年前也遭遇过空心化的危机,后来因为文创产业的兴起而重获世人的关注。


横港标识,用当地的落叶枯木素材拼贴,既保留乡村气息,也很颇有艺术气息。


这个新的视觉IP成了横港的新旗帜,2017年4月的插秧活动中,满手泥泞的小家伙们就奋力地挥着新的横港的旗帜。


2016年9月,横港第二次迎来一批新年轻人,村民们开始变得热情。这一年设计之星没有在横港,但是奥雅为横港开发了一个新的设计活动:乡建营。参与乡建营的设计师不再做大规划层面的事情,而是把重点放在营造一个半开放的环境,为艺术化提供容纳的空间。



一年后,另一批奥雅的年轻设计师们也来到乌镇,这一次,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纸面上的工作,还要把设计变成真正的艺术装置留在横港。这时候正是横港最热的季节,他们必须去搜集材料,学习技术,并且在烈日下自己搭建作品。


如果他们未来能记起这件事,他们肯定会被自己感动,因为,这是第一批把作品烙刻在横港的艺术家。当然,这一切都要得益于前两届成员的努力,以及横港设计师团队在一年多的时间在横港的铺垫。奥雅设计的这三批年轻的设计师们让横港的关注度暴增,为整个横港艺术活化的过程打开了大门。


横港设计团队也在这个时候向世人公布了他们的构思。他们不准备改变这个江南小村的布局,而只是对于农田和房屋做更多的功能整合,重新规划后的横港依旧是小桥流水,青石铺路,鸡犬相闻的生活格局。



在这份画卷里,设计师们把这个新体系解构成六部分:亲子乐园,花园,院子,餐饮,文创和农业。



亲子乐园——游客接待中心骑士也是亲子乐园的场所,总站是小鸭艺术中心,内部具备咨询、亲子活动、简餐、咖啡、接待和会务等功能。


餐厅——音乐餐厅、酒吧位于村口200平米鸭棚处与田中的自留地中,具备餐饮、亲子农乐、手工坊、自然教育课堂功能。



民宿——精品民宿位于村水坝西侧,有三间房子,约200㎡,有庭院和后院。


花园——47亩的莫奈花园将分成花海、果蔬、自然教育、神秘花园和农耕区,是一个兼具观赏和产值的规划。


文创——奥雅艺术工作室为横港开发IP,视觉系统和衍生产品相应而生。


农业——保留当地的农业景观,继续发展有机餐厅、有机市集、果园咖啡等具有文创特色的业态,让有机农场成为横港开放式花园村居生活的试验田。


局面从那时候开始完全逆转了。


9月份,小鸭艺术中心落成。这座新的建筑没有完全抹除历史的痕迹,屋顶的材料用的是当地的青瓦,墙面上的纹理做得十分复古。横港当地的材料非常丰富,建筑师对它们尤为喜爱,这些材料粗糙的表面反而更加让人亲近。


小鸭艺术中心曾经是一间破旧,荒芜的养殖场,地面上到处是灰蒙蒙的泡沫板和错综复杂的电线,屋顶上的水泥瓦在风中漱漱掉落。


改造完的小鸭艺术中心用的是乡村建筑师喜欢的红砖,刷上白色的涂料让它和室内装饰更加统一。使用当地木材作屋架,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轻盈。


他们请了当地最好的竹编师傅为他们做了支架,这位师傅住在乌镇边上,开了一家小店,他的儿子和所有年轻人一样,去大城市工作很多年了,而他正在忧虑如何把这几十年的技艺传承下去,然后横港的设计师便找上了他。


其实,保留江南建筑特色并不是小鸭艺术中心的核心任务,重塑邻里文化才是更为迫切的事。艺术中心是整个横港布局的破局关键,原因是横港的聚落结构里缺乏真正公共活动场地。对于一个以宗族观念为依托的村落体系来说,一个崭新的、更有内容的广场更容易吸引他们的聚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丑小鸭前面的广场需要构建一个微型的洛嘉儿童乐园。亲子关系是延续场所生命力的关键,这是应对空心化的重要策略。


2017年10月,横港终于如愿地举办了乡村音乐节,这一次,它把国内外的艺术家们圈到了这个地方。音乐会在改造的小鸭艺术中心前的广场举办,大伦民谣实验室、高山乐队、古冰爵士等乐队努力调动场下观众的情绪。前来观看的不仅仅是周围城市的居民,村子里的老人们也很早来到广场。


在室内的画室、乐高活动区、大滑梯上都是孩子的身影。画室第一次投入使用,洛嘉自然教育是这里核心课程,孩子们在年轮上画秋天,在木板上缠绕着艺术图案。


小鸭艺术中心开放,横港国际艺术村也正式启动了。


美国著名的高山乐队参加了10月音乐节,他们与孩子们的互动场面让这场活动更为劲爆。


11月份,横港书院的亲子活动中,代代康幼儿园的孩子成了书院开放后的第一批学员。


12月份,乌镇「欢宿·尚园」民宿「饮水花间」、「月见扶桑」投入运营。



美国著名摄影师J. J. L' Heureux、意大利环保名士Mario Alverà伯爵到横港分享他们对乡村生活美学价值的看法。


J.J. L’Heureux是一名艺术家和摄影讲师,她参与了南非企鹅在南非罗本岛的研究,这是南非保护沿海鸟类基金会(SANCCOB)项目的一部分。她在最近的一本书《来自南冰洋的面孔》中传达了她第一次看到南极洲野生动物的“脸”时所感受到的亲密感,她被那些漂泊的信天翁、海豹和皇家企鹅等面孔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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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2015年,奥雅到底想在横港做一件什么事?


李方悦说,“艺术介入乡村”。她想通过吸引艺术家前来或自发进行乡村的美化和改造。利用艺术去唤醒一个国家和地区被遗忘的精神,这个构思,并不算稀奇的想法。


1945年,刚刚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德国一片狼藉,艺术家博伊斯在德国创作了一系列作品,这些作品都在不断地强调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这让陷入低谷的德国得到了更多的慰藉,开始了复苏的道路。

Lightning with Stag in its Glar        - by Joseph Beuys


1996年,邻近东京的著名村庄越后妻有仅有7.5万人,其中65岁以上的人口占30%,著名艺术策展人北川弗兰策划并参与了越后妻有地区的“大地艺术三年展“计划。之后越来越多国际知名艺术家加入到这个展中,不仅给越后妻有带来了十分宝贵的艺术财富,而且有效地改善了乡村风貌,提高了乡村的文化力。


越后妻有大地艺术展


但是还没有中国还没有哪个村子能称得上在艺术化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最早进行艺术改在的村子,他们是通过大量的艺术活动邀请了许多艺术家,但是并没有让当地形成健康的产业链,最终这些艺术家都没有留下来。


和这些村子相比,李方悦的构思有一项内容值得关注,那便是对亲子活动的重视。小鸭艺术中心落成前后,横港的活动多了许多亲子的内容。


2017年11月12日,横港招募了几十位家长和孩子参与了割稻活动。美国的约瑟夫·康奈尔撰写的《与孩子共享自然》告诉读者,自然教育更容易培养孩子的性格,释放孩子潜在能量。这种能量和对自然的亲密性,正是此时空心化寒流下的中国农村需要的。这些家长回去后,并没有立刻忘记横港。两个月之后,横港再次举办割稻节,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又重新带着孩子回到这里。



横港也获得了一些回报。参加过横港割稻节的家长还一直在线上订购横港的产品。这些产品的预购带动了横港农庄更多高效的运作。设计师和供应商再用艺术包装了农产品,它们成为中产阶级眼中的绿色食品。相比于工厂里一道道机器油烟工序下的食品,这些刚刚从横港的土地中诞生的食物,确实要有更高的健康价值。



奥雅的设计比赛带来了曝光,横港设计团队完成了真正的规划,洛嘉儿童提供了亲子活动的舞台,横港的农田有计划地运作。经过这一系列的铺垫,横港经济才能进入了良性循环的模式中。艺术化和亲子关系一直都是这场改革的核心。


中旅青年科发布的《2017年中国亲子游》报告里研究了500万亲子游的消费者,26-35岁人群占比为60.3%,这些80、90后的父母更愿意在孩子的学习和身心上投入精力。


横港需要这种精力。所以艺术化和亲子的结合是一条更有持续性,而且也更容易吸引艺术家常驻的道路。



乡建圈有一个玩笑,台湾设计师用十年建设一个乡村,大陆设计师用一年建设十个乡村。现在已经是美丽乡村第五个年头,横港的建设者不能随着大流粗暴地改造村庄,他们只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城市人和乡村人各自的伤口。


横港的稻田上又下起了小雨,等待设计师的,是更加漫长的复兴之路。


参考资料:

[1]Joseph Beuys Lightning with Stag in its Glar.massmoca

[2] echigo-tsumari ,大地の芸術祭

[3] 中共桐乡市委党史研究室,桐乡市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改革开放在桐乡 1979-1991》,1993年4月

[4] 杨倩姿. 江南水乡乡村景观图示语言初探及应用[D].北京林业大学,2016.

[5] 桐乡新闻网,《横港,一个未经雕琢的乌村》,2016



本文是新农村与现代农业原创编辑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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