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2019,我记忆中的长沙这二十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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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迈入 2020 年,告别 10 年代,我试图用几篇文记录一些私人的、不具代表性的独家记忆。我一直有年末回顾过去一年生活的习惯,或许读者不一定有兴趣看,对于我自己却意义重大,相较于学生时代,我的记忆力有很明显的衰退迹象,趁着现在,做一些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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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是我的家乡。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朋友问我,你是(土生土长的)长沙人么,在这之前,我都没想过这是值得关注或者强调的点,就像我是中国人一样天经地义,毋庸置疑。而横跨整个 21 世纪 10 年代,我与长沙若即若离,这十年间,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长沙,反倒想聊聊长沙了。
照书上说,长沙,是一座历三千年未换城址的古城,因为抗日战争爆发,从武汉退守至湖南衡阳的蒋,密电省主席张治中,对长沙布置「焦土政策」,最后造成「文夕大火」,导致古迹不存。这些事我从故纸堆里看来的,奶奶在世时,我特意问过她,文夕大火那年,她才九岁,加之住在城郊,对文夕大火并不知情。现在,它是一座 24 小时不熄灯的不夜城,芒果台、酒吧、夜宵、歌厅、足浴、麻将,你能想到的娱乐,在这里多半都能找到。
这几年,我是通过互联网认识长沙的,文和友小龙虾、茶颜悦色、蛙来哒、三顿半咖啡。。。。。。一个个从长沙走出来的品牌,都与吃有关,无一不受到网络热捧,而我在这之前一无所知。我唯一一次去文和友,是香港的朋友带我去的。而早几年,游客提起长沙的美食据点,最高频词汇是火宫殿,当然,有如北京人一般不推荐全聚德,长沙人一般也不推荐火宫殿。
我小学毕业后就几乎不看电视了,超女、快男没看过,《快乐大本营》、《天天向上》偶尔看,所以也不太清楚这 20 年,芒果台到底有多辉煌,但从与外省人接触的过程中,我总会感到诧异,那么多人对芒果台如数家珍,如果说我没有一丝高兴,那是虚伪。
这是大众印象里的长沙,而我记忆里的长沙是另外一幅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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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在长沙城郊农村,与马路之间隔着一条小河,用一座钢筋混凝土短桥相连,就是在那桥上,我被野狗咬伤了,那大概是在 2000 年左右,记忆深刻是因为,我压根没招惹它,我爸骑着单车追上它为我报了仇。我离学校很近,在家能听到上课铃响,近的好处是不担心迟到,坏处是老师家访有点勤。
整个小学时代,我的世界几乎就是我们村,偶尔走路或者骑自行车去离家5公里的高桥大市场,一路泥泞,沾一裤腿的泥点子。为了买几卷书皮纸和一盒文具,能在那逛一整天。每年发新书,包书皮是我最有仪式感的时刻,往往一学期下来,我的教材封面还崭新发亮。
摸鱼抓虾、野餐、骑单车。。。。。。一个个玩腻了之后,我们一众小伙伴开始迷上了麻将和扑克,一场下来,能喝光几壶水。如果回到那个时间,总会在田间地头,或者马路上,看到一帮漫无目的游走的少年。
直到 2002 年前后,村里开始来了一些说普通话的外地人,投资办厂,污染严重的油漆厂,气味刺鼻,家里窗户不敢开,旁边的小河成了臭水沟。同样也是那个时候,五城会(第五届中国城市运动会)定了在湖南举办,其中游泳跳水馆、网球馆选址就在家门口,持续至今十几年的拆迁大幕就此开启,因为施工来了不少北方人,我家也住进来几个,他们过节自己煮饺子吃,项目结束退租时,我收拾床铺,掀开床垫,平铺着一床裸女封面的碟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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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 年「非典」来袭,不记得学校有没有彻底停课,我每天上学带着个杯子,「皇室麦片」送的,盛板蓝根汤药喝,那一年,醋和板蓝根被疯抢,我见我家囤了不少,电视上建议不要外出就餐,这对于我们家来说不是难事,在那年头,下馆子吃饭是件大事,各家婚丧嫁娶都是在自家晒谷场摆流水席,顶多不去粉馆嗦粉吃早餐了。
不同于后来,那时候,电视是我与世界连接最重要的媒介, 透过电视,我知道 2003 年除了「非典」,还有四件大事,一个叫做张国荣的香港男明星跳楼了,十四年后,我去过那个酒店,瞻仰者依然众多,同一年,衡阳发生特大火灾,电视持续报道了很久,熊熊大火透过电视屏幕给我极大触动,不知道是在衡阳火灾前还是后,五城会弄完了,那俩运动场馆中间有一座雕塑,成了小学时我们的乐园。还有就是国家领导人换了,那一天,坐满一屋子人在看电视直播,但我没记住人名,后来学校考试,有个题目是全国人大委员会委员长是谁,我不知道,回家问我爸,我爸也不知道。
在那前后,网吧进入了我们的世界,我们那第一家网吧马路正对面是一家电玩庁,那里常年挤满了一堆年轻人,而相较之下,网吧门可罗雀,最早去网吧是玩一款局域网游戏——帝国时代,直到一款叫做《传奇》的游戏到来,网吧慢慢抢走了电玩庁的生意。后面的故事,可能全中国网吧都大同小异了,《反恐精英》、《泡泡堂》、《梦幻西游》、《魔兽世界》等一个个游戏接踵而至,「网瘾」成了老师、家长头疼的事,而如何找黑网吧上网成了我们关心的事。后来,进入互联网行业,我才知道 那一年「非典」带火了淘宝,而我在那六年后,才第一次用淘宝,买的第一件商品是一只口琴,我走了几里路,去长沙一个物流园自取的。
大概是「非典」结束以后,我爸继续在家种地,我照常上学,而我妈去长沙城里打工,在南门口碧湘街那块,那会,我几个月才见一次我妈,电话也很少,后来我去过我妈那,才知道打电话要去碧湘街一个电话室,靠墙一圈放着几个电话,每个电话被隔板隔开,打一次电话几毛到几块不等,以致于长久以来,我都认为从家到南门口那段距离非常远,而我又是个对距离感知不敏感的人,直到去年,我无聊看地图APP,才知道这段距离不过十公里。那个时候,我家附近只有一趟公交车——160路,大概是五城会前后开通的,坐到劳动广场,再走路去找我妈,我不记得往返多少次之后,才适应坐车,在那之前每坐一次吐一次,而我妈也如此。
有一天,我爸回来很高兴,拿出一个手机,说刚买的,还是翻盖的。手机品牌是海尔,我记得真真的,因为后来我陪我妈三天两头跑中山亭海尔维修站修手机。不仅做冰箱的海尔做手机,那会我妈的手机是奥的斯,没错,就是那个奥的斯电梯公司的。后来,我爸也去我妈那了,而我去县里读寄宿制学校了,从那开始了我至今十五年的离家生活。
我姐那会在离我妈很近的一个医院上班,模糊记得,我姐带我我去坡子街时,到处都是路边摊,为了验证我没记错,查了下资料,显示黄兴南路步行街是2002年修建完成的,而坡子街是 2004 年修缮成现在样貌的,那就应该没错了。在我心目中,南门口那一家好又多超市,很长时间内都是超市的代名词,我和我妈逛得最多的超市就是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