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香树 ｜精于心，简于形，小素花有大机心

第一次看到夜香树时相当惊艳，淡绿色的五星形小花，密密麻麻地开了一树！植物志上说它的特点是“花极多，夜极香”，遗憾的是，初遇这一次，我没能闻到香味——连着几场雨后，短短几天，一树繁花就已芳踪杳杳。

老妈叫这花夜来香，说有毒，可驱蚊。

惊艳的初遇

今年夜香树的花晚开了两个月。我查了下记录，2015年是9月初开花的，今年国庆节前，我还专门去看过，一个花骨朵儿都没有。两周前路过，才发现居然已经打满了花骨朵儿。

一株夜香树开出的花量是惊人的。在绿色的新枝上部，每片叶子的叶腋都能开出一个总状花序来，柔软地从枝条上垂下来，就像浅绿色的花瀑布。

总状圆锥花序，腋生或顶生

叶互生，卵状长圆形，全缘

单朵的夜香树花，真的很素淡。它的花是细长筒形的，先端5裂，裂片开展平伸，似一枚小小的五角星。雄蕊5枚，着生在花冠筒上部，与花柱一起刚伸到花冠喉部。

花冠细长筒形，花萼5浅裂

花冠5裂，雄蕊5枚

对花香的感受，就像听音乐，具有极强的个人偏好。很多人并不喜欢夜香树的香气，觉得闷。厦门的植物上瘾者@平就表示，上个星期，她连续几晚散步时走过同一丛夜香树，都感觉快被薰得晕过去似的。

而我自己的观察结果，却有点不同。小区里散植了不少，我专门在盛花期的晚上去观察过，若站在灌木前，香味并不像桂花、白兰（黄桷兰）那样鲜明地氤氲在四周的空气中。惟有凑近了闻，才嗅到一种略甜腻的香气。

网上的资料还说，夜香树的香味在阴雨天时会变得更加浓郁，原因是阴雨天时空气湿度增大，夜香树中的精油成分会在水解酶的作用下更多地分解成游离状态，因而香味更浓。上周六，重庆在连晴了一个星期后下了一整天雨，我又跑去闻了一下，也没能印证这一特点。

雨后花香变得更浓的，我印象中倒有一种，就是白兰。在四季温暖的厦门，显然比冬天阴冷潮湿的西南地区更适合夜香树的生长。难道，这就是导致其香味不同的原因么？

一株极大的夜香树

张咏梅摄于厦门

我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它选择在夜间开花呢？

查到一种解释是这样的：在原产地南美洲，夜来香的花期在每年的五月到十月之间，而这正是当地最干燥炎热的季节。娇弱的花朵若是在白天开放的话，多半会被烤焦。因此，为了适应原生地这种干热气候，经过千百万年的进化，夜香树就形成了夜间开放的特点，它的种加词nocturnum意思就是“夜晚的”。

夜香树素淡的小花反过来也佐证了这一点。像这样夜间开花的植物，花的颜色再鲜艳也如同锦衣夜行。它能吸引夜间活动的传粉者的，惟有浓烈的香气。

《玫瑰之吻：花的博物学》一书中也提到，凡是靠夜蛾传粉的植物，其花色通常是不起眼的白色或浅黄色。它们才懒得浪费力气做无用功呢。

说到底，适者生存，人是如此，植物亦然。植物的机心，没有一样是白给的。所有看似寻常的存在，都是千锤百炼的结果。

夜香树别名洋素馨，更多的人喜欢叫它夜来香。凡是夜间开花又香气袭人的花，我们大多笼统地称为夜来香，邓丽君歌中的夜来香到底是哪一种，至今没有确切答案。

紫茉莉，月见草，晚香玉，都有夜来香的别名。而在植物分类学上，正牌夜来香是夹竹桃科夜来香属的一种柔弱藤本，学名叫做Telosma cordata。

正牌夜来香，徐晔春摄

原产于南美洲的夜香树，如今已广泛种植于世界热带地区。夜香树属有160多种，我国没有原生种，南中国的气候比较适合这个家族，引种了少数几种供观赏。

黄花夜香树 （C. aurantiacum），种加词aurantiacum的意思是橙红色的，指花色，花冠裂片常向外反折。图见水印。

毛茎夜香树（ C. elegans），也叫瓶儿花，花形像一只小坛子。种加词elegans的意思是华丽的，优雅的。

图：tropicalflowers.la.coocan.jp

绿花夜香树（C. parqui ）,也叫智利夜来香。本种的花与夜香树相似，但果实明显不同。夜香树的桨果是白色的，绿花夜香树的浆果则是黑色。图见水印。

夜香树的白色浆果

迄今为止，我还没能亲眼一睹夜香树在夜间盛放。还有我最喜欢的使君子，也是在夜间绽放的，长喙天蛾在夜间为它传粉的情景，想想都动人。这需要机缘，而我还没等到。

川端康成写过一篇著名的《花未眠》，就讲述了几次这样的机缘。有一次，他到了海边的旅馆，因为太累早早就睡下了，结果，“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未眠”。他写道，“花在夜间是不眠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我仿佛才明白过来。忽然，这成了新发现花的机缘。”

2016年11月，摄于西班牙塞维利亚古堡外

我非常喜欢这篇文章中的另一段：

“我去本能寺拜谒浦上玉堂的墓，归途正是黄昏。翌日，我去岚山观赏赖山阳刻的玉堂碑。由于是冬天，没有人到岚山来参观。可我却第一次发现了岚山的美。以前我也曾来过几次，作为一般的名胜，我没有很好的欣赏它的美。岚山总是美的。自然总是美的。不过，有时候，这种美只是某些人看到罢了。”

这一段话中，有玄妙的哲理，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如果你有过类似的经历，你一定会明白。古希腊哲人云，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与一朵花的邂逅，也是一期一会。你遇见了，发现了，就圆满了。

文章与植物图片（除注明出处外）均为作者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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