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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施纳贝尔,似不应多考虑技巧,而在于心智。

顾忠伟 每晚古典音乐会 2020-08-24



永不过时的施纳贝尔 钢琴家施纳贝尔艺术生涯指南



 电脑一坏好几天,乘等待新电脑上门安装的空闲日子,找出施纳贝尔演奏的《贝多芬钢琴奏鸣曲全集》,从头到尾又细听了一遍。这套8CD是从七十多年前录制的78转老唱片翻录过来的,断断续续听过几次,数码处理后的Mono音质虽已今非昔比,但音响里夹杂着的沙沙声,让人听起来总不那么爽。然而听贝多芬,施纳贝尔是永不过时的。你根本不用理会录音好不好。需要的,是专注。



 贝多芬的32首奏鸣曲,历来被视为键盘高手较腕亮剑的地盘,人们往往喜欢将权威的演奏家来做比较:巴克豪斯、肯普夫、布伦德尔、波里尼……其实每个人的演奏,都有其光鲜、生动之处和瑕疵的一面,即便施纳贝尔这样的贝多芬权威也不例外。上世纪20年代,纽约乐迷中流传着一句笑话:“你是否买了音乐会门票并不重要,但听施纳贝尔弹琴,手上要没一卷贝多芬奏鸣曲乐谱,恐怕进不了卡内基音乐厅。”这当然是恭维话,或许还包含着另一层意思:施纳贝尔技术上并非毫无瑕疵,有时也偶有弹错音。可这并不妨碍施纳贝尔的名字和贝多芬牢牢粘在一起。美国乐评人阿诺尔德·勋伯格称他为“创造了贝多芬的人”。结实的大脑袋,目光如炬,上唇留着浓密胡须,施纳贝尔的长相似乎亦显示出不善逢迎的倔脾气。他对音乐甚偏执:除非一部作品内容吸引我去探索,否则我没兴趣。他对浪漫派音乐不以为然,称肖邦练习曲很完美,可我不愿花时间去弹它们。在演奏家们冷落舒伯特的时代,他不随波逐流,16岁在独奏音乐会节目单上列出舒伯特奏鸣曲,成为近代推广舒伯特第一人。晚年,施纳贝尔更是一门心思专注于贝多芬。


 一个严谨学者偶发浪漫,必是发自骨子里的浪漫。施纳贝尔指尖下的贝多芬,一脸严肃,透着掩不住的浪漫。他的演奏饱含激情,逸姿天纵于钢琴键格间,却刻板地忠实于原谱,精妙地平衡运用悬殊多变的演奏速度和力度,激活了贝多芬的灵魂,使贝多芬音乐的慎密逻辑思维和催发冥想的空间浑然天成。听他弹奏贝多芬,如阅读一段段生动的文字,字里行间都嵌着回味,毫无沉郁感。《悲怆》里快速乐句飞快呈现的清晰旋律线和行板中如歌般的美丽抒怀,起伏大而不夸张。他弹的慢乐句,如踯躅独步,稳实的击键,让每个音符都沉甸甸承载着思想的张力。即便那些疾速的快板,施纳贝尔也不是一味飞赶,而是急促里有舒缓,旋律间抑扬顿挫的拿捏自然,如语言般有着呼吸感。《槌子键琴奏鸣曲Op.106》中的柔板乐章,是贝多芬奏鸣曲中最动人的一段生命悲歌,堪与其晚期四重奏Op.132行板那段独白式的沉吟一比。听施纳贝尔弹这样的乐章更需要专注,缺乏聆听兴致或稍分心,都会觉得冗长乏味,难以感悟音符间流露出的细腻美感和深沉。这段祷歌般虔诚的美丽乐章,施纳贝尔演奏得生动、含蓄,十分感人。



 施纳贝尔说:音乐不在于手指。他不喜欢那些炫技的贝多芬演奏,坚信诠释贝多芬,哲学意义上的考量要比演奏的准确性更重要。《C小调奏鸣曲Op.111》是贝多芬最后一首奏鸣曲,也是贝多芬奏鸣曲的峰巅,被认为是最难演奏的。这并非完全指技巧,而在于其丰富而深邃的内涵。该奏鸣曲的两个乐章间落差甚大,前者混沌恢宏,激情澎湃;而最后那段慢板则呈现出宁静平和,一派出天地洪荒万事皆不足道的哲学超脱。施纳贝尔集脑、心、手之精气的演奏,如若进入小说《约翰·克里斯多夫》尾声描绘的圣明境界,当最后两个轻柔的音符消失,苦难已然在身后,随克里斯多夫一起,生命终抵达彼岸。

    其实不用什么精彩段落,即便是一些平平淡淡的乐句,施纳贝尔的演奏,也总那么言之有物,让人感动,让人去想点什么。也许,听施纳贝尔,似不应多考虑技巧,而在于心智。用心去感受,感受那种出神入化和洁净的升华。(本文原载《爱乐报》)

    ——1、“创造贝多芬”的施纳贝尔是如何成才的丨好老师莱舍蒂茨基的授课技艺丨那是一股激流,释放了我内心深处的所有音乐潜力;2、施纳贝尔论钢琴家天职丨他如何为自己的错音辩护丨他如何确立20世纪演奏理念丨他如何赋予音乐生命,并唤醒沉睡学生心中的潜在素质;3、莱谢蒂茨基的学生施纳贝尔丨"一股激流释放了我内心深处的所有潜力;那是针对演奏家所必须具有的想象力、鉴赏力和艺术责任的教学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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