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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对话丨陈可:成熟

带你一起学收藏的 在艺App 2021-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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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 KE

  

艺术家陈可和她的“包豪斯女孩”



一个人不是生下来

就是女人,

她是变成女人的。

——西蒙娜·德·波伏娃


2021年6月15日,陈可的个展“包豪斯女孩/房间”在上海贝浩登举办,展览将整个画廊空间变成了一个实体的类电影片断叙事现场,展出了陈可于2021年创作的40余件作品。


“包豪斯女孩”是陈可继“弗里达”系列和“梦露”系列之后,另一个关于艺术人物的“写实”——非单一的具象描绘,而是基于背景叙事的理解、感悟和精神共契的创作。整个展厅,仿佛一个抽象的剧场,每一面展墙,每一个细节与转折都被明确的纳入构思,以至于目光所及的每一镜画面,都仿佛一个片段,叙述着一个女人的情绪和她的成长。


  

“陈可|包豪斯女孩/房间”  ©️上海贝浩登画廊


  

这种方式,在陈可过往的创作中并不常见。虽然在陈可的画作里,“表演”或者说“戏剧性”一直存在,如她2006年之后创作了许多年的“小女孩”,圆圆的鼻子,单眼皮的眼睛总是透着默默的忧伤,颊上两坨绯红,透着天真的情绪,可是印在略显的苍白的脸上,会让人不经意想起意大利导演Alberto Sironi的《木偶奇遇记》,包括画面的布景,时常采用的中心光源,也很像是舞台剧的场景布排。


当然,对于痴迷电影并日常煲片的陈可来说,持有这样的镜头敏感度及戏剧叙事的方式并不奇怪,但或者我更愿意认为,这也是陈可的内心希望去呈现给别人,并呈现给自己的样子。她重视自己的感受,放大自己的情感和情绪,但每个人,也都有自己希望去成为的一个人,在家人、朋友和社会的要求和期望之外,想要去成为的一个样子,或者角色。这个样子,它也许无关理想,只是自在舒适。


  

“陈可|包豪斯女孩/房间”  ©️上海贝浩登画廊




成为母亲 & 作为女儿

是什么时候,陈可的创作里开始有了“角色”?之所以用“角色”这个词,是因为角色是需要与人,与外界有绝对关联的某一种状态和关系,那不仅是一个“身份”,也意味着相应的行为、责任以及思维的转变。而陈可的成长,应该是2012年,她成为了母亲之后。成为母亲对于陈可来说不仅是一个新的身份,也是一个新的机会,让她重新去审视自己、审视生命还有周遭的人与物。


她曾在一次自述中坦言说:“这一段时期对一个任何女性来说,都是一个坎儿,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对家庭和生活的认识,都会经历冲击;在这个过程里,一个家庭内的男女的性别角色会发生一种微妙的变化、调整”。也是在生完孩子之后,面临着需要重新去面对和定义的自己时,陈可遇见了“弗里达”——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北京798艺术区的一个旧书摊上,陈可看到了一本西班牙著名女性艺术家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的传记影集,记录了弗里达的童年、成长,还有她及朋友们的生活。在那部影集中,陈可看到了一个温情又普通的女人对于艺术和生命的坚定执着。


于是,她开始深入地去了解弗里达的经历,将自己视为一个扮演者,投入到弗里达的故事里,去感受弗里达的情绪和内心。


当时的陈可,还在经历了怀孕的艰辛。可是渐渐地,弗里达的故事成为了陈可的“经历”,她用自己的绘画,描绘着她所理解的弗里达的同时,也亲身体会着那些情感和故事——从怀孕到分娩再到哺育婴孩,她在面对一个小生命的到来所改变的生活和世界的同时,完成了“弗里达”系列的创作。不久之后的2013年春季,在香港巴塞尔「亚洲视野」单元以“弗里达•一个女人”为主题展出了这批作品。从这批作品可以看出,在弗里达的身上,陈可看到了一种源自于女性本身的坚韧和面对生命的勇气。后来,她出版了一本书,叫《一个女人》,而陈可说,那其实是两个女人的故事。


  

陈可《戴红蝴蝶结的少女弗里达》布面丙烯 40×50cm 2012


  

陈可《项链的弗里达》布面丙烯 50×40cm 2012



如果说,女儿的降生让陈可成为了母亲,并学会了勇敢地去面对生命和生活,那么在玛丽莲·梦露(Marilyn Monroe)的身上,陈可学会了去面对外界,面对外人眼里的自己,并从一个小女孩真正成长为了一个女人。


也许有人会说,这个过程是不是太久了?可是有些人的成长就是这样的,她们简单敏感,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包裹在双臂之间,不曾试图讨好这个世界,也倔强地不愿意向这个世界妥协。可是,生命有太多种形态,而即便是拒绝长大的奥斯卡(Oskar Matzerath),也终有一天必须接受“成长”。所以陈可其实很坦然,她或者也曾迷茫甚至焦虑,却并不恐惧,甚至是以一种平静温和的方式,接受着自己的“蜕变”。正因为如此,当她在一本画册中看到梦露的年幼时候的照片时,才会那样的震惊——那么纯真无邪的少女,与世人眼中性感妩媚,放浪不羁的梦露根本是判若两人。陈可不解,是怎样的经历才会以令一个纯真少女沦为男性审美的消费品;可其实,她也在少女梦露的脸上,看到了曾经倔强的自己,还有梦露的那些被现实“雕刻”后的无奈。


陈可被触动了,她不认为自己是同情梦露的,但她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上有太多时代和现实所堆积的误解,她没有想替梦露“平反”,她只是想靠近她,了解她,假如没有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她也许会和梦露惺惺相惜!


  

陈可《1955·纽约·29岁》布面油画 200x130cm 2016年


  


陈可《星辰 Star》布面油画 40×50cm 2016年



为了更了解梦露,陈可看了许多五、六十年代的电影和小说,听那个时代的音乐,将自己完全浸泡在那个时代的氛围里,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梦露像烟火一般璀璨又可悲的一生。渐渐地,陈可开始心疼梦露,认为这个看着狂放的性感人儿,其实不过是那个纸醉金迷的时代里一个很可悲的小人物,她的一生真的就如烟火一般,不论如何璀璨,却终究只是无尽黑暗。而更可悲的是,她无法逃离那黑暗,因为烟火注定只能在漆夜中被点亮。所以在作品《星辰》中,陈可在画面的上方写下了梦露在其传记里留下的一句话:我出生于黑暗的星星之下,它只会越来越黑暗。


也许是因为在梦露身上看到了自己,也许是因为感同身受于梦露被时代的标准和价值观裹挟的经历,陈可的内心变得更加的坚定。这种坚定体现在,她逐渐淡漠了对于外界、舆论和体系标准的关注,转而对生活、家庭和亲人投注了更多的情感和精力,当然也或者是因为人到中年,情感更回归于亲情,内心也更平静了。不管怎么说,2017年,陈可开始创作“与爸爸对话”系列,并于2018年在上海余德耀美术馆举办了其目前为止最特别的一次个展“和爸爸聊天才是正经事” 。


这是陈可的创作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涉及到家人,也是她的创作里 ,第一次以一个女儿的视角,去描绘亲情,描绘她和父亲。陈可说,父亲是一个寡言又严厉的人,她希望通过这个展览与父亲进行交流。但实际上,这也是陈可在人生角色上的另一个转变。是的,谁都不会质疑自己作为“女儿”的角色,可是真正成为一个女儿,明白“女儿”之于父母,之于一个家而言实际意味着什么,也许很多人都和陈可一样,直到成为母亲,成长为一个内心坚强的女人之后才真正领悟到。


  

陈可 《莲》 布面油彩、旧窗框 57.5x48cm 2018


  

陈可《做饭的爸妈》布面油彩 46x38 cm 2018 




不是“转折”,是更清晰的陈可

那日在展览的现场,有观众诧异地惊呼:陈可是不是换风格了?!不,她没有,她只是更清晰和坚定了。“包豪斯女孩”这个系列,不论从选材、角度或者呈现方式,都可见艺术家精彩的构思和淳熟明快的叙事功力。


对于艺术史来说,甚至对于自古以来的各个领域来说,不管是中国还是西方,女性一直被排斥在主流视野之外,能够打破性别鄙视链独当一面的女性,屈指可数。但是20世纪的包豪斯,就曾经产生了一批了不起的女性,即便在后世的论述中,她们常常被遗忘,却没有人能够质疑这批了不起的女性艺术家的才华,和她们对于20世纪艺术界的影响——1919年,德国修订了《魏玛宪法》,其中第109条规定男性与女性享有同等的公民基本权利和义务,包括投票权与任职权。那一年,德国女性第一次可以参与投票,也斩获议会423个席位中的37席。也是在这一年,影响20世纪一个多世纪的包豪斯学院在德国魏玛成立,招收的首批学员中,女性学院84名,而男性学员79名。


  

陈可《霍恩住宅 No.1》布面油画 130x200cm 2021



可想而知,这84名包豪斯女孩,对于社会舆论、文化象征、性别主义及人权而言意味着什么。但陈可选择“包豪斯女孩”作为创作的主题,某种程度上所指涉的是她作为一位母亲同时又是一名女性艺术家的态度和立场;而以类似希腊雕塑硬切面的语言方式对人物进行塑造,所欲凸显的,也是女性内心对于生活、理想、命运的坚韧和勇气。但仔细看,会发现那些看似冷硬的线条里 ,似乎各不相同的轮廓,其实表达的都是同一个人,都是陈可。所不同的是,在“梦露”系列中,她用自己的视角和情感,代入到了梦露的人生里,体会着梦露的悲和喜,耀眼璀璨也孤独无奈;而在“包豪斯女孩”中,每一个人都是她自己,长发的,短发的,忧伤的、平静的、柔和的、矫健的……对于生命而言,最好的状态是:接受自己。


  

陈可《包豪斯女孩No.12》 200×250cm 布面油画 2021



大约是机缘,当我也在开始思考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初心”时,陈可说:很多时候是当你忘记了所有的目的、担心、纠结甚至观众和为什么的时候,所创作的那件作品往往是最惊艳的,因为“无我”了之后,人反而更坚定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纤瘦温和,笑起来轻盈又柔软的女人,突然很明白为什么在“包豪斯女孩”的这一系列作品中,“她”显得如此的明确而坚定,不仅仅是因为成为母亲之后变得坚强和勇敢,也因为放下了很多曾经的来自于自我内心的不自信和“自我”关注。也许,成为母亲不是让陈可学会了怎样去面对生活,而是在自我之外,如何与生活相处。

 

这一次,陈可是否惊讶了所有人,我不知道,但她必定惊艳了自己。而在“包豪斯女孩”的身上,我们也终于看到,这个曾经被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所启蒙的女孩,是如何在自己的经验里,不再去扮演,而是定义着自己的色彩,就像展厅里那一抹淡淡的灰紫色一样…




Q:从“弗里达”到“包豪斯女孩,在选材上,你会有非常清晰明确的考虑吗?


A:其实更多时候是一种潜意识,但是往往最后都能够在我的经验或者思考上找到对应的地方。就好像“梦露”这个系列,我一开始觉得她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创作的过程里,到最后完成,我发现自己与梦露有非常多的共同点,甚至就像我在画里写到的一样:我看见你,也看见我自己。所以其实,肯定是有关联或者有共鸣的。


  

陈可《我看见你,也看见我自己(局部)》布面油画、木盒,油画颜料,镜子 23x33x7cm 2016



Q:你最初在辛迪·舍曼身上找到的共鸣是什么?


A:辛迪·舍曼是我大学时期最喜欢的艺术家之一,还有强·索德克(Jan Saudek)、荒木经惟等,但辛迪·舍曼对我的影响很大,而且是那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可能也是因为受辛迪的影响,在我的创作中,会有“扮演”的成分。但到“梦露”的系列,可能已经不是“扮演”了,而是“成为”,也不能说成为梦露,而是我就是“她”。


当时是不经意在一堆旧书中发现她的影集,翻看着她从小婴儿模样到成为少女,之后成为20世纪最著名的“花瓶”和性感的代名词,最后到死去时,我一开始是疑惑的,不能理解同一个人如何能有那样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但随着慢慢对她的深入了解,我发现她其实是将自己“扮演”成那样的,因为整个社会的审美、舆论和对于成功的价值观标准,让她不得不那样去“扮演”一个众人期望的梦露,而真正最真实的那个自我,可能是她少女时候的那个模样。这一点让我觉得很触动,每个人几乎都是如此的,一生中会有许多不同的角色需要你不断地去“扮演”,不管是有意识的或者是无意识的 ,总有一些东西设定着,让你不得不往哪搁方向去走,而走着走着很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自己。


  

陈可《1944·洛杉矶·18岁》布面油画  41x32cm 2016


  

陈可《1962·洛杉矶·36岁》木板油画 26x36.5cm  2016



Q:也可能是另一种方式的自我保护。


A:终究还是为了生存吧,从事不同的职业,扮演不同类型的人,这是大家对你身份的认可。似乎所有人都需要一个身份去让别人对你进行定义,比如家庭主妇,因为缺乏了社会身份,从而也缺乏了社会对于你身份的认同,大家对她的定义,只有“角色”。但这个社会对于一个女性的身份和工作,始终带有某种歧视和偏见的。但我们每个人生下来其实都没有身份和属性,是生存环境和社会一步步推着你去给自己找一个标签和定位,只为了能在这个社会里生存下去。 


Q:这种自我的角色扮演,你是在自己经历过之后有了具体的意识,还是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因为辛迪·舍曼的作品中,本身就有关于“身份”和“扮演”的探讨?


A:我其实一直是个比较后知后觉的人,虽然也许有个模糊的感觉,它会在作品中以一种潜意识的方式被体现,但大多数时候不会想得那么深入和明确,要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尤其在我自己也经历过了之后,回过头来思考才会发现,这种对于性别身份的认知,一直贯穿在我的创作和经历中。


  

陈可《1955·纽约·29岁·和迪马乔在一起》布面油画 60x50cm 2016



Q:说回“扮演”——或者我更愿意称之为“戏剧性”——我觉得从梦露开始,“扮演”的痕迹在你的作品中变得越来越少了,就像你说的,你觉得自己就是“她”。也许在“梦露”的身上,你终于找到了“自己”,但在“包豪斯女孩”的身上 ,我认为你在重新定义“陈可”了,是吗?


A:你知道我其实一直到很喜欢电影,也非常喜欢戏剧。所以从早期,我画小女孩的时候,她当然是我,但她同时也很像是我的一个“小演员”,甚至是替身,我通过她在我设计的剧情中去进行演绎和表达,尤其在我当时刚刚离开重庆来到北京这样一个大城市的时候,那种孤独、疏离、抑郁的情感极需要去宣泄的时候,“她”是我表达情绪的出口。


后来随着个人经历的转变,生活状态的转变,可能这种宣泄和表达,慢慢成为了面对和指向。毕竟生活一点也不波西米亚,它很琐碎也很现实,所幸的是,我还有艺术这样一个出口,不仅可以让我通过创作的方式去冒险,经历不一样的体验,也可以躲进艺术的世界里,逃避现实感受片刻的自由。很有些“牡蛎精神”——《纽约客》记者亚当 · 戈普尼克(Adam Gopnik)在描述摄影艺术家艾略特 · 厄威特(Elliott Erwitt)镜头下的纽约时所引用的概念——但我想现实生活中的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的“庇护所”。


  

陈可《镜中的梦露》木板、油画颜料、丙烯裂纹胶 51.5x36.5cm 2017



Q:可我觉得,成为母亲之后的你,更坚定也更清晰了。


A:现实生活塑造了我的人生观,还有对于生命的理解。但是,假如没有小孩,没有成为母亲,或者没有结婚,我应该不太可能会去画今天这样一批女性形象的画作。确实是成为了母亲之后,我才觉得需要一种更坚强的,内心更强大的能量去扮演好这个角色,平衡生活中的许多事情和关系。


但其实这种转变可能是很自然产生的,婚姻也会让生活变得复杂,可是当一个女人在经历怀孕 、分娩的痛苦之后,会很自然地变得勇敢,而当她觉得去真正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的时候,她会变得更加的柔韧坚强。所以我觉得很多时候人不是想要变成怎么样的,是生活推着你不断地去改变自己,生活塑造了今天的我和你,而大多数时候,我们其实并没有所谓真正的选择。 


Q:可是很明显的是,你是接受并且认可这样的转变和结果的。


A:我很感谢这个过程,也很庆幸当时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决定对于大多数女性来说是挺需要勇气的。


  

陈可《包豪斯女孩 No.7》 50×40cm 布面油画 2021 



Q:也就是说,在你生完小孩,面对身体上的疼痛和接受一个新的生命出现在你的世界中的时候,你遇到了“弗里达”,这个时候“弗里达”的经历,她的精神和对于生命的理解,是映照着你当时的心情和状态的;而今天,当你已经逐渐知道如何去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并且学会去平衡工作、生活和情感的时候,你觉得自己应该更勇敢更坚定,所以你选择了包豪斯女孩的这个主题,并且用一种块面的方式去塑造出画面更清晰明确的力量感,其实也是在表达着你这个阶段的内心状态?


A:是的,完全是对应的。其实从“弗里达”系列开始,我画的几乎都是我心目中理想女性的状态和形象,毕竟大多数时候我们都需要依托一个形象去理解某个东西,所以我希望自己成为的那样一种女性,也需要一个形象来传达。在“包豪斯女孩”这个系列里,我通过一种类似雕塑的块面感去塑造一种类似古希腊勇士那样的气质和力量,甚至于一种类似纪念碑一般的轮廓清晰坚定和伟岸,这是我所理解的坚韧,当然它也是一种隐喻,女性的坚忍和刚强,并不需要通过外表的结实肌肉或者特殊的衣着来武装,外表柔软温和的女性,内心如果强大,也依然是钢铁般坚定的意志和勇气。


当然,这样的理解在年轻时候的我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即便有人会惊讶说陈可是不是换风格了,或者说陈可是不是在“转变”?可我觉得,人都会成长,只是有些人成长的比较早,有些人成熟的过程比较长。


  

陈可《包豪斯女孩No.8》 160×120cm 布面油画 2021

 


Q:所以今天的你和当初画“小女孩”时候的你,创作状态会完全不一样吗?


A:你刚刚说在“包豪斯女孩”这个系列中,画面变得更清晰了,这就是我现在的创作状态,画画现在对我来说是个很安静的,气定神闲的状态,并且是在脑子很清晰,精神很好的时候才可能画画,如果我头一天没有睡好觉,那么第二天我真的会一笔都画不出来,所以画面的这种明确 、清晰和平静,就是因为我是在一个完全清醒的、平静的状态下完成的,而我也很享受这个过程。


曾经的我并不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更喜欢晚上画画,不仅是因为夜晚安静,更多的其实还是出于一种宣泄的需求和情感,所以你会说那个时候的画面里,情绪太多了,有一些戏剧感在其中,我觉得这是有关系的。但这就是人的成长吧,越长大越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有些东西会被放下,有些东西会变得更清晰,可能也更温和,这都是过程。


Q:会担心别人怎么看你的作品吗?


A:以前会,现在,至少在画画的时候再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甚至很多时候都连自己在画什么都忘记了。但很有意思的是,当我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画画 ,也忘记了自己在画什么的时候,那张作品往往会是最好的。


  

陈可《包豪斯女孩 No.11》 100×80cm 布面油画 2021



Q:这次展览上有许多细节,不仅是展陈上的,也包括那些看似抽象,其实很具象的小画。这些在铝板上画的小作品属于另一个系列“房间”,但“房间”是与“包豪斯女孩”同时进行创作的吗?你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计划了要将这两个系列进行并置来构建叙述的关系吗?


A:这两个系列确实是同期一起创作的,比如可能同一天的时间里,两个系列都会进行绘画,但我最初并没有想将它们进行关联,是到两个系列都完成了之后,才发现它们之间存在着关联性。


这两个系列的作品并置之后,其实体现的是一个对外与对内的关系——包豪斯女孩的样貌、形态,其实是她们展现出来的,给外界的形象;而那些画在小铝板上似乎有些抽象的颜色、形状, 是她们的内心世界,也同时是我的内心世界。这种东西是无法通过一个具体的形象来表达的,而一个抽象的颜色和形状,却可能更契合于内心的感受,所以当它们被放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它们之间产生了各种关联,非常的和谐。


  

陈可《房间 No.16》 45×39cm 油画颜料铝板 2021


  

陈可《包豪斯女孩 No.6》 100×80cm 布面油画 2021



Q:这些小作品的介入,令这个展览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一部视觉化的乐章,或者说一个实际的空间剧场,某些具有隐喻性的元素/抽象画面,提示着这个场景的气氛、状态和性质。加之展陈设置上的隔断和章节转折上的巧思,以至于它看起来甚至有点像是一个空间化的电影文本。我知道你对电影一直很着迷,所以这种空间文本的尝试也是你这次的新构思和未来在创作上的新方向吗?


A:展陈的构思是我和策展人在展览筹备的过程里,逐渐沟通形成的。我们当时做了一个1:20等比例缩小的空间模型,在里面不停地变换位置、搭建展墙,做了很多次方案才最后呈现出了今天看出看到的这个样子。


在这个过程中,包括画作观看的视角和水平线,会对观者的知觉感受以及对场域氛围的影响,都被考虑到了。也因为策展人觉得我的绘画有一种非现实的感受,所以他最终决定将所有作品的展陈中心线由标准的1.5米,降至1.4米,他希望由此牵引每一个走进展厅的观者,首先是被感受所引领的,不是理智的思考或者判断。包括淡紫色涂料的选择、构建出切割线的处理、画作微微的倾斜等等,虽然只是很微妙变动,却会改变整个空间的情绪氛围,还有观者的内心感受...就像你说的,它是一个空间场域里完整的叙事,是一次总体艺术的呈现,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架上绘画的展示。至于未来会不会往这个方向去继续创作,我想应该还是会的,因为电影、摄影、舞蹈等这些我很感兴趣领域,在潜移默化的过程里,肯定慢慢都会被呈现出来的。


  

“陈可|包豪斯女孩/房间”  ©️上海贝浩登画廊



Q:你之前说自己的创作大概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以摄影进行创作的“史前时期”、画小女孩的“卡通时期”、还有2012年之后,以真实的人物和史料展开绘画至今,有媒体将这个展览定位为“转折”,但我觉得,虽然你的创作一直在“往内走”,可是这一次,似乎“个人世界”的维度更大了?


A:可能是因为关注的视角更大了。以前关注“小世界”——自我的世界,现在关注的东西更多了,视角被更多地分化出去了,没有那么聚焦的时候,人的内心维度就更大了。但其实,我一直是个很简单的人,没有办法进行宏大叙事,并且始终非常执迷不悟于“个人视角”的呈现,就算是一个非常宏大的题材,我也希望通过我个人的经验叙述去表达出来。不管任何时候,我都只是在解决自己的问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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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丨上海贝浩登画廊. 网络
©️归艺术家,禁二改丨盗用

采访.文字.编辑|郁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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