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卫东：看啊，这一张张被欺负的脸
这是继《豫章书院关门了，那些孩子们能去哪里？》后的一篇，那天发出不久就看不到了。删除一些敏感话语，重发一次。
想表达的意思太多。
就教育论教育，许多观点无比正确，完全没用。
跳出教育看教育，一清二楚，却是欲说还休。
一
现在办学太不易，当老师太不易。
不说豫章书院和网戒中心这些被许多人视为“魔窟”的地方，就是许多普通的中小学，即使校长和老师特别有教育情怀、有很好的管理和教学水平，也保不齐会被家长威胁：
“咋着，我看着你这个校长就是欠揍！”原因是学生在家与父母发生争执离家出走，家长跑学校来要人。
“既然这次发生在学校……“学生在家时就时有自残行为，送到新学校，又在学校自残，身为教师的父母照样对学校不依不饶。敢情，以后哪怕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入学之后也得学校负全责吗？
甚至还有这种事：孩子在家受气喝了农药，父母没有及时送孩子去医院，而是在邻居的”启发“下，趁着孩子药性没发作，急匆匆把孩子送到学校想借机捞一笔。最后，孩子身亡。
在学校时，我也听说过、看到过同事被学生、被家长打得鼻青脸肿的事情。
不但有校闹，医闹更热闹，还有碰瓷专业户，还有各种讹人新闻，扶一下老人都得先买保险，更不要说食品中的各种工业添加剂。
世道人心，还能坏到哪里去？
没事的时候，都说老师辛苦。孩子出了一点状况，不问青红皂白，许多人恨不得吃了老师。
哪怕根本不是学校和老师的责任，最后无非也是不以为然地道个歉：“孩子没事，咋着都好说。刚才我们挺激动，你也得理解。”
当老师，当校长，办教育，太不容易！
二
有人说，中国教育最大的悲哀在于学生和家长不尊重教师。
可是看看携程亲子园的这一幕，他们配受到尊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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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杭州乐爸的话说：“骂你是畜生都算是轻的！”
不要说，这是极个别现象，更不要说这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看看我前几年在网上、主要是幼儿园网站上找的这些照片。
这一张张被欺负的脸，多让人心疼，但照片就这样挂在幼儿园网站上。
长大后，他们还会笑吗？
这是我同一天看到的国外孩子的照片。
天地良心，当年，我就是用“中国孩子”和“欧美孩子”为关键词搜索，对比反差就是这么强烈，所以特意保留了下来。
这一张张笑着的和不笑的脸，每次都让我心生悲哀：为什么这11个孩子，只有一个开怀大笑？那些漠然的、怯生生的面孔，他们身上有着怎样的故事？
更让人悲哀的，那天我还发现了这些照片。
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可是他们上了幼儿园，可能会被喂安眠药、喂芥末、打屁股、打耳光，被拧被掐被用东西砸，还可能接受罚站罚蹲手推脚踹……这都是因为“月薪不足X千元”造成的吗？
过去有句话“崽卖爷田不心疼”，现在许多人好像已经自私冷酷到了“非我所生不是人”的地步了。
这些年，太多人的故乡消失了，随之消失的，是母校。
豆瓣上曾有一个名为“父母皆祸害”的讨论组，我很想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毕业走上社会后，是时常能够想起母校的温暖、老师的关怀，还是一次次因为梦入考场而惊醒、梦到被叫家长而吓醒。
老师们，当孩子们为了完成作业连充足的睡眠都不能保证的时候，当你们中相当一部分人把管理等同于打骂、威胁和培养告密者的时候，当你们理直气壮说自己“没办法”的时候，你们还怎么可能获得学生和家长对你们的尊重？！
三
想来想去，在目前还可以言说的空间里，我只能讲：应试教育的报应，发作了。
十多年前，好友南师大附中王雷老师就写过一篇《应试教育的报应来了》，似乎没起什么作用。学校、家长，还有社会上各种辅导机构多方合力，以“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为口号，最终形成了一股“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高潮。
学了之后做什么呢？ 在我看来：
中国式教育所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将一个孩子成长的无限可能性硬生生地压榨、收缩为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然后——“只要我过得比你好”！
当然，这里有个残酷又无奈的现实背景：寒门再难出贵子，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生得好！
企图通过教育出人头地，成为“人中龙凤“，可”结果呢？
即使清华博士生，都在为找工作而忧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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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还不算什么，真正严重的后果是：
成为“人上人”的追求，最终会变成“活着真好”的庆幸，不论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
细思极恐啊！
当一个人，在所谓的和平文明时代沦落到了庆幸自己还活着，同时内心又那么渴望出人头地，他还有什么坏事做不出来呢？
只要有机会！
有的人之所以显得善良，只是因为没有作恶的条件。
作恶的条件不会总是很高，抢劫风险大，心情不好了欺负欺负幼儿园小朋友，推搡推搡养老院的老人，还是轻松可以搞定的。
四
太多的国人，非常聪明，极度愚蠢。
寻找方法极聪明，探索方向极愚蠢，总以为可以殊途同归，却不知早已经南辕北辙。
总有一拨人，以为继承了传统文化就好，似乎一百年以前的中国是天堂似的。他们做的是“黄粱一梦”。
更多的人，总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就能苦尽甘来，幸福美满。他们不知道自己在“火中取栗”。
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喜欢替人作主：父母要给孩子作主，老师要给学生作主，老板要给员工作主，上级要给下级作主、官员要给群众作主……真是“忧国忧民忧后生”。
喜欢替人作主，自然喜欢别人配合，不许不识抬举，而且事成之后还得感恩戴德。其乐融融，快哉美哉。
可是，时代毕竟不同了。
走不下去，却不想回头，因为替人作主的感觉是那么美好：权威、力量、成就、价值、意义……甚至都可以感动自己：我是多么无私，我做出了多大奉献……
不信你看，几乎所有亲子关系破裂或家庭关系紧张的父母都会说：“我们还都是为了孩子！”“我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当孩子的力量可以对抗这些父母的权威时，他们慌了，没辙了，但又无心放弃过去的模式。他们只想寻找到一种新的方法或者一种新的力量，以确保孩子不脱离他们预定的那个轨道。
戒网中心、豫章书院这样的机构应运而生。
这些机构与常规学校我以为并没有实质性的区别，只是在方法或者说手段上显得有些另类，有那么点“一手硬，一手软”的感觉。
相同的是，都不尊重孩子。
缺少尊重，这是中国家长和老师普遍的态度。放大了说，服从权威——不是专业意义上的权威，但不尊重人，这是国人基本的生活态度、工作态度。
不但不尊重别人，还不尊重自己，动不动就撇嘴来一句：“我不过就是……”
可以制造这个蓝那个蓝，还可以……（此处省去58个字），但让全国上亿的孩子们睡个安稳觉、睡足8小时，却谁都没有办法。
每个双休日，还要补这补那。
可有谁说，我应该为此负责？
于是只好瞒和骗，对，还可以装睡。
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不能经历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就只好在回光返照中支离破碎，重新开局。
一切都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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