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过后, 国际教育的黄金时代过去了吗?一位资深校长的深度思考
全球疫情下,现有的国际化教育面临着极大的压力与挑战。滞留在国外的众多留学生因断航停飞,回不来,回国渡假的学生又出不去。
更为严重的是,由于病毒肆虐,各国经济状况恶化、社会矛盾凸现,各种民粹排外情绪高涨,欧美各国都有不少政客、民众将矛头对准中国。“脱钩”声不绝于耳。
全球经济一体化,国际教育的“黄金时代”似乎一夜之间,被颠了个个儿。
不少家长、学生,开始担忧未来国际化教育的前景,这也确实关乎着中国上百万家庭与学生现在与未来的求学之路。是继续选择国际课程,走体制外的国外升学途径;还是转轨、重返体制内,走国内中、高考升学之路,众多家庭为此左右为难。
沿着既有的国际课程的“单行道”往前走,充满着各种不确定性,往后退,孩子能否适应国内较为传统的教育环境,在更为严酷的竞争氛围中胜出。
确实,对大部分选择国际化课程的家长与学生来说,是选择一种与体制内课程不一样的教育模式,是希望教育不再仅仅是以考试分数为唯一评价标准,是要让孩子有更多的自我发展、个性化选择与身心全面均衡的成长。
这一国内与国际化、体制内与体制外的二元分离与对立,在这次疫情全球化的过程中,演变成了很多家长替孩子规划求学之路的深度纠结、困惑与两难。回体制内,虽保险,但与孩子成长的目标有差距,走体制外现有的国际升学途径,又有许多自己左右不了的世界政经及国际环境变化的种种不确定性。
最理想的方案,是要双保险,不能让我们的孩子一条道走到黑。也就是不能将“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能否有这样的教育与学校?教育不再是中外对立分离,只能做“非此即彼”的选择,要么是体制内、要么是体制外,别无它途。
笔者这大半辈子在国内外读书、教书,在国内外的学府摸爬滚打几十载、也有三个儿子分别在国内外受教育,深感真正的国际化教育不能仅是一条“单行道”。21世纪的好教育,本质上应是能给学生提供多元化选择的“国际化教育”。
但真正的“国际化教育”,不能简单地等同于英美教育,在中国语境下,应是“中外融合”的教育。这种“中外融合”的教育,要有一些最基本的特征与原则。
第一原则与特征:
“母语优先”
国际化教育并不能归之于“英语教育”,家长千万不能让孩子“母语错位”,这是近些年来中国国际化教育的最大误区——似乎英语好了,就是国际化教育了。
确实,国际化教育不能没有扎实的英语基础,国际化教育是要培养孩子的双语或多语的能力,但国际化教育一定要以母语优先,作为在中国语境下真正国际化教育教学的出发点。
母语优先,首先是确认我们中国的孩子有以母语作基础的文化身份认同(Identity),这一认同的确认,是孩子们一生安身立命的基石,一个“母语错位”、“身份认同错位”的孩子,一生就可能在“夹缝”中左右碰壁,很难找到归宿,也会给孩子造成很多心理与精神上的困惑与压力。
海外有些少数族群人士自卑少自信、缺自尊、自我压抑、孤独症与社交障碍,大多源于“自我身份认同”的错乱。
母语优先,也是保证我们的孩子,既可出得去,也能留在国内学习升学、就业发展,来去自如。现在不少在只将中文作为“对外汉语”来学的国际学校的中国孩子,中文的读写能力欠缺,英语成了其第一语言,如一旦由于各种原因出不去,再来重拾“母语”,就会面临很大困难。
母语优先,并非不重视英语,恰恰相反,是要中英双语协调发展,相互迁移。在上海西外学校,十二年或十五年,从幼儿园到高中一贯制课程与课堂,母语与英语的同构协同发展、两种语言按母语与准母语的标准要求、浸润式的同步发展,是能确保孩子们在一个长时段的学习过程中,形成中英母语/准母语的双语能力。
第二个原则与特征:
以国内课程为主干,设计国际化课程
简言之,就是要以国内课程大纲及知识内容为主体,再来引进、结合国外优质课程特色与精华,来确保孩子获取未来如要参加中考、高考必须要有的学科知识及素养能力。
确实,中国现有的国家课程与国外的课程有着不少差异,但如仔细梳理,仍可找到不少共通点,特别是在数、理、化、生等理科课程上。
在基础学科的整合梳理方面,能建构起以体制内课程内容为主的“中外融合”课程,知识点与考试标准参照国内中高考要求,但在拓展、选修、探究、项目式学习等方面更多地引进借鉴国外课程,让国外课程的丰富性、多元化、可选择性与保证国内体制内基础学科的系统扎实相结合,将为孩子们的学业打下更宽厚的基础。
西外学校就在保证国家基础课程开齐开足的前提下,借鉴了国内外优质的课程资源,开发建设了几十门中外融合的各种校本课程,如海内外行走课程、中英文戏剧、中英文演讲与辨论、批判性思维、中外经典选读、健康与生活、社会情感、Steam与创客、人工智能与编程等,还有一系列的审美与强身健魄课程。课程图谱的丰富宽广与多姿多彩,也是国际化教育的重要特色。
中国现有国际化学校的课程,绝大部分以引进为主,从IB到A Level、AP等,只能被海外大学认可,为海外升学作准备,这些课程中的学科思想与理念,知识陈述与建构方法,其实都可以与国内新课程的架构一一对应,相融互补。更具挑战是一些国外人文社会方面的学科,但其中所展现的高阶认知的思维元素、多元多层次的视野角度、概念化的思考分析方法,都值得我们借鉴。
比如西外学校开设的西方经典选读课,就从西方思想源头古希腊柏拉图的一些基本概念范畴着手,给学生搭好认知的“脚手架”,培养学生理性思维的概念推导能力。
真正的中国国际化课程,不要惧怕国外“意识形态”的影响,真理是越辩越明的。无论是历史、政治、经济、社会等课程,都需要通过摆事实、讲道理,不同观点的碰撞、交流、争辩,求同存异,是培养孩子学术思辨力与批判性思维的最好途径。中国的国际化课程,不能狭隘片面,我们秉承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意愿目标,也要主动构建这一命运共同体能被分享认同的教育话语体系。
中国的国际化教育的进程,从前些年“全盘引进”,照搬模仿逐渐到了“自我意识”的阶段。原来是“国际课程本土化”的渐进过程,今天突发其来的疫情与正在逆全球化的世界格局,逼着我们要加快“转型”的步伐。我们现在是要大力加快“本土课程国际化”的进程,这主语的置换,也是中国国际化教育的主体性的“亮相”与确立!
第三个原则与特征:
课堂的重构与变化
中国的国际化教育的确要有课程的优化,但更要有课堂教学模式的变化。体制内课堂的僵化、高结构高控制、教师中心满堂灌、学生的死记硬背、被动式、填鸭式的学习,可能比课程内容的变革,要来得更为迫切!‘’怎么学‘’也许比“学什么”更需引起我们的关注。
同样的教材、知识点,为什么在不同的课堂,会教出不一样的效果。中国现有不少国际化学校,教的是国外的课程,但教学方式与课堂结构仍然是传统中式的。只不过将中高考变成了洋高考。
其实,国际化教育的精髓在于课堂。哪怕是教中国国内教材,课堂中充满着师生双主体间的互动交流、认知与情感、知识与素养、在课堂教学过程中不断生成与升华。
学习,不单是一个简单、枯燥无味的单向知识传递过程,而是一个认知发生、情感交融、师生人格发展、生命舒展的愉悦过程。知识与意义、学术与目的、教学与价值、融为一个师生共生的学习共同体日常的实践中。
课堂的重构与变化,也是师生关系、生生关系的根本性变化,课堂中人格平等、众声喧哗、包容奇思妙想、探究试错,也允许挑战权威、独立思考,当然也鼓励小组合作、分工协作、互帮互助、共同建构。这样的课堂,才会有真正有效的深度学习。
好课程要通过好课堂才能落地,没有课堂结构与流程的变化,没有课堂师生双主体的确立,再好的国际化课程,也只流于外在形式。课堂的变革,才是中国国际化教育的重心所在。
第四个原则与特征:
关注孩子学业之外的综合素质的发展
家校都要关注孩子学业之外的综合素质、人格力量的发展。而且不能只将这些仅仅看作是升学的“敲门砖”。这一点,说说容易做好难!
就这么点时间,又要中英双语、学好各种课程,考好各种标化考试,又要去参与各类社团、俱乐部、公益慈善、扶贫帮困等各项活动。是的,会有矛盾和两难的。但为了孩子的长远发展与终身竞争力,这对孩子成才成人具有根本性影响的人格底色的培养。
国际化教育的最终目标,是培养一个有坚实牢靠的本土身份认同,但同时具有全球视野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合格或优秀成员,他既可留在本土读书学习、工作生活、又可逾越语言文化、国界地域差别,在世界任何地方学习生活工作。
这些有根有源全球公民的底色是要在学校、家庭、社会中慢慢熏陶养成的,没有这些超越知识、学科的各种社会参与意识与行动,一个人的责任感、小我大我间的链接,是很难形成的。
中国的国际化教育进程,也到了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走内生化本土化的重构再造,不是要重新关门,闭关排外,而恰恰是要在更高层次上,反思得失局限,更好地引进国外课程最优质的精华精髓,这不是面对疫情下的一时之计,而是要在更深层次上思考检讨我们的教育与培养人的模式。
中国的改革开放已四十多年了,也成了世界GDP总量的“老二”,但我们的教育,仍然有提升的巨大空间,一百多年前,中国的留学生们一批批远涉重洋,留学海外,那时因中国没有现代教育,只能远离故土去他乡。可今天的中国大地,早己建立了起现代的教育体系,但仍有这么多的孩子,特别是小留学生远赴海外求学,值得我们深思。
如何在中国的体制内课程的架构下,有机地深度整合国内外优质课程资源,改变我们的的教学模式与课堂生态,让我们的孩子不需要再远涉海外,去寻找适合他们的学校与课程,让他们留在国内,仍然能享受到最好的中外深度融合的国际化教育,而且在升学途径上,中外高中、大学都可选择,这也是西外学校正在探索实践中的国际化教育,这也是我们中国教育人应尽的使命与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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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敏,上海西外外国语学校总校长,一位老海龟,转载: 名校揭秘。本文版权归属作者/原载媒体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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