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好诗 | 沉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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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 香 录

徐 敏

1
做错事，被母亲责打
夜半醒来，母亲正用热毛巾
敷我半边肿涨的脸
母亲自责：手真重！
一滴泪滴到我另半边脸上

2
学校早自习，由我带读
我读一句，全班同学
跟一句。母亲经过
站窗外听。放学时
母亲对我说：真好听！
那天我们全家没有早餐

3
读中学时驻校，到星期六
才回家。晚上母亲做饭
用大碗盛给我，碗底多了
一个鸡蛋和一坨猪油
母亲挨着我，不让弟妹靠近

4
弟弟半夜发烧，口渴找水
母亲起床，点着煤油灯
用搪瓷杯架上面烧
水烧开时，天有亮色
弟弟已安稳睡着
           
5
妹妹年幼，嬉闹时母亲逗她
说：我要死了，以后你跟谁过？
妹妹不知所措，瘪嘴而哭
母亲大笑。外婆从房里走出
以掌击母肩，嗔骂：
鬼打的，乱说话！
不想此事竟然成谶

6
妹妹学大人唱歌，不知母亲
在里屋，一个人有模有样
但词差曲荒
母亲憋了很久，肚子笑痛
才出来。妹妹羞得扑她怀里
不肯抬头，说：赔！赔！
母亲仍笑，连答：赔！赔！

7
端阳节，外婆徒步八里路
送来自家门前的栀子花
母亲喜不自禁，一朵一朵
浸到杯碗之中。满屋清香
母亲蹲到外婆面前，帮她揉脚
外婆的脚裹得很小
             
8
母亲到国营商店工作，不会
打算盘。村里老会计教她
老会计说，打算盘要些时日
母亲说，我三天后上班
上班第一天，主任夸母亲
没想到你算盘打得这么好

专家点评

《沉香录》书写的是亲子之爱，作品的表达超离了时空背景，因此而显得像是一曲悠远的牧歌，作品清新、隽永、舒缓、简洁，甚至连悲哀也淡淡地掩藏起来，所以读《沉香录》总会让人想到废名，想到孙犁。

《沉香录》是以记叙、讲述的方式来作诗的，全诗共八节，每节少则五句，多不过八行，是片札、散文诗？或者干脆说更像是今天“朋友圈”里的一条条记录，由此不禁让人猜测，也许这八节只是诗人的精选。八节实际上讲了八个小故事，合在一起塑造了一位温婉、慈爱、孝顺而又聪慧的母亲形象，让人感受到浓浓的亲子之爱。在母亲的眼里，孩子是最优秀的，虽然只是在早自习领读课文却也让母亲感到无比的欢欣，驻足窗外迟迟不肯离去以致耽误了做早饭。在孩子眼里，母亲则是无所不能的，仅仅三天不但学会了打算盘还让主任连连称赞。如果说第一节、第四节是从顺路表现了母亲对子女的疼爱的话，那么第三节则颇有点反其道而行之的意味，我因为在外读书而赚得了母亲的一点点偏心，这更凸显母亲对子女的疼惜。第六节也非常传神、精彩，妹妹天真，独自“学样儿”，妈妈躲在一旁暗自欢喜，被妈妈“搅局”之后妹妹一头扎到妈妈怀里撒娇，天伦之乐莫过于此。第七节借洁白、清香的栀子花来叙写母亲和外婆之间的母女之爱，由栀子花我猜想诗人或许来自于南方，而《沉香录》里女性（外婆、母亲、妹妹）的柔美和南国的温郁似乎也暗暗扣合。诗人的遣词造句也值得注意，比如作品里的句子大多比较简短，可用连词的地方往往以逗号隔开；又如诗句中基本没有什么形容词；个别地方又选用了更具书面色彩的词语，“瘪嘴而哭”、“喜不自禁”、“浸”、“之中”等等。所以作品的表达质朴却并不粗野，简单而又富于诗意。

特邀点评：冯 雷

  诗人简介

徐敏，江西九江人，机关工作人员。喜爱中国语言文字传神达意的韵味与魅力。业余创作以诗歌为主，以及散文、杂文。作品见于国家、省、市各类不同刊物。

  专家简介

冯雷（1981— ），文学博士，现任教于北方工业大学中文系，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著有《市场化时代的阅读与审美》，发表论文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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