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张庆:宋拓孤本米芾书《松桂堂帖》首次面世,可与故宫藏本双璧齐辉

带你一起学收藏的 在艺App
2024-08-31


北京保利拍卖2023秋拍预展现场


北京保利拍卖2023秋季艺术品拍卖会各专场于12月11日至15日相继举槌。预展期间,针对本季秋拍首次面世宋拓孤本米芾书《松桂堂帖》,特别举行了专题讲座。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深圳市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张庆围绕本帖,从书写时间的分类考释、明代以来的递藏情况、历史价值及收藏价值等几个方面进行了赏析。


点击图片查看讲座回放



以下为讲座实录,以飨读者


张庆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深圳市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





01

稀世孤本首次面世

囊括米芾四种不同时期书风


<左右滑动查看>

宋松桂堂帖 宋米芾书

宋拓孤本

宋装经折册页

37×16.8cm×21

估价:800-1000万


展览:“希世之宝——三十年所见善本碑帖特展”,保利艺术博物馆,2023年10月10日-10月30日。

出版:《希世之宝——三十年所见善本碑帖掇英》,上海书画出版社,2023年。

著录:

1.程文荣撰《南村帖考》,“松桂堂帖”,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清道光刻本。

2.蒋光煦著《东湖丛记》卷四,“松桂堂帖”,咸丰六年(1856)蒋氏别下斋自刻本。

3.《吴湖帆文稿》,《丑簃日记》“1938年9月3日”,第228页,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4年。

4.《沈尹默年谱》,第357页,上海书画出版社,2018年。

说明:

1.南宋淳熙年间米巨㝐辑刻。是帖宋明人著作皆未之言,传世所见两本:故宫博物院藏翁同龢本,墨拓三十一开,王铎题签,一九九五年宇野雪村捐献,启功先生题跋“……以下米老各帖,俱不见他刻,是可宝也”;冯铨藏本,墨拓二十二开,张照、程文荣、张廷济递藏并题跋,民国间归蒋祖诒,是册中有“因砻石松桂堂,与好事者共之”语,遂定名为“松桂堂帖”,见于《南村帖考》,蒋光煦《东湖丛记》著录,即此。另翁方纲《复初斋文集》著录曾见米巨㝐跋《催租》《墨庄》残帖,未知下落。

2.冯铨(伯衡)所蓄书画名品众多,碑帖亦精,今可见者:开封博物馆藏《唐刻王右军十七帖》、日本三井纪念美术馆藏《善才寺碑》、上海图书馆藏《宝晋斋法帖》(卷九、十)与绍兴米帖(卷九),皆皮纸作跋浮贴于副页,并钤“快雪堂图书印”“伯衡”“冯铨私印”,当为定式。

3.张勉学、冯铨、张照、钱天树、吴卧楼、张廷济、程文荣、蒋祖诒递藏,冯铨、张照、张廷济、程文荣、谭泽闿题跋。

4.张勉学(约1513-1579),字益甫,号石川,直隶长洲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进士。二十八年十月授吏科给事中。三十三年降直隶内黄县丞,仕至湖广右参议。其喜好书画,在《味水轩日记》里记为元人王振鹏《乐社图》题诗, 另有《沈周秋江晚钓图卷》题跋今尚存。

5.冯铨(1596-1672),字伯衡,又字振鹭,号鹿庵,顺天涿州(今河北涿州市)人,收藏家。明万历进士,授检讨。天启五年(1625),谄事魏忠贤,以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内阁,不久即晋尚书,加少保兼太子太保。顺治元年(1644年)降清,令以大学士原衔入内院佐理机务。次年,授内翰林弘文院大学士兼礼部尚书。

6.钱天树(1778-1841),字承培,一字子嘉、仲嘉,号梦庐。浙江平湖人。清代著名藏书家,在清代众多私家藏书楼中,钱天树“味梦轩”“是耶楼”收藏书画数万卷,尤多精本,几可与秀水朱氏“曝书亭”媲美。

7.程文荣(?-1853),字鱼石,号兰川,又号南村,嘉善人,居枫泾瓶麓,移居南阳村。清道光、咸丰间书法家、金石学家。富书籍、宋拓碑帖收藏,尤熟于目录之学,与同郡张廷济讨论靡倦。

8.蒋祖诒(1902-1973),字谷孙,室名思适斋、密均楼。蒋祖诒从小受家庭熏陶,精于古字画、碑帖的鉴别,后任台湾大学教授。


米芾比较著名的书法刻帖,有《绍兴米帖》《群玉堂帖》《英光堂帖》《宝晋斋帖》以及《松桂堂帖》。


其中,《松桂堂帖》为米芾曾孙米巨㝐于淳熙十五年(1188 年),以家传法书及所见墨迹和刻帖摹刻上石拓印而成。此帖在清代之前均无著录,现故宫博物院藏有一册《松桂堂帖》首卷。

 

1995年,日本友人宇野雪村向故宫博物院捐赠了一册法帖,被启功先生定为《松桂堂帖》的首卷,当时在很多学者、收藏家、书法家之间引起了很大的关注。

 

28年后的今天,这一册《松桂堂帖》的出现给研究者提供了一个新的舞台,对探究故宫藏本首卷的版本源头及研究宋拓米帖的原貌,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也为研究米芾的诗词书法,提供了新样本。 


此册《松桂堂帖》的墨色、纸张、尺寸、制式和故宫的《松桂堂帖》完全相同,内容却无一重复,就是程文荣的《南村帖考》里提及的《松桂堂帖》

 

《南村帖考》著录页

 

此册《松桂堂帖》所收全为米芾(1051-1107)作品,29开,58页,其中墨纸22开,字行极高(半开纵36.9厘米、宽17.7厘米),纸墨古旧,经折装,历代鉴藏为宋拓本拓本内存有米芾十帖:诗词三首,题画一则,录楞严经句一则,自述短文五则。除了《偶成蝶恋花》和《麻笺帖》曾刻于其他三部法帖以外,其余八帖皆未见于他刻,属于首次面世



米芾十帖:

学书帖

老来作书

下麻纸帖

书楞严经句

十岁写碑刻帖

涤研帖

知命诗

偶成蝶恋花

题董源画

祷雨灵验诗


《松桂堂帖》拓成后,再经剪贴成册,无法一窥原貌,需按照拓片剪裁痕迹以及米巨㝐跋书,对此十帖进行拼接、缀合。另外,《松桂堂帖》里面丢失了一页,需要根据资料将这一页按格式补上,才能尽量使其恢复或接近刻帖原貌,最大限度地看到原帖的状态。

 

按照米芾的书写习惯、字体风格、成熟度以及米友仁题跋的线索进行分析,可将米芾十帖按书写时间分成四段,予以考证。

 

第一个阶段有三个字帖:《知命诗帖》《蝶恋花》《题董源画》。此三帖与其他七帖相比较,书写风格明显没有那么老辣,亦无蹒跚之态,在本册之中书写时间应该最早。

 


知命诗 

功名无命取,翰墨过平生。赋咏销闲日,江山慰倦情。元章。


米巨㝐跋:

曾门以文名世,虽孩提之童,亦知为天下第一人物。特生平不以科第为事,载(者见)此诗,其殆圣门所谓知命之君子矣。然巨㝐昔闻诸伊川程夫子亦尝自叹且题之几曰:“命里有时不可逃,命里无时不可求。”命之一辞,同此见也。用敢借斯语以为此诗之证。巨㝐谨书。


《知命诗》是一首五言诗,五行二十二字,后有米巨㝐跋。首联谓“无命取”,可能有两层意思,首先是米芾于未来仕途茫然无望,其次有可能米芾当时有病在身,故寄情于翰墨,以过此生。

 

米芾《画史》序里,记载有和首联“功名无命取,翰墨过平生”相似的诗句。米芾曾得苏氏《薛稷二鹤》,后将此与蒋长源换帖,题诗:“棐几延毛子,明窗馆墨卿。功名皆一戏,未觉负平生。

 

两者虽然相似,但是仔细分析,在语境上,《画史》诗于《知命诗》有递进关系,他对人生的感悟有一前一后:《知命诗》反映米芾对功名获取无望,《画史》诗则认为功名不过是一场游戏;《知命诗》感觉到他是在“过平生”,属于进行时,《画史》诗是“不负平生”,属于过去式。

 

故可断定《知命诗》在《画史》这句诗的前面,又根据米芾题及的“拨发司印”,《画史》的成书时间在崇宁二年(1103),可推断《知命诗》应该早于崇宁二年。

 

《知命诗》的后两句“赋咏销闲日,江山慰倦情”,则提供了另外一个线索——米芾闲居在家。米芾在元丰八年(1086)自云“自武林失恃,遂发白齿落,颓然一老翁”,认为自己老了。那么,《知命诗》应作于他在元丰八年(1086)至崇宁二年(1103)间的一段闲居时间。

 

查《米芾年表》,此段时间内,米芾有三段时间闲居:


1、元祐二年(1087),米芾生母去世,丁忧25个月。


2、绍圣元年(1094),米芾在涟水任上因夏税诉讼于朝廷,乞监祠庙,十月归润州闲居,到绍圣四年(1097)春天时间才结束。


3、崇宁元年(1102)四月末,米芾父亲的正室去世,非生母是丁忧3个月,同年七月服除。


元祐二年(1087)时,米芾书风还在丕变之初;崇宁元年(1102)时,米芾书风呈现晚年蹒跚之态,所以,《知命诗》系年可暂置于绍圣二年(1095)。米芾因夏税到了润州以后心情不好,只有此时,他才需要写诗抒发心中的闷气。

 


偶成蝶恋花一阙 

(偶成蝶恋花一阕,呈诸道兄。堪嗟流光如石火,举)世贪痴,总向忙中过。不悟巡环秋叶随(点去)堕,春风又结花成果。 赢得老来形愈挫,唯有金丹,日见神功大,买断长生还信么,身中已积无穷货。


 *右起三行为补阙。



题董源画

董源雾景横披,山骨隐显,林梢出没,意趣高古,天真淡全也。襄阳米元章。


米巨㝐跋:

巨㝐少也驰神葆练,锐意修省。若养生枢要之文,未尝不加意焉。忽王永出此帖,乃曾门达生死、窒情欲、延长年之语,一见恍然。又岂特默符所好,抑将有广其未呈而保其颓龄也。纸阴有识“董源横披”数字,就镵诸石。巨㝐谨书。


《偶成蝶恋花》一阙,今存七行,六十四字(完整者十行,多十九字),《题董源画》则存五行,二十八字。根据米巨㝐跋,可以知道《偶成蝶恋花》曾被南宋王永收藏,米巨㝐看到以后,发现背面尚存有米芾《题董源画》短文,遂将发现过程题跋一并刊刻于《松桂堂帖》。

 

《题董源画》的全文都见于在米芾《画史》,但《松桂堂帖》里多了四个字“天真淡全”。这四个字在《画史》里也有,但位置放在了叙说董源的文字当中。


因此,此两帖作为《画史》草稿的形式,应该要早于《画史》成书,再结合书风和《知命诗》相近,且置于绍圣二年(1095)

 

把《知命诗》里的几个字跟《笤溪诗帖》进行比对,基本也可以证明《知命诗》是米芾壮年的书风。

 

《知命诗》(左)与《苕溪诗帖》(右)对比


第二个阶段有两个字帖:《十岁写碑刻帖》和《涤研帖》。



十岁写碑刻帖  八行

余年十岁写碑刻,恶周越、苏子美札,自作一家,人谓有李邕法,闻而恶之。遂学沈传师,爱其不俗。自后数师献之字,亦取其落落不群之意耳。


《十岁写碑刻帖》乃是米芾自述其学书经历,在张丑《真迹日录》里有全文记载,经过比对有两处异文。

 

其一:拓本“周越”与现存张丑著录有一字之差,米芾拓本原文用“恶”,而张丑却是“”。

 

虽说是一字之差,但是“恶”在这里为厌恶,是因厌恶而“不学”的意思,是审美上的主动选择,暂且不论米芾当时是否别有企图,但是至少表明米芾当时所要表达的意思,与“学”正好相反。“恶周越”的原因,米芾在《书评》中则给出了答案,他评价周越“如轻薄少年舞剑,气势空健而举刃交加”,即俗气、不沉稳。这也与米芾后面之言“遂学沈传师,爱其不俗”相吻合。

 

其二:拓本文为“数师献之字”,张丑《真迹日录》将“师”误为“改”。

 

“师”草字形近“改”,当为形近而讹,但这一字之差,意思也就相反了,这与米芾对王献之书法的推崇是相违背的。此次《松桂堂帖》的出现,把两处的讹误得以纠正。


《十岁写碑刻帖》的两处传抄讹误


学习米芾书法的人都知道,米芾在王献之身上的获益是最深的。

 

元丰五年(1082),米芾于黄州谒东坡,“承其馀论,始专学晋人”。而米芾对王献之的学习,应该始于元丰七年(1084)。

 

这一年,米芾从苏舜卿幼子苏激处得到了王献之的《十二月帖》(又称《中秋帖》),这也是米芾所收藏的第一件晋帖。王献之书法基于其父,打破字间关系的局限,大胆创新,运用多字相连,形成“一笔书”,深深打动了米芾,所以米芾有此评价:“此帖运笔如火箸画灰色,连属无端,未如不经意,所谓一笔书,天下子敬第一帖也。”

 

之后,米芾又收得王羲之《王略帖》、谢安《八月五日帖》两帖,获此晋人三帖后,欣然名其居为“宝晋斋”。米芾又言:“盖缘数晋物命所居为宝晋斋,身到则挂之,当世不复有矣。”自此“宝晋斋”随着米芾,每到一地即悬挂之。

 

元祐二年(1087),米芾又于苏激处得到唐摹王献之《范新妇帖》,米芾为之题诗三首,好友苏轼、黄庭坚、蒋之奇、吕升卿、刘泾、林希、余章诸人皆有和作。如此兴师动众,可见米芾获得此帖的喜悦心情,以及对此帖的重视程度。

 

《宝章待访录》则载有米芾目睹王献之《已复此节帖》《日寒帖》,以及对已知他人藏王献之帖的关注,如:关景辉家刻石子敬帖、薛书来云新收钱氏子敬帖。通过细腻观察对这些法帖详细记录,也体现了米芾善学的过人一面。米芾对王献之《送梨帖》的鉴别,更透露出米芾对二王书法有过深入研究。

 

在收集王献之书迹的同时,米芾也认真学习王献之书法。其所临王献之书,亦被当作王献之真迹被人交易和珍藏,今存《中秋帖》《东山帖》《鹅群帖》均为米芾临作。元祐四年(1089),米芾于润州州学教授任上曾临王献之帖,被沈括当作王献之书而珍藏。《书史》又载,米芾临王献之《鹅群帖》,被王诜改头换面假冒王献之书,后被米芾发现验破。

 

米书《张季明帖》《李太师帖》《临沂使君帖》等帖之“一笔书”的出现,则是米芾付诸实践,更进一步化用王献之的笔法,依笔势一贯直下,略无滞碍,充分展现其“八面出锋”的用笔技巧,深得王献之书法的精髓。

 

师法王献之,是米芾崇晋卑唐后,深入学习做出的选择,正如张照金书题跋所言,“海岳书根本大令”。所以,《十岁写碑刻》中“数师献之字”应是米芾的肺腑之言,揭示了王献之在米芾心中的地位,这与他赞献之“子敬天真超逸,岂父可比也”相统一。王献之肆意落笔、痛快洒脱的书风,与米芾崇尚天真、率性的审美观,又追求自然、不做作的书写不谋而合。王献之“落落不群”之性情,正好让米芾为自己的“衣冠唐制度,人物晋风流”找到了最佳注脚。

 

《十岁写碑刻帖》中又言“自成一家,人谓有李邕法,闻而恶之。”米芾似乎没有必要因写碑刻得李邕之法而气馁,毕竟是得了便宜,应该高兴才是。其实,米芾于长沙访《麓山寺碑》、庐山题《东林寺碑》,还购入李邕《光八郎帖》《多热要葛粉帖》,赞其书法“蓬阙皇皇,才高气方”“润分玉莹,秀溢春芳”。这些行动无法掩盖米芾曾学李邕的事实,也透露出米芾狡狯的一面。

 

米芾在《海岳名言》中评价李邕:“脱子敬体,乏纤浓”,由此可知,米芾知道李邕也是学习王献之的。米芾《书史》有一条记录,则隐藏着米芾对李邕书法的真实心态。“李邕三帖,第一改少傅帖,深黄麻纸,淡墨,淳古如子敬。”那就是李邕“脱子敬体”“淳古如子敬”,根本还在王献之。

 

《十岁写碑刻帖》具有米芾日常记录的形制,自述心得、随感评点,这在米芾留存书迹中比较常见,内容形式比较接近米芾《群玉堂帖》里的《自述帖》,应该是《自述帖》的书稿。然而,米芾出于某种原因,写《自述帖》的时候并没有用到它,可能是为了抬高自己,也可能是里面藏了一些他不愿意示人的东西。

 


涤研帖  五行

春和便思弄笔札,手龟不作,乃可自涤研,若不自涤者,书皆不成,纸不剪者亦如之。


《涤研帖》里说了一个词,“手龟”。“龟”通“皲”,意思是因为寒冷、干燥、皮肤破裂了,没办法洗砚,洗不了砚,就写不出好作品,这是米芾很有意思的一个记录。

 

根据《北宋开封气象编年史》所述,元符元年(1098)到元符三年(1100)里的冬季,包括建中靖国元年(1101)的春天都非常寒冷,符合米芾手冻得开裂洗不了砚的状态。

 

《书谱》曾言“五合交臻,神融笔畅”,其中纸墨相发与本帖提出“涤研”“剪纸”有暗合之处,但米芾所言“涤研”“剪纸”两条影响书写因素,更注重书者的感受,若不亲力亲为,“书皆不成”。

 

米芾还有一个《折纸帖》,认为折纸也有重要意义,折好了能够感觉到书法大进。他在《海岳名言》里所言则更加神秘:“吾梦古衣冠人授折纸法,书法自此差进,写于他人皆不晓。”


米芾《折纸帖》


米芾在《十岁写碑刻帖》与《涤研帖》中笔随意落,自由挥洒,不经意间随势赋形,书风已现老辣。《自述帖》系于建中靖国元年(1101),此两帖书写时间稍早于《自述帖》,故将此两帖系于元符末年(1100)

 

米芾《自述帖》


另外,苏东坡在建中靖国元年年底(1101)去世,米芾当时的体势、用笔也与《十岁写碑刻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十岁写碑刻帖》(左)与《紫金研帖》(右)对比


第三个阶段,是《松桂堂帖》唯一一个有纪年的作品,名字叫《祷雨灵验诗》,来源于米巨㝐跋文。

 


祷雨灵验诗  二十五行

淮南七月间,不雨伤有秋。

宰鹅祷龙祠,虫孽滋原丘。

呼嗟既迫矣,螣壤日可忧。

香供普照王,恳祷布精求。

不违大慈愿,膏泽如相谋。

霏洒飘与堕,浃润田野周。

老稚溢鼓舞,和气充一州。

从事曰米芾,制诗谢神休。

建中靖国元年八月十日书于塔下。


米巨㝐跋:

岁在戊申,备员庐山仓掾,适逢艰歉不雨者三月,政怀忧国之心。一日,文简曹公再世孙尊民,出示先南宫祷雨灵验诗墨迹,百拜敬观,愈增感慨。因念南宫仙去,遗翰多上中秘,其散落人间者又不知其几,今塔下一诗,岂非佛力护持,而不为六丁取去耶!尊民知宝是编,斯亦九原之幸也。曾孙巨㝐鉴定谨跋。因砻石松桂堂,与好事君子共之,时菊节后五日。


祈雨祭祀是中国古代祭祀活动之一。作为一个传统农业社会,雨水的丰足程度,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农业资源的生产和分配,直接影响人们的生活质量,所以,风调雨顺是人们最大的愿望。

 

北宋时期旱灾频繁,官府通常应对旱灾的办法就是放粮赈灾,为了避免旱灾引发社会动荡,北宋朝廷还积极采取祈雨活动来稳定民心。因此,朝廷对祈谢雨活动倍加重视,皇帝经常亲自参与,展现统治者体察民情顺应民心的态度,以达到巩固统治的目的。皇帝还会下诏,命各地州府的官员参加。

 

北宋的祈雨制度与仪式大多数沿袭了唐代,祭祀活动非常隆重,分为两个部分,先是祈雨,如果灵验了还要谢雨。此帖即是祈雨灵验后,米芾作的一首谢雨五言律诗。

 

建中靖国元年(1101),开封春季寒冷有大雪,秋季旱。《宋会要辑稿》记载,“八月二十一日有臣寮言:府界近京各有被旱、蝗去处,及江、淮、两浙、福建路亦有旱灾去处。其监司、郡守或不以闻,或虽闻而不敢尽以实告。”旱灾包括江淮等路,这里的“淮南”,即是北宋时期淮南东西两路,其治扬州江都县(今江苏扬州),统扬、楚、濠、寿、光、舒、庐、和、滁、海、泗、毫、宿、泰、通十七州,及建安,涟水、高邮、无为四军,利丰、海陵二监。熙宁五年(1072)分淮南为东西两路,东路仍治扬州,西路治庐州(今安徽合肥)。

 

此时,米芾在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司管勾文字任上,也就是本帖之“从事”。

 

《祷雨灵验诗》是米芾的大字手卷,文尾有落款,成于建中靖国元年八月十日。通读全诗,可以知道淮南七月大旱无雨,进行了一场祈祷降雨活动后,感天动地,喜获降雨。“霏洒飘与堕,浃润田野周。老稚溢鼓舞,和气充一州。”米芾再现了当时祷雨灵验,州府百姓上下喜悦的景象。

 

需要提一句的是,建中靖国元年六月一日,苏东坡从海南归来,与米芾相会于白沙东园,米芾请他题跋。之后苏轼因暑得病,自言“久在海上,觉舟中热不可堪,夜辄露坐,复饮冷过度,中夜暴下。”米芾于写成《祷雨灵验诗》后五天,才听说苏轼已于七月二十八日病故。他悲痛万分,写了五首挽诗悼念好友。

 

第四个阶段的作品有四帖:《麻笺帖》《老来帖》《下麻纸帖》和《书楞严经句》。米芾这一时期的字东倒西歪,大大小小,给人一种行走不稳的蹒跚之态,这是他已到晚年,放手随意书写,因势赋形的一种表现。

 


麻笺帖  八行

学书来约写过麻笺十万,布在人间。老来写益多,持出少年书者,辄换下也。每以新字易旧札,往往不肯。盖人不识老笔乏姿媚,乃天成入道。



老来帖  五行

老来作书有骨格,不专秀丽,浑然天成。人尠能识,往往多以不逮少小。


《麻笺帖》和《老来帖》是米芾于晚年自述学书心得,以及对晚年书风的分析记录。

 

他回顾自己“写过麻笺十万”,愿以今字,换回流传在外的少时所作之字,但持有者往往不愿意换。在米芾看来,他少年作书多见姿态妩媚,老年作书则浑然天成,秀丽之外,多见骨格。然而,很多常人认识不到这一点。

 

他以自己的经历,从审美角度提出,人生不同阶段追求书法表现之不同。少时书作以“姿媚”为善,老来书作有“骨格”乃“天成”之妙。这种描述跟《书史》是相通的,米芾在《书史》里曾说,“笔势简古,老笔也。”

 

所以,米芾晚年的书风可以用三个词来概括:“骨格”“天成”“简古”

 


下麻纸帖  三行

下麻纸胜上楮,留久一也;布理密腻二也;落墨便渗三也。


米芾在《下麻纸帖》里,写了麻纸之所以胜过楮纸的三个所在:留久、布理密腻、落墨便渗。


麻纸即笺麻,自汉时起就出现,唐代常用之纸,以五色染成,或用砑光,或用金银泥画花样来做成笺纸,纸以麻作为材料,故有此称。宋时,官方以及士大夫盛用麻纸。宋代梅尧臣曾有诗曰:“试写麻笺滑似苔,墨蛟矫矫秋潭底。”

 

米芾《评纸帖》第五条写道:“油拳不浆,湿则硾,能如浆。然不奈久。唐人浆硾六合墁,麻纸书经明透,岁久水濡不入。”第二条:“越桃竹万杵,在油拳上,紧薄可爱。余年五十,始作此纸,谓之金版也。”这里可以看出,米芾在五十岁后有对纸张做专门研究,他从数十年积累的经验里得出感受,写成《评纸帖》和《下麻纸帖》

 

米芾在崇宁二年(1103)又有《晋纸帖》评纸,该作结构古拙,在字的粗细处理上与《下麻纸帖》相类似,只是用笔温润略多,没有本段四帖之老态。

 

米芾《晋纸帖》


明张丑《真迹日录》元章四帖真迹,也记载有本段前三帖,但又多了两段“评纸”的内容: 


东南多茗草,陆羽以顾渚作饼,今只建人工,江西作之意不如达。顾渚遂不能作,杨贡茶时所重,今易为银,土人亦不复植。其茶坡吕氏请为葬地矣。沿革如是,地今岁种芥,来岁种菘,作齑甜辛,无物比又少发风,惟酒后一杯多醒也。


荆州六合笺名最古,今人亦无能制者。向长沙作,皆不就。其业养一方人,殆亦命如建茶也。


张丑所载多出的这两段,很可能与本段四帖属于同一法帖,只不过在传承过程中散佚了。

 


书楞严经句  五行

见闻如翳幻,三界若空花。闻复翳根除,尘销觉圆净。文殊作。


最后一帖是《书楞严经句》,出自《楞严经》卷六。其意为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是空花幻影;所执着爱恋的一切都是虚幻不实的。如果幻翳之妄根已除,空华自不能复存。能复返本来清净的自体,本觉的自性就圆满清净了。

 

米芾很早学过禅,自诩为“鹿门居士”“襄阳漫士”,跟禅宗很多的僧人有过结交,据蔡肇《米南宫墓志》言:米芾少与禅人慕喆游,喆以为得法。

 

而在他去世前的一个月,“米元章晚年学禅有得,卒于淮阳军,先一月区处理家事,作亲友别书,尽焚平生所好书画等物,更又置一棺,坐卧饮食皆在棺中。前七日,不茹荤腥,更衣沐浴,焚香静坐,及期,遍请诸郡僚,举拂(尘)示众曰:‘众香国里来,众香国里去。’说完掷拂合掌而逝。”

 

结合他的书风考量,《书楞严经句》应该是在米芾死前几年写成的,本段四帖系年置于崇宁末

 

《书楞严经句》(左)与《值雨帖》(右)对比


 


02

从明代至近代流传有绪

曾为名家冯铨旧藏


本册《松桂堂帖》刻成后,宋元传藏已无法查考,但自明代起传藏有绪。其历经岁月沧桑、兵燹火灾,一字一叶皆尤为珍贵,已是稀世孤本,与故宫博物院藏《松桂堂帖》首卷可谓双璧齐辉。


根据本册《松桂堂帖》题跋、印鉴及史籍等资料梳理递藏,考其递藏次序为:张勉学-冯铨-张照-钱天树-吴卧楼-张廷济-程文荣-蒋祖诒。

 

一、明-张勉学

 

《松桂堂帖》首开题签曰,“宋拓米帖,壬戌春仲石川题于姑苏宾馆”,有一朱文印“石川□□”。能够确定的第一个藏家,就是这个“石川”


《松桂堂帖》帖首题签


“石川”题旁边有张廷济补题“松桂堂米帖道光丙申六月买得,叔未”,以及钤白文“张廷济印”一枚,说明是张廷济在道光十五年(1835)或十六年(1836)买了以后题的。

 

而“石川”写的是“宋拓米帖”,一般宋朝人不可能写自己是宋拓,只能是后朝写前面的,因此,“石川”其人,可在元代1271年至清代1836年之间范围查找。

 

据文献考证,与“石川”相关者有四人。

 

其一,张寰(1486-1561)。字允清,号石川。昆山人。和从子。正德十六年进士,授知济宁州,累官通政司参议。著有《两山游录》、《川上稿》。史载张寰善书法,挥翰竟日不倦。据《嘉定县志》记载,今存孔庙大成门外的《嘉定县重修儒学记》碑,系嘉靖三十二年礼部尚书泰和欧阳德撰,县人张意书,昆山张寰篆额。张寰亦是著名藏书家,筑“崇古楼”,聚书甚富。收藏有元拓本《智永真草千字文》,传世元代刻帖极少,此孤本弥足珍贵。


故宫博物院藏《张寰书警世莲花落》、上海博物馆藏《王诜烟江叠嶂图》存有两件张寰题跋书迹,字体略长,笔画起收动作幅度较小,结构松散随意,气韵潇洒。此两件张寰题跋的笔法、结构和气息都相同。而本帖题签字形呈扁状,结构上中宫紧收,笔画起收动作幅度稍大,将张寰所书“石川”与《松桂堂帖》题签“石川”对比,书迹区别更为明显,运笔习惯截然不同。

 

《松桂堂帖》石川题签   

故宫博物院藏《张寰书警世莲花落》   

上海博物馆藏《王诜烟江叠嶂图》张寰跋



另外,张寰的一生,只有1502年干支是壬戌,按照推算当时他17岁。虽然张寰喜收藏且籍昆山,有条件题签,但以他的年纪,很可能写不了这么老道,考虑到书迹差异,就排除了张寰。


其二,殷云霄(1480-1516)字近夫,号石川,寿张(今山东阳谷县寿张)人。弘治十八年(1505)中进士。


在殷云霄短暂的一生中,只有1502年是壬戌年,而其之前均生活在家乡山东,并未踏足姑苏,题签的可能性非常小,故可排除。

 

其三,方觐(1681-1730)字近雯,号石川,歙县石川里人,江都籍。雍正八年(1730)迁西安布政使,赴任途中病卒。


方觐号石川,歙县石川里人,又是江都籍,具备了最佳人选的条件,但是他只有两岁是壬戌年,绝对不可能是他的题签。

 

其四,张勉学(约1513-1579)字益甫,号石川,直隶长洲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进士。二十八年(1549)十月由庶士授吏科给事中。三十三年降直隶内黄县丞,仕至湖广右参议,免归。


张勉学本人也喜好书画,在《味水轩日记》里记有其为元人王振鹏《乐社图》题诗,另外,其为《沈周秋江晚钓图卷》题跋至今尚存。

 

《沈周秋江晚钓图卷》题跋


湖南存有他的石刻,对比拓片和题签,书法风格很相似。


张勉学游湖南澹岩、月岩并留诗题刻


此外还有三点,可以断定张勉学就是题签的人。

 

首先,张勉学是长洲人,而长洲在明朝书画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当时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书画名家和书画群体,如:吴宽、沈周、文徵明、陈淳、唐寅、王宠、仇英和东庄十友等等,同时还有很多收藏世家,还是江南书画重要交易市场。故张勉学在这样的环境中,有条件收藏并题签。


其次,如果以张勉学中进士嘉靖二十六年(1547),按二十岁算起,嘉靖四十一年(壬戌1562)张勉学最少已在35岁以上,其书法必然也会成熟老练。


再次,据《宝庆府志》:“张勉学在嘉靖四十一年(壬戌1562),以副使任湖广布政使司分守长沙。”


张勉学之前在老家苏州,这一年秋天到湖南赴任,这与其游湖南澹岩、月岩并留诗题刻署款均为“嘉靖壬戌秋”的时间对得上。而此年秋到任,按常理,一般赴任之前应该在故里待命,仲春宿于题签上之“姑苏宾馆”,也就有可能收藏《宋拓米帖》并题签,时间吻合,合情合理。


所以,本帖最早收藏者即张勉学,时间在嘉靖四十一年(壬戌1562)仲春。

 

二、明-冯铨(1595-1672)字伯衡,又字振鹭,号鹿庵,顺天涿州(今河北涿州市)人,《清史稿》有传,明清之际的贰臣,亦是著名收藏家。冯铨曾收藏自魏钟繇、晋王羲之直到元代赵孟頫等诸多古代名帖,其中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在康熙十八年(1679年)由其子冯源济呈献康熙帝,乾隆时遂成为清宫“三希堂”第一珍品。

 

第二十七开题书者冯铨,为《松桂堂帖》第二位收藏者,收藏时间约在明末清初,从事书法的、收藏的对他一点不陌生。


冯铨题云:“吾所携米帖,方策五、长策五,此长策之弟一本也。皆老年书,内云‘学书来约写过麻纸十万,布在人间。’凡廿二幅。”


另外,题书引首有“快雪堂图书印”,文尾有白文“伯衡”“冯铨私印” 两枚。

 

冯铨题字

 

此则题书与《绍兴米帖》第九卷帖后题书形制相同,纸张大小、纸质、笔迹体势等也完全相同。《松桂堂帖》第二开张廷济题写署款三行小字所提“涿州冯文安” 即是冯铨,由此可知,冯铨当时收藏的米帖有十本之多。

 

冯铨跋《松桂堂帖》《绍兴米帖》第九卷及《十七帖》

 

冯铨的题跋形式是统一的,他的收藏确认无疑,但收藏时间还可以进一步推理。

 

冯铨曾将自藏名帖摹拓汇编成集,刻石408方,摹刻精致,首卷以《快雪时晴帖》为开篇,故名《快雪堂法书》,又称《快雪堂帖》,约成于崇祯十四年(1641)。因多由真迹摹出,镌刻为名家刘光旸,故为世人所重。其中,《快雪堂法书》卷五、六,收刻米帖十四件,并未收录《松桂堂帖》,由此推断,他获得《松桂堂帖》的时间应该在崇祯十四年(1641)之后。

 

三、清-张照(1691—1745)字得天,号泾南、天瓶居士,江南娄县(今属上海市松江区)人。康熙四十八年(1709)进士,改庶吉士。雍正十三年(1735),为抚定苗疆大臣,无功而被革职拿问。乾隆元年(1736),廷议当斩。上谕免死释出狱,命在武英殿修书处行走。次年起任内阁大学士,南书房行走。历授刑部侍郎,官至刑部尚书,供奉内廷。丁父忧,奔丧至徐州,卒于途中,时年五十又五。加授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谥文敏。


《松桂堂帖》经冯铨珍藏近百年后,传至张照,乾隆二年(丁巳1737)七月,张照于本册帖尾金书题跋:“海岳书根本大令,出入平原。晋唐风流不坠于地,从委泝源,海岳真为守先待后者矣。近来真迹絶不易观,宋拓精妙下真迹一等耳,可弗宝诸?乾隆丁巳(1737)七月张照记。”

 

张照金书跋尾及藏印


康、雍、乾三代帝王对米芾书法的关注,加之舅舅王鸿绪以及董其昌书法的影响,张照对米芾书法情有独钟,“文敏从欧阳率更入手,游历宋四家门径,而于黄米较深。”张照还曾参与编撰《石渠宝笈》,被称为“学米大家”。

 

张照临米《秋夜诗帖》


梁巘在《评书帖》中对张照评价较高:“得天学米以硬笔,临其硬笔,弃其软笔,可谓善于去取。”


李佐贤在《书画鉴影》中提到:“张泾南司寇学米书可谓竭尽全力矣,张书用力处自形鼓努,米书用力处弥见虚和。只此一间,非到金丹换骨时不能达也。”


张照也得到了乾隆帝的赞赏:“照此书向揭壁间赏,其用笔雄劲神采焕发,真能得南宫三昧者。”

 

乾隆时期重臣、书法家刘墉在观张照临《争座位帖》后作诗四首,言张照临颜书在宋人之上直逼唐人。其诗曰:“真卿书稿前无古,臣照临橅又逼真。不用镂锼自奇峭,纵然含蓄倍精神。求之宋后固难匹,即在唐时亦绝伦。符采焕呈归宝笈,昔人何必胜今人;云间一派早流传,直接吴兴语信然。虽以颜书为准的,究从米法趁姿妍。……”

 

通过上述诸家评说,揭示了张照在集取众家之长基础上,通过取法于米芾,参以己意加以取舍,形成了自己面目,足见米芾对张照书法之重要。

 

张照题字在乾隆丁巳(1737)七月,正是其革职后起任内阁大学士期间,人生起伏,初得宽慰,恰在此时再赏《松桂堂帖》,发出“宋拓精妙下真迹一等耳,可弗宝诸”的感叹。以其对米书痴迷及本帖尾跋口吻,由此推断《松桂堂帖》当为其私藏。


四、清-钱天树与吴卧楼


钱天树(1778-1841)字承培,一字子嘉、仲嘉,号梦庐。浙江平湖人。其妻锡贞字若筠,亦平湖人,夫妇同好古人妙跋,又悉心绘画。可惜结褵三载妻病卒。钱天树是清代著名藏书家,在清代众多私家藏书楼中,钱天树“味梦轩”“是耶楼”收藏书画数万卷,尤多精本,几可与秀水朱氏“曝书亭”媲美,与明代的“天籁阁”亦相伯仲。清叶昌炽在其《藏书纪事诗》中评价钱天树:“当湖老名士也,以嗜古好客贫其家。钱天树盛年家道中落,无力于收藏。


《松桂堂帖》张照题跋的左下角最边缘,有一印模糊不清,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天树印信”。

 

冯铨还曾收藏《绍兴米帖》第九卷等其他米帖,经查对,《绍兴米帖》第九卷帖尾同样位置,清晰地钤有一“天树印信”,与本册完全相同。这说明在张照之后,这两部法帖都被钱天树所收藏。

 

冯铨藏《松桂堂帖》   

冯铨藏《绍兴米帖》第九卷



《松桂堂帖》从钱天树家流出后,即落入程文荣的同乡吴卧楼,程文荣在《松桂堂帖》《绍兴米帖》里都有提及。


而程文荣在写给张廷济的函中,曾有“遣人至吴氏问及,据其家人云……”等语,由是知道光二十六年(1846)吴卧楼应已去世。

 

顺便一提,程文荣这两个帖的书风不一样,是因为《绍兴米帖》是请人代笔,当时他的眼睛有毛病。


《松桂堂帖》程文荣跋尾   

《绍兴米帖》卷九程文荣回书


五、清-张廷济与程文荣


张廷济(1768-1848)清代书法家,金石学家。原名汝林,字顺安,又字作田,号叔未。浙江嘉兴人。嘉庆三年解元。后屡试不中,遂结庐高隐,以图书金石自娱。工书善画,家中收藏甚富,精于鉴赏考证。书法各体皆工,楷书多取法颜、褚;行书多取米芾;篆隶上溯周秦汉魏,行楷书最具特色,苍老生辣,趣味盎然。


道光十六年(1836)六月,张廷济从吴卧楼手中获得《松桂堂帖》,便于张勉学题签右侧补题松桂堂米帖,道光丙申六月买得”

 

张廷济补题

张廷济题写帖名


张廷济与钱天树过从密切,两人经常交易金石拓片、书画作品。清嘉庆二十二年(1817),张廷济在平湖钱天树的家中获观周代的“史颂敦”,尤为喜爱,赞其为稀世珍宝。一年后,张廷济的外甥徐同柏(1775-1854)将此敦借至斋中,观拓数月。张廷济也曾将此敦携至家中观赏,并拓制数本拓片。嘉庆二十五年(1820),张廷济花费番银二百枚由钱天树处购得,并藏于清仪阁。


从现存《松桂堂帖》资料看,张廷济并未提及钱天树,结合钱天树的家庭状况,钱天树可能很早就把《松桂堂帖》卖给了吴卧楼,张廷济后来是从吴卧楼那里买到的。


道光二十五年(1845)正月,张廷济将《松桂堂帖》《绍兴米帖》《群玉堂帖》以及蒋光煦《重摹米帖》《星凤楼帖》等借示于程文荣。三月,张廷济写信请程文荣考证题跋,并愿程文荣抄录于《南村帖考》。不过当时,《南村帖考》还没有完全写好。


杨健庵 带致


尊札,知以房屋有讼事,日上可已了耶。“保字金涂塔、景初帐构铜”两拓,已交去,其人(奉)只要人字一片之塔(点去),今亦蹔领贮。未审吾兄意中若何交易?此系他友欲得,非弟所需得。阁下亦系购从他处,望实语示及,不必瞻徇。弟可转语之。

知大著《帖考》,此传世之作,必定精博。敝藏涿州冯文安三本,尽可奉看,且必求详尽册后,以识珍重。是月之杪,四月之初,杨健庵要回枫泾,尝令其带致。

再《淳熙阁续法帖》,法帖虽未全足,然向时承友人数君子投赠,近义蒙清惠,皆原刻极旧之楮墨。況《大雅》《曩时》札及首卷《王右军杂帖》,引旧刻二王帖为证据,鄙服膺之至,亦渴思备跋于后。

至赵彦约尚书《南康军帖》四卷,近已装就,亦非得大手考评,不足以豁昔时之伪误。傥不嫌烦䢱,亦一总思交健庵斋上。健庵传语云:乾隆时刻阁帖,唯一残者可以商。弟现遗失足本,心甚懊闷。若能得此,亦解烦苦。但又必重费,台意以冀成全。若何交易?亦惟裁度是望。

兹因查亲眷处復,先奉此函。兰川先生。姪 竚候 復言


小弟 张廷济 顿首

道光二十五年乙巳三月二十日     印记:嘉兴张廷济叔未甫


张廷济与程文荣书信


程文荣(约1800-1853)字鱼石,号兰川,又号南村,嘉善人,居枫泾瓶麓,移居南阳村。清道光、咸丰间书法家、金石学家。程廷献子。清慎自矢,工书法,富书籍、宋拓碑帖收藏,尤熟于目录之学,与同郡张廷济讨论靡倦。咸丰时奉檄权篆江宁北捕别驾。癸丑(1853)太平军攻陷江宁,殉节。室名“茹古楼”。著有《嘉兴府金石志》、《江宁金石志补》四卷、《钟鼎校误》、《绛帖考》、《南村帖考》,辑有《隶续补》。惜珍庋均毁于兵。


张廷济此时已年近八十,长程文荣一辈有余,这从两人书信称呼可知。程文荣收到《松桂堂帖》后,并将考证跋于帖后:


此为米老曾孙巨容手摹于松桂堂,前贤从未著录,帖首无标题是当时祇刻,此十帖非残失也。巨容跋题岁在戊申,为理宗之淳祐八年,文简即曹彦约谥,《宋史》有传。


此与《宝晋斋帖》第九第十卷、《绍兴米帖》第九卷,俱涿州冯文安伯衡故物,册后俱有手跋,后辗转入吾乡吴卧楼观察家,近归张解元叔未先生,真至宝也。文安收米帖共有十册,其余七册不知尚在世间否?米老诗文有《山林集》一百卷,南渡后即散佚,绍定壬辰岳珂官润州,时掇拾遗文为《宝晋英光集》八卷,明人又从《英光群玉帖》中补入二十八首,然此三帖所刻集中颇多未载,不更难得而可宝耶。


道光二十五年乙巳四月二十九日嘉善程文荣


同时,程文荣还将《绍兴米帖》《群玉堂帖》考据结果分别题于册内,五月朔日完成,并于次日寄回给张廷济。张廷济则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又题扉页《松桂堂帖宋拓本》名。两人在这段时间内,有大量的书信来往。


此后不久,《松桂堂帖》又被程文荣收藏,此可见于蒋光煦所著《东湖丛记》。


蒋光煦为当时著名藏书家,其三子蒋学藻为张廷济孙女婿,消息当来自张廷济,应该是不会假的。《东湖丛记》卷四《松桂堂帖》中记载:


宋刻米海岳书有《绍兴米帖》《群玉堂帖》《英光堂帖》,世皆不多见,从未有言及松桂堂者。余于六舟上人所获英光残帖后有《相义录》,其文不见于《宝真斋法书赞》,且行次较异。后有跋云:“右《相义录》先南宫之所撰次者,因得墨本于匡庐好古君子之家,载覩笔势,挽万牛气概,凌九秋英谊,如褒贬森严,具一代之春秋也。巨㝐谨跋。”亦仅知巨㝐为南宫后人,不知为何帖也。案:《复初斋文集》所载《英光堂帖》内有巨㝐跋数帖,亦谓别是一刻,及观张叔未丈所藏米帖,签为沃州冯相国所题,直云《松桂堂帖》,后亦有巨㝐跋,云:“岁在戊申,备员庐山仓掾,适逢艰歉不雨者三月,政怀忧国之心。一日,文简曹公再世孙尊民,出示先南宫祷雨灵验诗墨迹,百拜敬观,愈增感慨。因念南宫仙去,遗翰多上中秘,其散落人间者又不知其几,今塔下一诗,岂非佛力护持,而不为六丁取去耶!尊民知宝是编,斯亦九原之幸也。曾孙巨㝐鉴定谨跋。因礱石松桂堂,与好事君子共之,时菊节后五日。”乃悟巨㝐所跋诸帖皆松桂堂也。张藏之帖后归嘉善程别驾文荣,其所著《南村帖考》中详言之。程宦金陵,癸丑之春程殉难焉,此帖想已灰飞烟灭矣,思之可胜浩叹!(后略)


程文荣于咸丰癸丑年(1853)春太平天国攻陷江陵时殉难,此帖在程家时间不长,后来就散失了。蒋光煦也提到,“癸丑之春程殉难焉,此帖想已灰飞烟灭矣。”


六、蒋祖诒与沈尹默


到了近代,《松桂堂帖》被收藏大家蒋祖诒重金购得。


蒋祖诒(1902-1974) 字榖孙,号显堂,浙江南浔乌程人。早年从学王国维专研古籍。其父蒋汝藻(1877-1954)为浙江有影响的实业家,并为藏书世家,以密韵楼名世。蒋祖诒子承父业,二十世纪初受卢芹斋之邀,主持北京来远公司,经营、收购古玩字画。1949年,蒋祖诒全家去了香港,后来任台湾大学教授,1974年去世后,所藏书画古籍等珍贵文物颇多流散于世。


蒋祖诒所藏多是非凡之品,在他旅沪期间,以精鉴碑帖、版本、书画闻名,先后与张珩(张葱玉)、庞莱臣、叶恭绰、谭敬等人往来易物。吴湖帆经过蒋祖诒介绍,入手不少精品。米芾的《群玉堂帖》,就是蒋祖诒从张葱玉处易得。 


1938年戊寅,沈尹默56岁,住在上海,任职于中法文化交换出版委员会。这一年,沈尹默借观友人蒋祖诒新得的《松桂堂帖》二十余张畸零页,题签“松桂堂米帖宋拓本”,并对临其中“十岁帖”成一条幅:


“余年十岁写碑刻,恶周越,苏子美札,自作一家,人谓有李邕法,闻而恶之。遂学沈传师,爱其不俗。自后数师献之字,亦取其落落不群之意耳。临《松桂堂米帖》。所谓’真迹在前,气焰慑人,不能佳也。’权弟以为何如?尹默。”


沈尹默以“真迹在前,气焰慑人,不能佳也”自谦,赠“权弟”即其妻褚宝权。作为米芾的异世知音,沈尹默于十帖中选了米芾自述学书经历的《十岁帖》课徒赠侣,自是经意之选。


“真迹在前,气焰慑人”句,则出自米芾《元日帖》,此帖为沈尹默自1930年始,致力临习的《草书七帖》之一:


“元日明窗焚香,西北向吾友,其永怀可知。展文皇、大令阅,不及他书。临写数本不成,信真者在前,气焰慑人也。”


《元日帖》所述米芾展观王献之书迹,即是《十岁帖》“自后数师献之字”的例子。曹宝麟先生认为《元日帖》作于涟水,非元符元年(1098)即二年(1099)。 


如果说“真迹在前,气焰慑人”是沈尹默展观对临《松桂堂米帖》的今典,那么他所化用的古典,即是十六甲子前米芾于涟水焚香展对褚遂良、王献之书迹的经验。


同年9月3日,沈尹默《松桂堂帖》携帖访吴湖帆,《醜簃日记》中写道:


“沈尹默来,带有米书《松桂堂帖》宋拓本,穀孙新以千金购得尹默借观者。米云麻纸较楮纸为佳,有三美,一能留久,二质细,三受墨。”


此后,沈尹默又以行楷录程文荣《南邨帖考》序文及目录,成一手卷。


沈尹默《南邨帖考》序文及目录 


沈尹默存世书迹中,另有一件以工楷录借自褚德彝先生的程文荣自藏刊本《南邨帖考》,成四册,可惜年代未知。陈玉堂先生认为,“所写《南邨帖考》在何时则不知,估计在三十年代中期”,此为风格系年。


就动机看,沈尹默寓目《松桂堂帖》或可为其细读并抄录《南邨帖考》的机缘,此作当可暂系于观帖之年。


另外,蒋祖诒或曾将《松桂堂帖》拍摄照片馈赠友人。1939年,褚宝权叔父褚德彝曾持《松桂堂帖》照片一份拜访张珩,两人长谈,而后张珩立即拜访了蒋祖诒。


沈尹默于重庆所作《松壑词》中,另有一首《西江月·代简之二》值得一提:


“豪兴差同海岳,写成十万麻笺。寸缣尺素尽论钱,却对端明颜汗。老去几茎白发,换来诗句千篇。者般活计半忙闲,十二时中流转。”


马国权先生已注意到这是一首论书词,将其系于1942年,并辨识出首两句出自《麻笺十万帖》:“平生写过麻笺十万,流布天下”。《松桂堂帖·麻笺帖》与马国权所录稍有异文,考虑到沈尹默1938年观帖、题签、临帖诸书迹,首两句当为其昔年学习《松桂堂帖·麻笺帖》之回响。


蒋祖诒收藏以后,还曾给谭泽闿看过。《松桂堂帖》最后空白页右侧边缘,有一行观跋:“榖孙吾兄获此孤本,承以见示,借临一通,谨志眼福。谭泽闿。”


谭泽闿(1889-1948)字祖同,又字大武,号瓶斋、瓶翁等,湖南茶陵人。谭钟麟子,谭延闿弟。父子藏书楼名天随阁,收藏甚富。谭泽闿书法师法翁同龢、何绍基、钱沣,上溯颜真卿。气格雄伟壮健,力度刚强,工行楷,善榜书。居上海,因所居似瓶,故号之瓶翁。


《松桂堂帖》帖尾“天树印信”之上,有一方“瓶翁曾观”印,亦属谭泽闿,应是他在观帖时所钤。此印风格极具黄穆父面目,与谭泽闿常用“陉龛”风格极近,疑是同一人所刻。


帖尾谭泽闿钤印

谭泽闿观款


七、流落海外


除了已经全部能够辨认的考据以外,冯铨题字旁边还有一白一朱两方印,印文很清楚:“字益斋号虚谷(朱文)”“梁德谦印(白文)”。


冯铨题字旁的两方印(最左侧)


有理由猜测,蒋祖诒于1949年由上海赴台湾,任台湾大学的教授时,《松桂堂帖》随着他到了台湾,这两方印属于台湾藏家,或经此人流落到了海外。

 


03

纠误《松桂堂帖》相关著录

为研究米芾提供新素材


本册《松桂堂帖》四方面的价值。


首先,验证了启功先生的考证无误。


1995年,日本著名书法家宇野雪村将所藏该帖宋拓本捐赠故宫博物院,内有“宝晋斋藏晋人翰墨”及“米芾书迹”共11件,以及成亲王永瑆观款与翁同龢跋文,却无帖名和帖尾刻款,属于残缺拓本。


时任故宫博物院碑帖组组长的施安昌将此本与其他所见米帖比较,发现内容、形式都不一样,遂成难解之谜。启功先生据《南村帖考》《復初斋文集》等文献,鉴定得出:米帖是《松桂堂帖》,并跋其为首卷。


启功先生在当初仅凭文献记载,并没有看到帖子的情况下,对故宫藏本的鉴定竟这么准确。


《松桂堂帖》故宫藏本


第二,确认了《松桂堂帖》命名由来和最早命名者。


《松桂堂帖》最早出自程文荣《南村帖考》,因而认为《松桂堂帖》帖名乃程文荣所定,为众多鉴藏家接受。


可根据此次新见的《松桂堂帖》,可以发现张廷济在道光十六年买到的时候,就把《松桂堂帖》写在题签上了,他题的就是“松桂堂米帖”。


“松桂堂”出处即是本帖《祷雨灵验诗》米巨㝐跋:“岁在戊申备员庐山掾……曾孙巨㝐鉴定谨跋,因砻石松桂堂,与好事君子共之,时菊节后五日。”


所以,可以澄清《松桂堂帖》的命名并非程文荣,而是张廷济。


第三,纠正了历代传抄讹误。


前面提到,本册《松桂堂帖》之《十岁写碑刻》其文为:“余年十岁写碑刻,恶周越、苏子美札,自作一家,人谓有李邕法,闻而恶之。遂学沈传师,爱其不俗。自后数师献之字,亦取其落落不群之意耳。”而明张丑《真迹日录》《元章四帖》条录,竟然将“恶周越”误为“学周越”,将“数师献之字”误为“数改献之字”。“恶”与“学”、“师”与“改”两对词语意思相左,会导致截然相反的结果。


这两处差别,对研究米芾初期书学思想发展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拓本不出,此两处错误必然将继续误传下去。 


第四,展示了部分米帖的原貌。


本册所刻米芾十帖,仅《偶成蝶恋花》与《麻笺帖》偶尔出现于少数法帖中,其余都是首次出现。


《偶成蝶恋花》帖,见于上海图书馆藏《绍兴米帖残册》,残存三行十八字。《月虹馆法书》存足本,多了“偶成蝶恋花一阕呈诸道兄,堪笑流光如石火,举”十九字。清拓《翰香馆法书》卷七存有足本,但文尾多米元章三字。


《翰香馆法书》《月虹馆法书》和《绍兴米帖残册》三部法帖里的《偶成蝶恋花》均源于同一版本。


《翰香馆法书·偶成蝶恋花》


对出现于其他三部法帖里《偶成蝶恋花》,经与《松桂堂帖》本比勘后,得出以下几点异同:


其一,《翰香馆法书·偶成蝶恋花》在刊刻时行格有所改易,致使原来每行最下部较小的字,行格改易至新行里略显突兀。


其二,《翰香馆法书·偶成蝶恋花》最后多“米元章”三字,其来源于《松桂堂帖·偶成蝶恋花》后面《题董源画》里面的米芾落款。


“米”字上部牵丝穿插、横画重按起笔收笔上挑,竖勾的笔画形态。两帖完全相同。


“元”字两横之间的位置,两横起笔形态,以及横与撇的翻折处。两帖完全相同。


“章”字几笔的重叠位置,特别是一竖尾部提笔然后再顿笔收讫。两帖完全相同。


通过比对,证明《翰香馆法书·偶成蝶恋花》落款“米元章”三字,取材于《题董源画》里面的米芾落款。


《翰香馆法书·偶成蝶恋花》落款

《题董源画》落款


其三,本册米芾《麻笺帖》前二十九字,亦存于清拓《翰香馆法书》卷七。这就大大提高了《翰香馆法书》里的《偶成蝶恋花》《麻笺帖》两帖母本,来源于或类似于《松桂堂帖》的几率。


其四,《松桂堂帖·偶成蝶恋花》里“不悟巡环秋叶随堕”这一句,保留着米芾将“堕”误写成“随”,然后点去之举动,这也是其他版本里所没有的。


《松桂堂帖·偶成蝶恋花》里的错别字


再结合其后米巨㝐跋所云,“纸阴有识《董源横披》数字,就镵诸石”,可知《松桂堂帖·题董源画》被米芾书于《松桂堂帖·偶成蝶恋花》的纸背。也就是说,米巨㝐所见为墨迹。《松桂堂帖》此两帖,则保留了米芾书迹的原貌。


最后,为研究米芾诗词书法提供了新的样本。


米芾有《山林集》百卷,却散佚不存。经后人收集整理,并将散见于各家著录中的米芾诗文汇集成《米芾集》,其中包括米芾的诗文集、附录补遗、历代书目著录、作者论证资料、历代集评和翁方纲所撰米芾全谱等。本册《松桂堂帖》,又为米芾增添了新的诗文。


同时,米芾诗文书法存世不多,本册刻帖再现了三件米芾诗文书法,为研究新添了素材,也为对米芾诗文书法的比勘研究提供了新的样本


例如故宫博物院藏《英光堂帖》四册中的第三册,也存有关米芾诗作书法,从雕刻效果来看,变形比较明显,这与本帖诗词这一组米芾诗文书迹类似,是否为同一法帖来源,有待考察。

 

 


04

《松桂堂帖》仅存五册

在宋代或名《宝晋斋法书》


考据之后又有几点新发现,简述如下。

 

一.《松桂堂帖》的已知册数。


经过梳理发现,现在已知的已有五册:


第一册故宫本,米巨㝐的跋有6处。


第二册就是这次冯铨藏本,米巨㝐的跋有3处。


第三册是《复初斋文集-英光堂帖残本》。其中,《催租诗帖》《墨庄诗帖》《家山诗帖》可以确定有米巨㝐跋,绝对是另外一册《松桂堂帖》。


催租诗帖

米巨㝐跋:

南宫宰雍邱时所作。


墨庄诗帖、家山诗帖

米巨㝐跋:

使相吴居父出镇时刻,寘郡斋。今与荆榛瓦砾侣,仅得墨本于庐山,好古君子,用入宝晋法帖,以永其传。

(帖前有标题:米南宫辞翰)


《復初斋文集-英光堂帖残本》


第四册是蒋光煦《松桂堂帖残本》

蒋光煦在《东湖丛记》里提到,《松桂堂帖残本》只有《相义录》。但是《相义录》的内容非常多,根据蒋光旭的记述、米巨㝐的跋,判断可以单独成册。


相义录

米巨㝐跋:

右《相义录》先南宫之所撰次者,因得墨本于匡庐好古君子之家,载观笔势,挽万牛气概,凌九秋英谊,凛如褒贬森严,真一代之春秋也。巨㝐谨跋。


《相义录》


第五册,清内府本《松桂堂帖》,记载于《石渠宝笈续编》卷七十四。但是,此册有可能在内府失火时被烧了,希望它依然存世。


致敦诗帖、致坦之帖、添屋帖、残水帖

米巨㝐跋:

右五帖,得见于曹令君谷中,审其为真。用入宝晋斋帖。曾孙巨㝐谨志。


呈中书帖、经宿帖、临化偈帖

米巨㝐跋:

先南宫临化偈,自为天下老和尚,岂非从空寂中来耶。及观公答坡仙语,乃云修杨许业,□帝宸碧落之游,意者神游八极,出入乎佛老之学者邪。淳祐戊申(1248)中秋,曾孙巨㝐百拜移石于南康郡幕松桂堂。


绝句诗、东下帖、府公帖

米巨㝐跋:

右三帖,得诸淳熙相国陈文正公家,其再世孙兴国使君德夫,举而归之,巨㝐敬入宝晋法书,巨㝐谨跋。


到官帖

米巨㝐跋:

巨㝐不才,曰偿邑债,而又失脚康庐之幕,凡所以奉上台者惟谨,其如专使杂逻,呼呼凌辱。又有甚于为邑之时,偶阅所藏先世遗墨,乃见此帖,因思其害。自昔而然,以先南宫出宰日,距今二百馀年,尚不能免,況世道日趋于薄,是诚不足怪也矣。三復概叹,命刻诸石,淳祐戊申(1248)日南至,曾孙巨㝐百拜谨书。


辨颠二帖

米巨㝐跋:

巨㝐笔研不灵,滥从世爵,垂三十年,更任凡七,为令者三,恪守先规,僅自慎立,荷诸老先生见知,误畀荐函,殆如束笋,以贫仰禄,不暇择地,失脚稽山,甫及两考,邑号繁剧,粗竭勤劳,幸不得罪于士民,然赋性狷介,不能依阿取容以狥世俗。往往谤𧪄乘之,惟知内省,何敢怨尤。横渠先生有云:忿懥怒也,治怒为难,治懼亦难,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懼。三復斯言,自觉宇宙宏大,嗟夫,薏苡之嫌,萋菲之譖,从古有之,况今世道不古耶。当观先南宫辩谤遗墨,为之增愴,因书以自勉云。淳祐辛丑(1241)孟夏,曾孙承议郎前知绍兴府会稽县事兼主管攒宫事务赐绯鱼袋米巨㝐,百拜谨书。


清内府本《松桂堂帖》


二.米巨㝐与米芾的关系。


网上很多资料有的说米巨㝐是米芾的四世孙,有的说是五世孙,根据题跋和文献记载,可以确认是四世孙。


1代——米芾


2代——米友仁、米友知、女儿八人


3代——

米宪(汪珂玉《珊瑚网法书题跋》-《梁溪华氏真赏斋法书》载有:《宝晋山林拾遗》有注“八卷,孙米宪刻”)

米恁(周必大《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有云:新至者米丞恁,盖元章之孙,友仁侍郎之子。)

米□ 


4代——

米巨㝐(《松桂堂帖》)

米巨秀(桂林《宝晋米公画像记》有云:公之曾孙□□秀)


三.《松桂堂帖》的镌刻时间。


根据所有罗列的题跋,可以明确的是,大多数都是米巨㝐在淳祐年间自己上石的。


冯铨本《松桂堂帖》

米巨㝐跋:

岁在戊申(1248)……曾孙巨㝐鉴定谨跋。因砻石松桂堂,与好事君子共之,时菊节后五日。


清内府本《松桂堂帖》

米巨㝐跋:

1、淳祐戊申(1248)中秋,曾孙巨㝐百拜移石于南康郡幕松桂堂。

2、淳祐戊申(1248)日南至,曾孙巨㝐百拜谨书。      

3、淳祐辛丑(1241)孟夏,曾孙承议郎前知绍兴府会稽县事兼主管攒宫事务赐绯鱼袋米巨㝐,百拜谨书。


方岳《秋崖集》卷十八<荐佥判米巨㝐>

非才假守,待罪庐山,有朝奉大夫佥书南康军判官厅公事米巨㝐者,齿宿而志不衰,身癯而心愈壮,抵掌扼腕,真有矍铄是翁之风。

祁门方岳知南康军 淳祐十年(1250)


《秋崖集》卷十八<荐佥判米巨㝐>


四.《松桂堂帖》在宋代的帖名叫什么?


《松桂堂帖》故宫藏本当时的名字叫《宝晋斋法书》,米巨㝐的跋上也写的是“编入《宝晋法书》”。


这说明可能《松桂堂帖》原名就叫《宝晋斋法书》或《宝晋法书》,现名《松桂堂帖》是因递藏混乱,最后依据米巨㝐题跋,以庐山松桂堂命名。故《松桂堂帖》原名有待进一步考证。

 


 

<请横置手机观看>




-END-

图片信息来源|北京保利拍卖

©️禁二改丨盗用


回到顶部点击[在艺APP]关注我们

了解每日全球艺术市场动态


#今日份视频号


往期文章回顾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在艺App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