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教授 陪你学《周易》第 503天
I 古赋咏物，自魏晋以降，往往有喜以微虫、细禽、小兽而为对象者。尺蠖（chǐ huò），属于节肢动物，是尺蛾的幼虫，其身体细长，行动时一屈一伸像个拱桥，显得很是古怪。因为《周易·系辞传》曾提及这种微小的生物，所谓“尺蠖之屈，以求信（伸）也”，故而南朝的鲍照就写过一篇《尺蠖赋》，北宋的王禹偁也写过一篇《尺蠖赋》。
II 王禹偁此赋，先以尺蠖的“每循途而不殆，靡由径而或跃；惧速登之易颠，固将前而复却”的生存状态落笔，继以孔子赞《易》的“屈伸”与老子《道德经》之褒奖“柔弱”点破主题，以此隐喻以屈为伸，以弱胜强的人生道理。作者还说，这是自己“考画卦”“见观象”得到的启发，并非胡说。
III 此赋可谓以小见大的杰作。作者通过咏赞尺蠖“时行则行，时止则止”（此语出自《周易》艮卦）、“知进知退”（此语化自《文言传》）、“每委顺而守道，不躁进于多岐”、“中规而中矩，非载驰而载驱”、“其行也，健而不息；其气也，作而不衰”、“在屈而求伸”等优良品性，表达了作者愿意向尺蠖学习，以便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的志向。
IV 我们知道，王禹偁人生坎坷，多次以事贬官，曾撰《三黜赋》以明志，而此赋咏一微物，其心迹亦昭昭可见也。
《尺蠖赋》
王禹偁
蠢尔微虫，有兹尺蠖。每循途而不殆，靡由径而或跃。惧速登之易颠，固将前而复却。所以仲尼赞《易》，取譬乎屈伸；老氏立言，用嘉乎柔弱。吾尝考画卦之深旨，见观象之有以。盖美其时行则行，时止则止。宁凫趋以鸿渐②，不麏③惊而鹊起。知进知退，造几微于圣人；一往一来，达消长于君子。物有以小而喻大，事可去彼而取此。至若春日迟迟，品汇④熙熙，知时应候，附叶寻枝。每委顺而守道，不躁进于多歧。自中规而中距，非载驰而载驱。其行也，健而不息；其气也，作而不衰。曲乎形，类彤弓⑤之弯矣；隆乎脊，状柷敔⑥以陈之。岂比乎虫张网⑦而役役，蚁循磨⑧而孜孜者哉？懿夫微物，尚有伸兮有屈；胡彼常流，但好刚而恶柔。苟克己以为用，奚反身而是求。得不观所以，察所由。验人事之倚伏，考星躔⑨之退留。自然寒暑相推，而岁功及物；日月相推，而天明烛幽者也。其或昧其机，循其迹，不知我者，谓我进寸而退尺；探诸妙，赜⑩诸神，知我者，谓我在屈而求伸。异蜂虿之毒，唯思螫人；等龙蛇之蛰，实可存身。夫如是，则蛙黾怒而受式，非度德者；螳螂奋而拒辙，岂量力也。未若尺蠖兮慎行止，明用舍。予将师之，庶悔吝⑾而盖寡。
注释：
⑵鸿渐：语出《周易·渐卦》：“初六，鸿渐于干”，“六二，鸿渐于磐”，“九三，鸿渐于陆”，“六四，鸿渐于木”，“九五，鸿渐于陵”，本谓鸿鹄飞翔从低到高，此处谓逐渐前进。⑹柷敔（zhù yú）：《书·益稷》：“合止柷敔”，孔颖达疏：“乐之初，击柷以作之；乐之将末，戛敔以止之。”⑺虫张网：《艺文类聚》卷97引《符子》：“（公子重耳）顾其臣咎犯曰：‘此虫也，知之德薄矣，而犹役其智布其网，曳其绳执豸以食之’”。⑻蚁循磨：《晋书·天文志上》：“天旁转如推磨而左行……譬之于蚁行磨石之上，磨左旋而蚁右去，磨疾而蚁迟，故不得不随磨以左回焉。”⑾悔吝：犹言悔恨，《易·系辞上》：“悔吝者，忧虞之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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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福萬（字抱一）：
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
国家开放大学教授、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主任
《论语易解》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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