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张照片被很多资料注明为上世纪80年代的“上步路”。这一张注明“上个世纪八十年的深圳上步路”的老照片,引起了一场讨论和寻找,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2020年9月1日,我陪同原广东省政协副主席、省委统战部部长李统书和深圳市史志办张斌彬一行莅临深圳市甲骨文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参观学习,得到公司董事长沈迎彦的热情接待。沈董事长给大家分享了许多深圳历史老图片,引起大家的许多回忆。
在欣赏甲骨文传媒为特区成立40周年准备的一套画册《深圳记忆》时,我被一张注明为“80年代上步路”的相片吸引住了。正是1982年6月,不满19岁的我从广州调到深圳工作。来的原因很简单:支援特区建设。调入深圳工作就住在通心岭住宅区,也就是上步路的东边,见证了上步路和园岭住宅区从无到有的建设过程。我的印象中,当时这个片区根本没有这么一条路和两边的渔塘,当即提出了疑议。随行的史志办张斌彬也说,他和他的同事们也曾为这张相片争执过许久,但最终也没有结论。据当事人沈迎彦表示,这张相片是庆祝特区成立20周年活动时,从当时的市委书记处征集而来的,领导说图片里是上步路。
我确定这里不是上步路,但这是哪里?带着疑问回到家上网一查,发现这张相片早已广为流传,且以讹传讹被各类文章固化为上步路。网上还有许多张现在从深圳体育馆方向拍摄过来的上步路与当年这张相片的对比图来证明深圳沧海桑田的巨变历程。就这样为去伪存真,也为了对历史负责任的态度,开启了我寻根究底的旅程。重要的是,辗转后竟探明了真相!
这简直就好像公安的破案过程,一次次寻找,一次次以为接近结果,却又从零开始。我通过微信将相片分别发送给老深圳人群、老团干群、鹏城驿站群、风光摄影群和无人机航拍群等十几个有关的微信群,广泛征询此相片具体位置,并复印此相片征询身边的朋友,得到各式各样的答复。
我想这路注明是上步路,首先去了上步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埔尾分公司,村里几位年老的村民在外旅游没有回来,一群在此长大的伙伴对着相片争论得不亦乐乎。大家最后确定这条路不是上步路而是原先深圳河边上步村的一条老路。正当大家感到有点眉目时,一位年纪稍微年长的村里人过来仔细看了后肯定地说:“这条绿道那么直百分之百是火车道”,顷刻间泼了大家一盆凉水。
深圳市水务专家王若兵答复:有兴趣研究老照片让生活更充实,很好。我的回答会让你失望。一,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所谓“绿道”,这个名词和实物是现代才产生的。你看线条那么直,只有铁路才会有。二,那个村庄也不可能是渔民村,渔民村位置应该在图的左下方,紧挨深圳河北岸。三,铁路是穿过深圳河的,铁路旁边的河流应该是布吉河或当时的灌溉渠。四,建议找史志办核实一下。深圳市著名摄影师陈宗浩答复:这肯定不是布吉至罗湖段的铁路线。因为罗湖铁路段,有和平和建设两条路,而和平路那边至蔡屋围,有侨社,边险,动植物检和海关大楼和县委宿舍等,而不是大片鱼塘。铁路两边是有水塘,但没有这么大片,而背景应有深圳镇东门老街。这些都对不上。到底是不是铁路?风光摄影大师李砚伟通过放大仔细辨认,也得出结论这条路肯定不是铁路,因为笔直的道路上停放很多的汽车。铁路否决了。我又先后联系到原市委宣传部《特区经济》总编周秉腾、原《深圳特区报》摄影记者刘廷芳。通过他们的回忆进一步否定了这条路不是上步路。
当我感觉已经把整个深圳市的摄影圈和老摄影人都找遍,也把附近几个股份公司走遍的时候,著名摄影师周顺斌给我带来了明确的信息,他确认这张相片左上方那几栋高楼正是当年他拍摄《升》的红岭大厦!旁边的房子是滨河新村,当有人提出质疑时,周顺斌百分之百的给予肯定,并坚持说自己亲自拍摄的怎么可能有错呢?在岗厦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两位在此长大的村民十分肯定的说有这么一条路,尤其是经常开车的一位村民还说:“路两边有大树,从现在的福田中医院到沙嘴这条路都很直”。这让我感觉到探索真相已经初见曙光。
在老团干群,此时也讨论的热火朝天。有人说如果是航拍,拍摄点应该是现在园博园地段上空。向东拍摄。曾在交警局团委工作的罗颐书记说:“一个老交警反馈,这里应该是沙头沙嘴路,从沙河片区到沙嘴沙头的那条路,因为当时从南山至深圳市都是经过这条路。后来才有深南路的。大家认为这个说法比较靠谱,因为我83年来深圳的时候,深南路正在修,两边都是光秃秃的,没有树。但是沙尾沙嘴这条路两边很茂密。”著名摄影师陈宗浩也从最初的怀疑到最后确定,他用多年专业的绘画绘图知识,在1982年的深圳地图上勾勒出相片中的道路和河流走向,最终确认摄影师周顺斌和岗厦村民所说是正确的。初步确认,这张相片拍摄于1985年,由西往东航拍,具体地点是刚成立的上步区。从红岭南路与罗湖区分界处到皇岗路一带,中间这条道路是当年的广深路(107国道),如今的福华路!山穷水尽时,总算大功告成。第二天还上了深圳最高楼平安大厦顶楼拍摄了一张对比图。我以为寻找相片真相的过程告一段落,我准备发表结论,不想晚上征求意见,反馈的消息却峰回路转,原来是摆了个乌龙。当时在微信同时发了几张相片,周顺斌说的红岭大厦那张并不是我们所说的那一张!此时,著名的摄影师李砚伟坚持他最初的看法,认为相片中左上方的楼房是香蜜湖东座酒店。因为当年他经常开摩托车在此出入很熟悉。通过与他电话长时间沟通,在他百分之百肯定下,我们将目光锁定在香蜜湖东座酒店。李砚伟父亲李杰于1984年调入刚刚开播不久的深圳电视台,1985年秋乘坐直升机航拍的电视专题片《前进中的深圳》录像获得全国电视台专题节目评比特别奖,是深圳电视台专题节目首次获全国大奖。在这部片子里能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呢?我找到了电视台的同事陈总,让他调出此部片子看看有没有相片里的景色。查看后的结果是没有,因为当时主要是围绕刚建成的国贸大厦附近拍摄。与此同时,我还找到了当年在香蜜湖工作的老同学张德宝,通过他找到当年的建筑工程师给的答复是:“这张相片是深南大道的北边,香梅路的西边,香蜜湖大门的东边,现在的物业就是东座酒店的两幢楼,酒店北面就是现在的香蜜湖家属楼。”也就是说,工程师确认这张相片是香蜜湖东座酒店。为稳妥起见,也是吸取上次的教训,我还找到这块地的主人——特区发展公司的领导张书记,他交待有关部门调查了解后答复:下午上班问了4位老同志,左上角的高层建筑布局明显与东座布局不符,所以不能判断绿道是不是深南大道。我去了档案室也翻阅了旧的照片,没有找到类似的。最后问了开发部的同事,他们也说如果是拍照角度,也不像东座酒店。我开车去了趟东座酒店,楼下已经租给快递公司。乘电梯上八楼找到管理处,物业管理的人员都是年轻人,谈了半天,不知所以然,没办法打算前往附近的新沙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找人。
正在走投无路之下,原深圳市摄影家协会副秘书长李伯强发来了这张相片的彩色版,相片下面注明“南头”,让人大喜!李伯强说:你要找的相片在我的相册里面找到,这是深南大道西面,左右两边以前叫南头,即今天的南头关。梦里寻它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据李伯强介绍,这是当年他和深圳市摄影协会会长何煌友1987年乘坐直升飞机一起航拍的相片。他肯定相片绿道不是107国道,而是现在的深南大道。虽然找到拍摄者,但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带着种种疑问,我约了李伯强和深圳几位老摄影师见面。与李伯强和几位深圳本地的摄影师研究良久,仍没有结果,但李伯强百分之百确认是南头关一带。为了能确认拍摄的具体位置,我让老李回去把底片(胶片)找出来,根据前后拍摄相片时间来寻找大概位置。过了几天,李伯强答复我:因搬了三次家,胶片和相片都很乱,连续找了二天搞得头晕脑胀的都没有头绪。而且因为三十多年的拍摄,好几麻袋都没整理,以前也没有规范,电子版也好乱,估计是找不到了。他让我另想办法。真的是李伯强航拍的南头关吗?如果是,追踪拍遍整个南山最有权威的著名摄影师陈宗浩为啥一直没有拍摄过呢?征询陈老,他说不可能是南头一带。陈宗浩开始在宝安微信群帮忙找人确认。老宝安人钟连登回复:“这是西部7万亩鱼塘,那条绿道就是西堤,从西乡、福永、沙井至松岗,两边种的都是木麻王。”并言“百分之百准确。信不信由你,原来的鱼塘已建高楼大厦。你现在去找原来的鱼塘,岂不是刻舟求剑?”真的是宝安吗?当年航拍过深圳的几位老摄影人周顺斌、刘廷芳包括李伯强都坚决否认,一致认为航拍路线肯定不会出当年的二线关。也就是说,不可能是宝安的福永一带。经过以上的折腾,我再次回到起点。还是以走访当年各个村庄原居民为主。水围实业股份公司答复不是。皇岗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答复没有此景。福田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答复也不是。新沙、上步实业股分有限公司……
来到新洲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几位公司老总饶有兴趣地研究起相片来,其中一位副总将整张相片的各个角落讲得头头是道,包括会展中心,高尔夫球场如今在老相片的位置。特别是相片左上方的几栋楼房,他肯定地说这就是当年工程兵的机电设备公司,如今还在,现在叫东山小区,正面临改造拆迁。大喜之下,当即开车前往位于市中心区最高楼平安大厦旁边的东山小区。
在东山小区,居住在这里的原00812部队基建工程兵306团的退休老同志看到从前的老相片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告诉我,他们1986年开始入住这个小区,部队转地方后改名深圳市机电设备安装公司。这条路叫福华路,也就是深圳原先最早的广深路(107国道)。最近他们小区正准备拆迁。好在他们在做钉子户,如果拆了就很难判定相片所指的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了。因为相片中唯一具有说服力的就是他们居住的这几栋房子和机械安装设备。最终确认:这张相片拍摄于1987年,由东往西航拍,具体地点是刚成立的上步区。沿深圳河皇岗口岸一带往西边拍摄,中间这条道路是当年的广深路(107国道),如今会展中心前的福华三路。或许当年的市委书记将这张相片提供给二十周年策展的负责人时说的是上步区,记者可能误以为是上步路。上步区成立于1983年9月,1990年撤销上步区改为福田区,在特区成立二十周年时,上步区已经改为福田区。功夫不负有心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好几个百分之百:百分之百是上步路、火车道、滨河新村、香蜜湖东座酒店、南头关、沙井福永一带的万亩渔塘西堤等等。我为什么非要寻找真相不可。我想应该是出于一个老深圳人的历史责任和摄影爱好者的尊严吧。此相片已经误传了二十多年,在拍摄当事人都说不清楚拍摄地点的情况下,市内有关展览和政府有关部门正式出版的宣传画册中都搞错了,如再不及时确认的话估计以后就更加没有办法可以确认了。我想深圳特区就那么大,一块块的挖掘总还是有希望的。
前前后后认识不认识的有针对性的找了百来人。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十几个关键群求助,在正名哪一刻在有关的群都公布了。目的是让大家进一步确认和分享成果。今年,是深圳特区成立40周年,也是我扎根深圳38年,这38年来,我见证了深圳从荒芜之地崛起为国际大都市,创造了世界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史上的奇迹。亲历了从拓荒牛到腾飞的巨人的历程,而深圳一日千里的变迁便是这种巨变的缩影。每当第一缕晨曦照耀深圳,新的城市画卷在我眼前铺开,我总会不由的为深圳40年的巨变而惊叹,更为自己能有幸置身于这一巨变之中而感到自豪。每一位来深圳的拼搏者都有自己一段独特的经历,而这段经历往往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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