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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对话|王光乐,色彩皆烦恼,极简白的“暗潮涌动”

带你一起学收藏的 在艺App 2021-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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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抓住过时间,但也许我们可以看见时间



艺术家王光乐的个展“波浪”近期在北京公社开幕,他1976年生于福建,2000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他曾多次参加国内外重要展览,在众多重要美术馆中展览。


  

王光乐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开幕那天室外正是沙尘暴席卷,下午四点的天空已经是沙漠般的黄色,尘土飞扬,和展厅内纯白的墙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迈入展厅,完全白色调的空间和衔接各个空间的拱门,都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停顿的时空,在混沌与纯粹间游走。


  

展览入口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在北京公社的这次个展,是王光乐从2004年至今的创作,自然的铺开在观众的眼前。观众看到的是这十余年间他创作的历程,而每一幅作品都深深的将时间刻在里面


展览的主题叫做“波浪”,但作品并不是那些起伏的、汹涌的,在印象中的蓝色海浪,而是那些悄然流逝的时间,如波浪存在于大海又消失于大海,一直萦绕在我们的生活中,却从未有人触手可及过。


  

展览现场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2004年至2021年的这些作品,不是一幅可以展开的画卷,而更像是图书馆里储存的档案,抽取出其中的作品,展示出王光乐在创作的过程中的一点一点变化。虽然他最被人熟知的“寿漆”和“水磨石”系列并没有在这里展出,但是这些放在工作室里可能不会被人注意到的作品,是他思考和实验的起源与过程。


用整个白色的空间来呈现这些作品,是王光乐最满意的部分,就像展出的作品大部分都使用了白色为底色一般,王光乐对颜色没有偏向和喜好,但也认为白色较其他颜色来说,更加的理智和冷静,也更为中立。


  

展览现场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这就是王光乐在作品中一直想要呈现的,并不是用颜色表达个人的取向和情绪,无论是斑斓的作品还是白色的,都想强调在此之下无一列外的时间的存在。


通过无数次的涂、刷叠加,几十次到几百次,没有一幅作品是可以几天完成的,都是数月数年的累积所出现的结果。王光乐就是想要将没有人能看见的时间通过作品的具象,呈现在视觉下直观的体验。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位抽象的艺术家,肉眼能看到触摸到的作品还是一个具象的事物,离他内心肯定的真正的抽象还有些距离。


  

展览现场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王光乐在作品中使用过了石膏、油漆、丙烯甚至玻璃胶,是他持续不断对自己喜欢的材料的深入探索,与此同时他也带着平和的心态,接受探索和实践过程中出现的所有“意料之外”。在过程就已经出现了与预期不同的时候,王光乐一边修改一边接受材料之间碰撞带来的新鲜和经验。


在北京举办个展王光乐也坦诚道,是有紧张和害怕的,在国内做一个展览,周围都是对他熟知的人,如果拿不一些新的作品,有些不好意思展出在大家面前。这次“波浪”的展览虽不是一个完整的新系列,但仍旧让人能看出王光乐在自己的创作上的延续和推进。


在王光乐的世界里,色彩就像是各种纷杂的烦恼,而白色最为让人冷静。在他的作品中没有描绘一个具体的物体与现实世界对应的对象,但是从现实中来的烦恼却是他处理的对象,在他的作品和色彩中都似乎存在一个“空境”。





“色彩”皆是烦恼

Q:为什么选择白色作为作品的主色调,包括整个空间也全是白色?


A:对于画廊界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展览,新在它是一个没有代表作的回顾展,以回顾来引出最新的作品。我只准备了一件在自己脉络上往前推进的作品。这不是一个全新的作品、新的系列发布的展览。现在展出的作品体现了我对材料的偏好,它们都不是常规的绘画材料,我喜欢石膏,喜欢油漆,尤其白油漆,我选择的这些材料本身就是白的,它很朴素,所以积累下来这样一个白色的样貌,应该说这是一个本色的展览吧。



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过往的展览个展喜欢用颜色来命名,象“六块颜色”、“黄色”、“双色”这样,这次的展览从视觉上来说最大的特征就是白,本来应该在去年的三月份开展,但因为疫情,延宕到现在开幕,到今天叫“波浪”我觉得就像一趟老列车过了“白色”那一站,到新的一站了。   


Q:为什么在全部是白色色调的作品中,又特别展出了一幅彩色的作品?


A:说到色彩,其实我对颜色没有偏好,作品是随机拿颜色往上一层一层涂,我们不能说某个颜色不好看,不能歧视它。但有一个很普遍现象,每个人都有对色彩的偏好,有人喜欢柔和的,有人喜欢强烈的,但因为我经过特别古典的绘画训练,一直跟色彩玩儿,跟油画颜料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我发现其实没有不好看的颜色。


“色”是现实的形形色色,所以颜色在我这象征为“烦恼”。色彩是烦恼,对我来说白色也是烦恼,黑色也是。要处理一个材料必然就有色彩的属性,它就在上面,这些白色已经具备了丰富性,但是我还是希望告诉别人,我并没有偏好白色。而且从展出效果考虑,有一个彩色会刺激一下视觉神经,也是出于展陈的一个考虑。


  

展览现场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Q:随着颜色越放越多之后,到后来你会考虑视觉上的和谐吗?


A:不太会。因为如果我去考虑就会进入到一个比较熟悉的情境,我尽量避免这种状况。但是还是会做一些这样的设置,比如让整个画都浅一点或者是都鲜艳一点、灰一点。


有的作品我在开始做的时候,画布的颜色会影响到我,我希望这个影响在在我的意识之外,但实在还是会有影响。如果在木头上画,底是棕色的,和在白墙上画是不一样的,都会直接影响到选色。


Q:你开始用颜色创作,包括这次的白色,有没有受到某一位艺术家的影响或者是其他你看到过的作品的影响?


A:我只在上大学的时候研究古典绘画,从文艺复兴到印象派,之后我就对个体艺术家没有太多研究了,这种影响是普遍的。那时候每个画家我都临摹过,临摹得很像一开始很高兴,后来就不高兴了,因为你发现画得像谁但就不像你自己。


用“白”是因为这个颜色处理起来比较简单,要考虑的要素比较少。或者有一个更私秘的原因,所有的颜色在我的世界象征烦恼,白可能是最接近理性的一种颜色,因为所有颜色都非常感性,会有很多让人联系到现实经验,而白是可以象征成理性但它又不完全是,因为它毕竟还是通过视觉感受到的东西。



接受所有的意料之外

Q:有两幅白色的作品,一幅表面的白色是光滑的,另外那个看起来比较粗糙。


A:没错。正好是我需要的不一样,不一样的工作方法,每一次去处理这些油漆我都会用不同的方法来做。如果方法不同,结果就会不一样。一张比较顺利,另外一张烦恼就来了,倒完油漆后干的慢,它就会起褶子,起褶子以后我就用刷子,就会出现这种肌理了,所以这个处理就不一样。


  

《201008》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Q:你最新的那幅作品,是是怎么画出来的?


A:特别简单,只要你有耐心。可以用这个墙来举例,我们认为这是平坦的墙,其实用放大镜看就会有很细微的颗粒。这个细微是从一个微观的角度,如果你用一个很宽的刷子去反复涂刷,它的肌理就会被不断放大。


一遍两遍可能没有区别,就像你今天照了镜子,明天照镜子也不会从镜子里分辨出自己比昨天老一点,但其实从理性上知道自己老了一天。这个作品也是,我相信它在变,虽然我看不见,所以那个过程是很有意思的,是理性与感性的较劲。可能十天、半个月、一个月都没什么,但是到了三个月,这些肌理就出来了,就放大了。


  

《无题210103》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画面中形成的辐射状视觉规律,是因为我的颜料是从旁边转圈往里刷,旁边的颜料用的多,它就更明显。无论肌理大小,它们的涂刷的遍数都是一样的,如果再刷,两个小的会连在一起,连成一片就变大了,越来越高,现在往上刷的永远刷到肌理的高点上,低点够不着,所以就会形成很夸张的区别。


“不一样”是每个材料的性质不同,因为丙烯和油漆有延展性,所以它的起伏会很柔和,石膏是脆性的,会斑驳、有跳动。


Q:你创作过程中不顺心带来的最后的结果,但你还是会欣然接受?


A:对,我最大的特点就是接受一切。我们做工作都有一个过程,我的作品尤其强调时间和过程。有过程一定有预设,就可能会有不如意,不一样的是我还会接受。比如我打开一桶油漆,颜色已经有点变质了,但我还是接着用,颜色已经沉淀分层了,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也会继续。而且因为油漆的气味有刺激性,我是放在户外进行操作的,任何突然的天气都可能影响作品最后的样子,油漆没干就落下灰又改变了它的颜色,我都欣然接受。


  

《一升立邦漆-2 》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Q:有没有哪个作品让你接受的过程是最难的?


A:虽然我都接受,然而去比较肯定有一个让我特别糟心的。刚才聊的都是画面的表面,《无题 170625》和《无题 201118》对放在展厅里,也是同类型在时间顺序上前后完成的作品,但是它的表面完全不一样。


这两张都是平放在地上画的,往画布上倒完丙烯后,它经过重力会垂坠,垂下去以后我也不管就接着第二层、第三层做完。边缘是用木板做围挡圈起来,象浇筑水泥一样。前一张颜料干后,模板没有脱模剂揭不下来,我用刀去切,切出来的边缘的效果看起来特别冷,非常理性,像工业的做法,这跟表面特别不搭。


我原想是浇铸,不用手去碰它,颜料最终表层形成像奶皮的表面那种感觉,但它完全不是,所以我就打磨涂刷,打磨涂刷,它最后是平的就好了。


  

《无题 170625》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无题 201118》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相比而言,后一张的过程更糟心,因为之前的经验,这个边框我用了一个蜡模可以揭下来,边缘没有做切割,比较粗犷。但是这一副倒下去的颜料,我调的比较粗心,没有特别均匀,所以就形成颗粒和鼓包,像打仗用的沙盘,沙丘似的起伏。


干了以后这个表面落差特别大,所以这个边缘我就没有去打磨,我用画笔、大刷子去弥补正面低洼的部分,象海水涨潮来淹过突起的岛屿。只是我的用笔是横平竖直的,把这种鼓包塑造成比较几何的形,这个过程太长了,结果完全不是我的预想,跟我的预想反差最大是这一件。


Q:在所有的这些创作中你有困难的时候吗?会有卡在某个点的时候吗?


A:不多,从我毕业认定要搞创作以来就没有瓶颈期。我可以避免瓶颈的出现,一个是我是多条线同时前进,这个卡了我可以做那个,这些工作是互补的,但总体来说都挺平顺的。另一个更深的原因是,当我决定做一个艺术家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无条件的去画画,我不需要外界条件配合我,如果心态设置好了,碰到难过的时候会轻松得多。



创作是一场时间的修行


Q:这个展览是你整个创作的一种推进和延续吗?


A:对,回顾、推进、延续,但内部的主题都是一样的,过程、时间,对终极问题的一些思考。艺术呈现的内容有的是要借具体题材来表现,要通过不同的形式,具象绘画也可以通过很多形式。但我把题材去掉,把内容、材料、工作方法过程强调出来,直接用这个过程来呈现我喜欢思考的问题,比如说什么是意义和无意义,生命有什么意义,什么是自由,孤独是什么?


  

《191201 布上丙烯 》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Q:刚刚你也提到了自由,你觉得在创作的整个过程是自由的吗?


A:人生下来是自我为中心,这是一种原始的自然意识。自由不是说个人主义,个人主义并不自由,你是一个个体,你可以不依赖外部条件,不因为外部的影响作出选择,它是你自己成为你自己主观主体性的呈现,这是自由。


这种自由,精神的东西叫“内部的确定性”。所以这也可能是我的创造去掉题材的原因,题材是外部的经验世界,我的东西都从我自身来,都是确定的,我没有要征服外部,我就是自我的呈现。


  

《无题20191018 》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Q:你有一些作品可能现在呈现的有一些是几十遍,也有上百遍的,在您不停重复的过程中,是不是像一个修行的过程?


A:其实就是广义上的修行。比如一个小和尚去庙里拜师傅,师傅就让他去扫地,三年后再说,在每天扫的过程中他肯定会有反思,这个重复很重要。在我的作品里边重复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主题,也是换了一个词来说时间。在这个“重复”里会体察到时间,体察到时间后就要想剩下的时间怎么过才有意义。对我来说当然要自由的过,自由的过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状态,就是我的一个修行。


Q:你很多作品里正体现的就是时间在流逝的过程,从哪个瞬间或者是有什么契机让您对时间这个概念如此关注呢?


A:应该是因为生病,有一些恐惧。可能病并不重,我把它想重了,以为生命要到此为止了,这类的恐慌。住院很久了出院之后,感觉到生命的澎湃,觉得怎么碰到所有的事情都是美好的。    


  

《无题2011 》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更多的是后来慢慢碰到死亡的事件,小时候在老家看到老人刷棺材,我很害怕,但老人刷的时候,虽然不会和他们交流,但我会想他们在准备死亡了,我觉得这是向死而生。时间是抓不住的,钟表只是一个指示,并不是时间,它只是计时器。生命的期限让我觉得时间是可贵的,所以就慢慢进入到对时间的思考当中……但现在我还想不明白,于是“时间”就一直萦绕着我。


当我做我的毕业创作的时候,我的状态是对生命澎湃的状态没有了,又萎靡了,我一个人躲在一个租来的小破屋里,我看到一束光慢慢的移动,再回头它已经偏移了,这种白驹过隙的流逝感,我就决定画这个,好像这个就是“时间”。也是这样一个机缘,让我一直沉迷在这个主题里。

   

Q:在你之后创作的过程中还有突然对生命充满了希望和激情,突然又低落的那种感觉吗?


A:不是起伏,简直就是下坠,那个澎湃是感性的,但是感觉是最不稳定,是会麻木的,就像一段感情开始的那种澎湃,也很快就淡了,激情是不可以持续的。一旦低落了,孤独就出现了,所以我会去阅读,慢慢就知道人是可以把自己控制在一个稳定状态,稳定的状态必须具备理性,我觉得阅读或写日记,通过一些概念能够把自己的感性做一个整合,就得到了一些理性。


  

《 190331 木板石膏 》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Q:之前采访中说你有时候会看一些哲学的书籍,有没有哪位哲学家或者是哪个思想是你比较喜欢的?


A:这个倒是有很多,因为画家太多了,我不能一一举名,所有好的都会看,但是哲学家我不是去研究,有时候只是对某一句话有感觉。最早的时候应该是叔本华,假如你情绪低落看到他说“一个痛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你就会发现有另一种可能,这是自我的拯救。后来更系统的读一些书之后,会感受到西方哲学里逻辑的魅力。


Q:对中国传统的东西,例如禅宗、佛教,你有喜欢的部分吗?


A:已经不是说喜欢,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这其中的一部分。求学的时候是通过西方的文化,这中间的实际反差让我更加强烈的意识到我是中国人,所以很容易就会回到自己的文化语境中,阅读经典以后明白有一些真理或思想是亘古不变的,只是进入每个不同的时代要换一个形式,用一个新的表述而已。


我认为文化特别有民族性,所谓的全球化不会那么容易交融,全球化是资本的全球化,文化一定是有差异的。甚至我今天做的这些工作可能就是我喜欢的那些传统经典的一个外化、一个现代化而已。



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


Q:你对中国当代抽象艺术怎么看?


A:我过往从来不谈抽象,我也没有认为自己是抽象艺术家。我觉得相对于哲学的理念,艺术的抽象也不是那么抽象。


一个颜色、一个对象都是具体的、可感的,真正的抽象要把这些感性全部抽离变为概念,那才是才叫抽象。整个中国的艺术理论空白太多了,逻辑有精确的魅力,但艺术是先行的,有哲学做不到的地方,哲学必须通过概念去传达,在它的概括和抽取之前,艺术的感性已经到达了。你也可以感觉到一种在视觉之外的东西,作品中有暗藏的力量,这是艺术的魅力。


  

《 160501 木箱油漆 》 / 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按照现在抽象绘画的概念,只要没有题材,没有可变的形象就叫抽象,但我认为的“抽象”应该具备精神性,在视觉之外还存在的超验部分才能够叫抽象。按照我的想法,某个很棒的具象艺术家,也是抽象的,我觉得可以说我的抽象是“自由停留为抽象的东西”,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从广义上来说就是艺术的



Q:你之后有计划在纽约国外有展览吗?


A:有,明年在伦敦有个展。

    

Q:现在还有正在创作中的作品?


A:其实有好几件新作品都没有放进这次展览,因为空间限制了色彩的范围。其中有一张未完成的深色《水磨石》,本来想展出,好让我的整个作品结构都能呈现,但是最后也没有入选,现在正好可以继续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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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丨北京公社
©️归艺术家,禁二改丨盗用

采访丨:刘校君
文字丨编辑:刘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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