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七夕之夜，五个故事，两行情话，一味相思
依然是那个黄昏
白衣孤鸿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叫白衣孤鸿！” 她皱皱眉，一点也不想把房间租给眼前这个傻头傻脑，说起话来又有些神经兮兮的人。但不知为何，她还是在合同上签了字。 “同居”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她经常加班到很晚，他总是会为她留一盏灯，还有一些尚温的饭菜。“吃点儿吧，我也才到家，刚刚热的。”她当然知道他在说谎。 渐渐地，她发现他似乎不是真的傻。别人眼中的他，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只有在她面前，他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 “我叫白衣孤鸿……”她已经不会再皱眉，只是抿嘴笑笑。 那一天，他喝醉了，涨红了脸回到家，瘫坐在沙发上。她给他倒上一杯温水。他忽然握紧她的手，呆呆地盯着看。她垂下头，目光温柔如水。 “我……”他的声音低若蚊呐。她绯红了脸，却没有挣脱他的意思。“我知道，都知道。”她心里暗暗地说。 “我叫白衣孤鸿！”他忽然强挤出一个笑容，甩开她的手。 一切如常。之后的日子，他依然会给她留一盏灯，温一盘菜；她也依然会帮他收拾房间，有时还奚落几句。只是两人目光碰触时，都会不自觉地迅速避开。 “回来了？我给你热菜。”她忽然摇摇头，拿出几个买好的小菜，还有一瓶老酒。“我们喝酒，我有事要和你说。”她不由分说，倒满两杯酒，自己先饮了一杯。 “你知道吗？我要订婚了。”她看着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的他，淡淡地说，“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他结巴了半天，仿佛又要说出“我是白衣孤鸿”几个字。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只要他勇敢一点，她便心甘情愿随他浪迹天涯。 他当然不怕流浪。他睡过地下室，吃过方便面，曾经穷得兜里连坐公交的钱也没有。他知道他怕的是什么。 那一夜，他大醉。第二日醒来，没有她的身影，桌上有一张素笺，压在一杯蜂蜜水下面，娟秀的字迹写着——“房子月底到期，这几天我就不回来了，照顾好自己。” 旁边还有一个心形的盒子，他轻轻拆开——全是她亲手叠的纸鹤，一共77只。 他喝醉的那个黄昏到现在，正好是77天。 他忽然笑了，大声地笑，直到笑出了眼泪。他大笑又如大哭般地嚷道： “傻瓜，我不是纸鹤，我是白衣孤鸿！”
白衣孤鸿联选月渐深沉，午夜放飞千纸鹤；魂归缥缈，有人独坐四方楼。 至爱有多深？情缘一念之间，说不出诸般道理；斜阳谁最美？我想千年以后，依然是那个黄昏。 夜梦了无痕，想当时尺素归来，短笛曾经吹泪眼；江潮空有信，怅此地桃花不再，东风独自荡秋千。
浪人篇
再祭了那夜寒潮
一散人
月色如水。 他抱着吉他边弹边唱，对面是茫茫无际的海水。他喜欢这样的夜，喜欢这样的海，仿佛天地都是他一个人的。 那轮月起伏在波浪之间，时而明媚，时而恍惚。他放声高歌，唱给月听。那月就是他心中的女人。 他能看到海潮的颜色，能听到月光的声音。他拿起酒，满满饮了一口，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也懂。 他曾经腰缠万贯，又在一夜之间一贫如洗。每到深夜，他总要坐在海边，只有一把吉他、一壶酒，与他相伴。 他唱着海潮的声音、月光的颜色，不颓废、不失落，也无一丝振奋。他只是想高歌，唱给海听，唱给月听，在茫茫的深夜，无所追寻，也无所牵挂。 他忽然多了一个听众。一袭白衣，飘飘欲仙，就静静地坐在他对面。不需交谈，但他知道她懂，他看得懂她的眼神，她从不会避开他，也不会刻意直视。 夜深，他收起吉他，她也起身，分道扬镳。那些日子，他时而哭，时而笑，时而高歌，时而痛饮，醉了便倒在海滩。他仿佛经历了一生中所有的喜怒哀乐、聚散别离。 “你看过海潮的颜色，听过月光的声音吗？”他怔了怔，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话。他不懂。她接过她的吉他，缓缓地唱了起来。 他的歌声沧桑而浓烈，她的歌声清澈而空灵。他的心醉了，随她的歌声一起，弥漫于天地之间。她把吉他还给他，轻轻起身：“不要用眼睛，不要用耳朵，这是生命。” 他忽然懂了，是的，他能看懂海潮的颜色，能听懂月光的声音，如她的眼眸一般，是生命。 天与海的交汇处，是月光，他与她，就在月光之中。 她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也离开了那片海，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每年七月都要待在海边，在夜深人静之时，弹他的吉他，喝他的酒。 这却不是那片海。那片海在广州，他的海在大连。一样的海潮，一样的月光，却相隔天涯海角的距离。他再不曾去过那片海。 你看得到海潮的颜色，听得到月光的声音吗？ 他，自号一散人，终生未娶。 那年，他年少翩翩。今日，他已两鬓苍苍。
一散人联选那人新嫁未？有笑渐盈无？ 闻世上千年，每以团圆相约；待尊前一晤，原来你我同孤。 问天之处，凭海之时。待月满三秋，便焚作经年大梦；执手如何？倾心如此！忽胸中一梗，再祭了那夜寒潮。
文青篇
又恐诗成画足蛇
莫非
他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着，有时被呛得咳嗽几声。 “不要抽了，大叔，看你都咳成什么样子了！”她夺过他的烟，“蛮横”地扔在烟灰缸里。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思绪回到几周之前。 “你好，莫非老师，我来这里实习。”眼前的她，青春如明媚的阳光，乌云般的长发垂下来，每句话都带着茉莉花的清香。 他点了点头，吐出一个烟圈。“吸烟有害健康，大叔！”她顽皮地一笑，转身离开。 他满腹经纶，不知有多少人为他一首诗、一幅字辗转反侧。他却常让他们失望，他有三不写：俗题不写，俗字不写，不高兴不写。 “不高兴也算理由？怪不得一直这样穷。”她啧啧地奚落他。 “我是个文人……”他点上一根烟，刚要反驳，烟却被她一把抢走。 “这些我都不懂，大叔，我只知道你不能抽烟。”她扯着他的胳膊说道，“我们去吃好吃的吧，我请客！” 他苦笑。他的才华，他的风骨，他受旁人敬仰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如浮云一般。她不懂，也不想懂，但她却喜欢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要有钱，为什么要有才？”她歪着头看着他，“你要是没结婚，我就嫁给你，大叔！” 他哭笑不得，内心却有些震颤。不知有多少少女倾慕他，但他却从未动心——他有个温柔的妻子，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 止水也会泛起涟漪，柳条如她的长发，春风如她的眼波，他的心都融化了。 夜深人静，只有烈酒能懂他的煎熬。可惜，醉得再狠也会醒，再烈的酒也断不了情。 这天，她穿着一条浅黄色的长裙，上了淡淡的妆。“大叔，三个多月，我的实习要结束了。”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他没有说话，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不要再喝酒，不要再抽烟，还有，记得来看我……”她还想像往常一样，挤出一个蛮横的表情，却连眼泪都挤了出来。她再也克制不住，伏在他肩头抽泣起来。 “这幅字……送给你。”他轻轻为她拭干泪水。 她端详了一下，动情的诗句、隽秀的墨迹仿佛能飘出纸外，可她真的不懂。 她不知这诗、这字有多珍贵，她也不知道，像这样的诗、这样的字，他还写了99幅。 “一定要写足365首吗？”他把手边写了一半的字揉成一团，又不舍地重新展开，“罢了，罢了。” 也许，不是每一组情诗都要结束；也许，没有结尾的情殇更美。 他不知道，但她的名字已经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里。
莫非联选自知情类谋皮虎；又恐诗成画足蛇。 卅六载走尸人，秋鬓曾惊头上白；一千年回首处，香烟早向佛前青。 病趁此清闲，许素目垂花，心寸寸灰空化境；人归何意态，犹吟肩亘月，鬓丝丝雪覆天衣。
宅男篇
宁知笔下百重删
谢青堂
她第一次与他相遇时，他正在花丛中写诗。蝴蝶就停在他的指尖，扇动几下翅膀，徘徊不去。 她不禁倾慕于他的才华，在他的笔下，每一片云、每一株草都活了起来。 他见她时，正如见他心中的那一树梅花，梅花一样的馨香，梅花一样的高洁，梅花一样的素雅。 花就是他的生命，他听得到每一次花开与花落的声音。 “这么好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你每天都在这里写诗吗？写了多久了？” “你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对于他的世界，她充满了好奇。他的世界，没有车水马龙，没有灯红酒绿，有的只是一丛一丛不知名的小花。 “这一片蒹葭与芦苇，为何会染上白云的颜色？” “新燕的呢喃，树木听得到吗？” “蟋蟀是在向离离青草示爱吗？” 他的问题却让她捉摸不透，既像一个天才的诗人，又像一个单纯的孩子。 她在这里放逐自己的心，远离那些喧嚣、芜杂、甚至远离那些责任和牵挂。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那么美：微笑着的花，摇摆着的草，舞蹈着的溪流，歌唱着的莺儿……还有最美的诗——那些能流到她心里的跃动着的音符。 但她还是要回到她的世界。她是他心中的梅花，但她终究不是真正的一树梅花。 “你要叫我姐姐的，你知道，我有丈夫，有孩子，我的名字也不叫……” “不，我就要叫你‘梅’。”他倔强得不容置疑。 他在给她写诗，把梅花的名字写给她，直写到断桥长亭畔的暗香疏影。 美人如花隔云端。 他开始给她写信。 “梅——” 他不知她的名字，不知她的地址，这些信被风吹送到他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角落都有他和她的名字，以“梅”开始，以“谢青堂”结束。
谢青堂联选缚我两三丝，便衍心头千万绪；赠君无一字，宁知笔下百重删。
吹我以风，葬我以云，向天之尽头，那里有个无名海；抱蕊如睡，开花如醒，在谁的掌上，偶然写满一生香。
眉目自清凉，曾和月朦胧，一叶扁舟，摇向绿云深处；情怀偏旖旎，恰倚门凝伫，当年人面，归来红雨香中。
屌丝篇
有时寂到彻肤寒
怀抱昆仑
“李白死在我家门口——”他说。 她在他的眼里，属于神仙一般的人儿，至少有仙气。这样的女人多半让男人生出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轻拿轻放都不行。依稀记得那是个朋友聚会，“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剩下了他们俩。人多的时候，他不敢正眼看她；现在没人了，他更不敢。无话找话，于是他说出了那句话。她很认真地看着他，让他颇有些手足无措，于是只好有书为证了一番。 “书上说了他下水，但还是没说他到底怎么死的啊。”她说。 “哦哦……”他说，“他是下水捉月，淹死的。” “他一千两百年后再次投胎，就成了你。”她笑。 “不不不，我这个样子……”他又手足无措起来。 “中宵独立，谁唱起人间天上，共两分残月，拨断心弦……”她轻声曼吟。 “杨柳不眠，她浮在苇畔萍中，被一阵轻风，吹皱身影。”他想说，联中那个“她”，就是眼前人，就是“你”。可他不敢，那话太轻佻，他的心缩成了一团。 他第二次说起这话的时候，是跟一个带妖气的女人。 那天她约他出来时，他在电话里甚至无法说出“让我考虑考虑”之类的废话来假装矜持一番。狐媚子，他想。他愿跟任何人打赌，柳下惠过不了她这一关。 她很能喝。碰一下杯，便一口见底，片刻间粉颊若霞，媚眼如丝。 “李白死在我家门口——”话方出口，便已后悔，他心里暗骂自己无话找话。 “难怪难怪，他投胎成了你。”她看着他眼神迷离。 “不不不，我这个样子……”他奇怪怎么两个女人都说一样的话。 “柳如是束形之影，爷而今附骨之蛆……”狐媚子眼波流转，嗤嗤而笑。 他第三次说起这话，是跟一个透着傻气的女人。 她跟他碰一下杯，喝一口雪碧，他则喝一口白酒。 “李白死在我家门口——”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不晓得为什么每次单独跟女人在一起时，总会扯到这个问题。 “哦？为什么啊？谁跟你说的啊？” 在她充满仰慕的目光中有书为证地侃侃而谈，何其乐也？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哦，原来他是为了捉月，月亮……往后蚀成盈手痛，有时寂到彻肤寒。”她语音渐低，最后成了轻轻的叹息。 猛然间他才发现，她一点儿都不傻，她的傻都是装给自己看的，因为自己喜欢看她的傻样儿——傻的原来是自己。 仙气、妖气、傻气的女人都不适合他。于是他不再追求，找了个俗气的女人，终其一生。
怀抱昆仑联选往后蚀成盈手痛；有时寂到彻肤寒。
屈指七年，目如是束形之影；食言一句，夜而今附骨之蛆。
杨柳不眠，她浮在苇畔萍中，被一阵轻风，吹皱身影；中宵独立，谁唱起人间天上，共两分残月，拨断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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