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黑猫变形记（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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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那老国师稍作沉吟，朗声言道：“各位同仁！各位朋友！要说起咱们伟大的猫族来，那可真是古往今来天地间之精灵尤物也！你看咱们的四肢百骸，是何等地精致而完美！你看咱们的身形体态，是何等地飘逸而洒脱！你看咱们的眼睛，是何等地深邃而明亮！你看咱们的毛发，是何等地光滑而迷人！丝毫不用怀疑，咱们猫族乃是万物之灵，宇宙的精华，上帝的杰作！遥想古时候，天地生猫，哪个动物不羡慕我们，哪个生灵不敬畏我们！即便是那百兽之王的老虎，不也是猫的学生吗？！那时咱们猫族祖先日日悠游于旷野之中，特立独行，餐风饮露，捕鼠拿蛇，何等地逍遥自在，何等地潇洒快活啊！直到有一天，当我们现如今的主人，这两条腿的奇怪动物控制了全世界的时候，事情才起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一说到人类，老国师的声音很自然地低了下来。群猫当然知道，私下里议论猫咪的主人，在猫界绝对是犯忌的事，也都有些紧张。好在老国师很快转移了话题，他接着就谈起了桃花坞猫族的起源问题来——这对于某些年轻的猫咪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天方夜谭，一时都听得呆了！

“却说咱们伟大的猫族，在地球上分布甚广，有着众多的种群和支脉，特别是自人类出现以来，这种分化和发展就更加地严重了！其中最著名的就有山猫、林猫、波斯猫、暹罗猫、缅甸猫、安哥拉猫、梵猫、斯芬克斯猫等等，端的是洋洋大观，壮哉伟哉！咱们桃花坞猫族一脉的祖先乃是一只狸花猫，血统最是尊贵，史称‘猫公’，是猫族历史上最伟大的改革家，正是他老人家在3500年前主动和人类立约，使猫族受到了人类的特殊护佑，成功地引导猫族从旷野荒漠进入了人类的高堂大屋！那猫公还制礼作乐，亲自撰写了《猫经》一部，确立了天、地、人、猫之间的尊卑秩序，流传至今，已是稀世之珍。‘猫经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猫道焉，有地道焉。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其至矣乎！’正是靠了这部《猫经》，咱们桃花坞猫族才得以在处理人猫关系中，在各种动物中，取得了最崇高的地位和最优渥的待遇。比如那牛马驴骡之属，只不过是人类的苦力；那猪羊鸡鱼之类，不过是人类的口腹之物；即便是那狗，也不过是为人类看家护院而已！而我们桃花坞猫族，则可以和人类出入同行、同榻共眠，过着衣食无忧、尊荣无比的生活，乃是主人掌上或者怀中的顶级爱物呢！因此上，多年以来，咱们猫族中流传着这样一句歌颂猫公的话：‘微猫公，吾其流窜荒野矣！’”

  过去群猫都隐隐约约地听说过猫公制礼作乐的事，但都以为那只是神话传说而已，今夜听老国师亲自讲解此事，却是破天荒第一遭儿，不禁热血沸腾，顿生思古之幽情。那小帅哥目前虽是老鼠的形体，但他打小儿就听老国师念叨《猫经》，对猫公的仰慕非止一日，这时也是听得如痴如醉。特别是那猫博士，素以博学著称，对《猫经》又是下过一番功夫的，这时虽然觉得当前的情形实在大为古怪，又听出那老国师的讲述似有弦外之音，却也支起了唯一的耳朵，专心致志地边听边咂摸味儿……

这时，那老国师的话锋又是一转：“诸位，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咱们猫族不比狮子、老虎、狗熊、骆驼等等动物体大雄伟、耀武扬威，又不比狐狸狡猾、鸟儿会飞，那咱们究竟靠了什么才得以繁衍生存三千多年而一枝独秀、日益壮大的呢？或者说，咱们猫族的生存哲学是个什么呢？”说到这儿，老国师一个停顿，以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群猫一圈，意图让大家先行思索一下，然后才轻舒了一口气，缓缓言道：“不瞒各位，本国师三十年来遍翻群史，精研《猫经》，觉得其诀窍无非就是一个‘变’字！‘猫经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这句话，已将咱们猫族生存哲学之精华概括尽矣！诸位试想，咱们桃花坞猫族，从浪迹荒漠到入住人的居室，固然是一大变，但咱们从只吃老鼠到兼及猫粮，难道不也是一变？还有咱们的体形可以修炼得像那龟蛇一样伸缩自如、通天彻地，也是靠的变化之功；还有咱们猫族所特有的修身修心之术，强调的还是一个‘变’字……”

说罢这通话，老国师明显地疲倦了，他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好像在为接茬的演讲蓄气养神。群猫痴痴地立在那里，谁也不敢声张，都在心里琢磨着老国师此番晦涩之极的说教。其中小帅哥最是尴尬，他就像一个囚犯一样蹲在那鼓型木凳上，将身体缩成一个球，蹙眉眯眼，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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