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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梅健 / 项静 | 关于汪雨萌

栾梅健、项静 南方文坛 2024-02-05

《南方文坛》

2022年第4期



目  录

栾梅健 | 小荷才露尖尖角——记汪雨萌博士


项   静 | 汪雨萌印象记


小荷才露尖尖角

——记汪雨萌博士



文 | 栾梅健




大概是2010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我刚从江湾游泳馆锻炼出来,就接到了汪政兄的电话。他说:“闺女在复旦本科毕业了,最近在选导师,就你带吧?”当时,我没有任何迟疑,就一口答应了。一则,汪政与晓华是文坛有名的夫妻档评论家,有这样的家学渊源,指导起来自然轻松;二则,又与复旦的具体情况有些关系。复旦中文系每年招收八九个现当代文学方向的硕士生,而本系推免直升的有四五个。而这四五位同学又必须是全系近百名应届本科生中绩点排名在最前的几个。记得有一次,当时还在担任中文系主任的陈思和老师在谈到复旦招了许多“文二代”时说道:“南京来的两个都不错。”这“两个”,一个是指叶兆言的女儿叶子,另一个就是指汪政的女儿汪雨萌。


兵家儿早识刀枪。2009年,当时本科还没毕业的她就在核心刊物《小说评论》上发表了长篇论文《于遗忘处开始书写——评刘醒龙的长篇小说〈天行者〉》。这年她才二十一岁。这是她正式走上文学研究道路之始,同时也使她在强手如林的复旦中文系同学中脱颖而出,顺利进入硕士研究生阶段。当时我想,有着如此条件与基础的学生投在门下,作为导师,不仅是轻松,而且是幸运的。


果然,汪雨萌三年的硕士学习相当优秀。她在《当代作家评论》《南方文坛》先后发表了《朱辉论》《〈独唱团〉: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史铁生研究综述》等论文,在同届研究生中出类拔萃。于是,很自然地到了是否要进入博士阶段学习的问题了。


不过,当她提出想跟着我继续读博士时,倒是有些犹豫的。


这倒不是因为申请复旦读博的考生众多、她的研究潜能有问题,而是有点担心女博士生的个人问题。有一次,一位分管学生工作的副书记在会上说,最近每年进复旦中文系的本科生中女生比例超过了百分之八十,而在那百分之二十的男生中身高达到一米七的只有个位数。这真的让许多有女儿进入了名校的父母倒吸一口凉气。本科难,硕士更难,而博士?于是,有一次在办公室,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有男朋友了吗?”她倒一点不害羞,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有了。”这真是太好了!随即,我说道:“那就来读博士吧。”后来的2014年,复旦举行范小青作品学术研讨会,在卿云宾馆,看着汪雨萌与男友恩恩爱爱的样子,范小青轻声说道:“汪政的这个毛脚,蛮好的!不知道当年为什么还有人不同意?”有人不同意?是现在年轻人不懂礼数,没有及时送两瓶名酒给长辈感谢养育之恩?还是外人觉得男孩子学历不够名牌?前一阵,外系一个女生的追求者,辛辛苦苦从上海西南的某“985”大学赶过来,在南区门口,一束玫瑰花硬是没送进去。这位女生说:“高考差了十二分!还是看看再说吧。”唉!这就说远了。


汪雨萌:《追寻与发现:新世纪家庭叙事研究》,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8


博士与硕士阶段的学习,其实是有着本质差别的。博士论文要求有原创性的观点,字数一般都在十几二十万字,远非硕士论文可比。而能够在三四年的学制中准时完成学业、取得学位的学生,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只有百分之三四十。在考虑博士论文的方向时,我征询她的意见。她说打算做新时期以来小说中的家庭婚姻问题。应该说,这是个好题目。新时期以来,随着改革开放以后社会形态的变化与思想观念的裂变,在家庭婚姻问题的描写与揭示方面确实出现了巨大的转型,值得深入探讨。但我也觉得题目太大了,作家、作品不计其数,读博期间完成起来比较吃力。于是,我建议她能否找个小的切口,比如一个作家群,或者一个作家进行研究?甚至我还启发她:范小青、王安忆、池莉?


按理,当导师将学生的题目大幅度缩小时,学生往往会强压制住内心的兴奋而故作遗憾地说:好吧,等博士论文做完后再接着做。但没想到的是,她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力图在一个时间的跨度中来展开她的论题。我有些吃惊,也有些佩服。这是一个有学术野心的学生。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最后,讨价还价,达成共识:做2000年以后的新世纪家庭婚姻文学。


博士论文开题后,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资料的收集、阅读与研究之中,而我,只是给她重点推荐了一篇季红真的博士论文《文明与愚昧的冲突——论新时期小说的基本主题》供她参考。季红真的这篇论文既涉及大量的文本,同时又能提炼出主题思想,当年分两期发在《中国社会科学》上,颇受赞誉。我想这可能对她有帮助。


博士论文的写作期间是静默的。学分已经修满,平常偶尔见一次面。忽然,有一天在光华楼的电梯里碰到她,发现已怀孕大肚子了!这是个喜事,但也是个费心事。我主动地询问道:“干脆延期吧?复旦没生小孩还延期的多了去了。”又一次令我没想到的是,她嘻嘻地笑了笑,回答了两个字:“不延!”这丫头,还真有股精神。


其后,便是论文的盲审与答辩阶段,一切都很顺利。在由陈思和、张新颖、王光东、宋炳辉等教授组成的答辩会上,她的论文《追寻与发现:新世纪家庭叙事研究》以高分获得优秀等次。隔了不久,该论文便由江苏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


记得在收回的一份盲审材料中,有一位专家写道:“作者对家庭婚姻问题的论断不同凡俗,新颖、深刻而贴切实际。”这是对一位初涉文学研究者的判断,同时,也是对她学术未来的肯定。


小荷才露尖尖角。她的学术正在徐徐展开,人们正可拭目以待。


栾梅健,复旦大学中文系




汪雨萌印象记



文 | 项 静



记得有一次看到一张海报,报告人是汪雨萌,要给高中生做一个写作的讲座。我立刻对她充满敬意,谈高考作文怎么写或者我是如何写的,这是一件太有挑战的事情,后来听说汪雨萌的高考作文是满分,立刻放松了神经,她拥有实战经验,也有理论知识,应该可以讲好这个题目。听她讲过自己学习写作的一件趣事儿:春天来了,很多学校都会有一个程式化的作业比如《寻找春天》,汪雨萌在作文中用了花团锦簇、万紫千红之类的形容词,她妈妈看到后批评了她,并且带她到郊外看了看花草树木,感受下春天的气息,回来之后她看到什么就写了什么,每一种花草有了自己的名字和独特的形容词,而不是集体的名字和概括性的形容词。从这件小事儿可以看出汪雨萌有着雅正的写作修养和品味,从一开始就走在反程式化的写作之路上。


认识汪雨萌的时候,她刚刚博士毕业,但已经是一位成熟的评论写作者了,在各种平台上陆续读过她不少文章。从文字风格看,她一定是一位好学生,文章不空洞,总有一个具体的问题和观点,表达观点时循序渐进,娓娓道来,特别讲究逻辑和秩序。和我们这个时代很多青年文学从业人员一样,汪雨萌从小热爱文学,一路不停歇攻读完复旦大学的博士研究生,顺利进入上海大学做文学教师。漫长读书生涯的积累、清晰的职业规划、心无旁骛的选择和热爱,这是我们的优势。当然也可能是劣势,对世界想象成分居多,理想主义大于现实主义,在当代中国剧烈的变迁和发展中,我们似乎是居于一隅的旁观者,清谈着文学经典,追踪着文学界的新作品。顺水推舟也好,随波逐流也好,生活把我们送到了这里,我经常焦虑应该怎么办。在这一点上,汪雨萌是淡定与从容的,并且还把这些当作自己想问题的起点。


汪雨萌:《年轻的思想》,作家出版社,2019


在上海同为高校底层“青椒”中的一员,日常忙于教学和写论文,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见面总在会场,如张怡微组织的创意写作专业的主题会议、何平老师组织的上海南京双城工作坊。每一次汪雨萌发言都是精心准备的,用满主办方分配的发言时间,并且每次都给会场注入新话题。比如在疫情期间,她发现抖音已变成了一片“非虚构的海洋”,上面既有底层人为自己发声,也有“土豪”展示豪宅生活,在资本的推动下,人人都变成创作者,而且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去创作。由此她质疑知识分子闭门的讨论,跟平民写作者、素人写作者参加的“非虚构狂欢”双道行驶,只是把他们当作景观,并没有认真去看待他们的文学性。在创意写作的讨论上,她以自己的写作课程为例,发现年轻的学子们在写作实践中都喜欢选择从事科幻(玄幻)、悬疑类、言情类(耽美类)作品,我们念兹在兹的传统文学与传统题材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如果我们还守着传统的写作教材与写作程式,就几乎不能对这些新题材和新文类的写作者提供知识性的帮助。作为年轻的大学文学教师,即使不能完全进入新文学知识的世界,至少也要给学生创造的超验世界以逻辑的支撑。甚至有一次她还提到了一本研究著作,讨论发型与人的心态问题。汪雨萌是一个卸下包袱的人,在研究和教学中似乎背离了原初的教育,但却进入了一个更有挑战和有活力的世界,至少从目前来看,能够感受到她在其中的乐趣,她一直在汲取新的力量,变换和更新自己的知识。每次开完主题讨论的会,还有一段时间是青年教师聊教学工作,日常吐槽,互相取经,给看起来虚无缥缈、极为困难的创意写作教学寻找一些新的方法。汪雨萌兴致勃勃地贡献过用抓阄的方式,用可乐瓶上的词汇,一起写诗,以及接龙创作故事。跟汪雨萌在一起讨论教学,总感觉她有很多金点子和实践能力,所以她能在上海大学教学比赛中获得重要奖项。


同在一座城市,见面的次数肯定远远少于微信聊天的机会。汪雨萌担任《青春》杂志的栏目主持人,积极发现和推荐年轻作家的新作品,她兢兢业业地去完成这件事儿,阅读了非常多的习作,并提出中肯的意见。在高校工作的人都知道,有限的时间本来可以用来写论文、拼项目的,花费很多时间来做这些工作,是需要靠热情和爱来维系的。包括对新作品、新文学现象的追踪和思考,对于学术可能未必有多少助益,但它们是跟我们比较切近的声息,也是所学知识和生命经验可以用力的地方。


《南方文坛》是青年批评家的家园,也是我特别喜欢的杂志,它见证和记录了很多前辈和同龄人的风采和成长,“今日批评家”汪雨萌找我写印象记,非常惶恐,难以胜任,但听她说正隔离在学校写论文,只好勉力为之。2022年3月底4月初,是上海疫情特别严重的时期,她封在学校,我封在小区,是一次互助,也是时间的纪念。作为一个不太有主见的人,往往是靠身边朋友们生活和工作的态度来自我激励。朋友对职业的活力、热爱和创见,是我身边的指引和动力。希望她永葆对文学写作和教育的热情,带给更年轻的学生们,也带给朋友们光和热。


项静,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



精彩回顾

新刊|《南方文坛》2022年第4期目录

谢有顺|思想着的自我——韩少功的写作观念对中国当代文学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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