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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工作室落户蓝顶艺术区,罗中立:时代把我推向大巴山

成都商报 谢礼恒 艺术野疯狂 2019-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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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罗中立

著名艺术家、川美前任院长罗中立个展《状态·巴山变奏曲》日前正在深圳e当代美术馆落幕,这是他卸任院长后的首个个展。对于这个传奇一生的艺术家来说,在中国美术史上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罗中立卸任以后的创作生活状态如何?成都商报记者近日了解到,罗中立的成都工作室已落户蓝顶艺术区二期,他买下这座700多平米的工作室已愈五年,目前处于制定装修预算和设计方案的阶段,他希望快一点进入工作状态,罗中立直言,从川美院长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后,他的黄金十年才开始,17年院长生涯,他虽然没有整块的时间来画大创作,但他画了同龄人中最多的手稿和草图,要用这十年来尽量完成,“这就是每天激励我状态的东西。”而这十年,他将在成都度过。

罗中立《沐浴》系列

近日记者特意随罗中立一道查看了工作室装修情况并与他深聊,关于《父亲》创作近40年来的艺术心路、17年川美掌门人的风雨兼程、永远凝结在心的乡土情结、与夫人携手跋涉生活的千山万水……艺术家“罗二哥”鲜有这般坦露心迹,一阙大巴山的内心变奏,渐渐成型。

罗中立 《过河》 1998 布面油画 200x180cm

罗中立 《拥抱》53.8x38.9cm 纸本油画 2008



其实在川渝分家之前,罗中立就把成都当成养老之处,他最早在都江堰聚源镇建了一个工作室,应该是中国最早的工作室:四川美协几位教授相约,罗中立当时是发起人,同学们说这太疯狂,你重庆人跑哪里去干什么。罗中立说他们享受了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出国的好处,在国外和同行的交流里发现他们的工作室大部分建在郊外,“后来我才知道西方人很多成功人士不住城里,城里只是工作的地方,生活的地方都很自然。”罗中立说未来这肯定会成为艺术家的一个选择。

“那个年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记者:为何会选择成都蓝顶落户?

罗中立:1986年我刚回国,87、88年寻找自己的养老之地、艺术的落脚点,那时选择了都江堰。因为受到国外的启发,超越了国内当时的情况,后来都变成现实。建筑家刘家琨的第一件作品现在还在那里,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甲方”,可以由设计师来做主,我提出我的想法,设计上完全由他来做主,当时想把自己所知晓的东西都堆上去,现在看来要做减法。它是有划时代意义的,我个人评价是中国改革开放后真正意义上第一个艺术建筑作品。

我到成都来的想法很久远了。这个跟我小时候第一次来成都有关,武侯祠、都江堰、罗汉寺、城隍庙……给我留下很深印象,这些东西在少年时代就留下了。川美附中时很多成都的同学,假期就和他们一起来耍,骑自行车,骑到都江堰,屁股都磨痛了,当时我就想以后一定要到成都来,那时四川重庆没分家,后来我们班上大部分同学又到了成都,我在说“四川美院”概念时我已经把它扩大了,四川美院现在已是一个开放性的学校,是一个成都、北京和四川美院的概念,现在分成两块:黄桷坪校区和虎溪校区,我们的教师可以北漂。最初他们北漂我还提供一些交通费用、补贴创作费用,我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在巴黎买了一个工作室,因为我们尝到了出国留学开阔眼界回来再创作的甜头,我认为油画专业,西方过来的画种,出国的经历对他们未来的发展很有好处,所以当时我上任川美院长,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买了巴黎工作室的基地。如今美院的人可轮流去那里创作,开眼界、生活。

落户蓝顶的工作室,就是把都江堰的想法延伸过来,能够在这片土地上养老、进行艺术创作,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父亲》创作的原型生活在川东大巴山上,也是我常去的地方,他们也准备在开放那一块,把那一个院子打造出来,川美的教授王林也参加了这件事情的策划,他当年也在大巴山当了七年知青,他给我写的文章最贴切我的状态,他和我有很深的共鸣。

  罗中立 《小憩》100×90cm布面油画 1999



深圳这次展览是罗中立多年愿望,在任期间,办展对他一直很纠结,因为行政工作繁重,展览、出版、发表这一类事情总要牵扯个人精力的投入,这些年来罗中立尽可能把时间用到工作室里进行有限的创作。罗中立在任17年,一晃而过,成为美院历史上最长任的院长,当初老院长叶毓山在他回国时私下和他聊过,希望罗中立接班,那时刚刚改革开放实行高校院招政策,他可以确定自己的一些人选。罗中立当时不仅婉言谢绝,还劝叶老不要继续当院长了,“趁大家还身体健康,多为社会创作些作品,实现我们最终极的价值。”

罗中立说,当院长17年,他少画了几百张上千张画。

《田园牧歌》1999 布面油画 80×90cm

罗中立 《田园牧歌》1999 布面油画 120×110cm

记者:谈谈你任职川美院长期间的工作和感受。

罗中立:由于当时的一些特殊情况,在大家的期望之下,在学校办学低迷的情况之下,人心很散,不知道未来,有一种被大家感动,激发了内心的责任,有一种回馈报答母校的心思,我在这种情况下出来任职。当时我就是一个普通教师,在中国的体制下,从一个普通教师一下直接成为一名正院长的例子应该是一个特案,再加之我是一个无党派人士,从这一点上讲,重庆是开了一个先河和特例。

罗中立 《祈》

走到这个位置上以后,殊不知一坐17年,刚上来那十来年应该说是开局年,我接手时保险柜里只有八万块钱,几个月都发不起教师工资。头两年基本上是在和政府朋友打交道中筹足资金,保住饭碗,后来有条件以后各种奔走,修教室、修宿舍,在基本物质条件上力求到位。后来遇到特招,我定了激励政策,“三七开”,招一个学生和学校三七分成,这一政策迅速激励了各院系办学热情,靠规模很快把当时发不起工资的局面改变了,而且有了剩余资金来做发展考虑。我在卸任时特别感谢了我的班子和团队,已经退休的同志们,那真是大家对学校的一片爱和付出。对我们而言,17年少画了几百张上千张画,这是可以量化的付出和奉献。

记者:能不能谈谈川美的学风。

罗中立:有人问我你连个组长都没当过,只是一个普通老师,怎么领导一个学校。刚开始我觉得很难回答,后来仔细一想,坐在这个位子上,按照当年自己当学生当老师的想法去做就行了。一个学校是几代人的努力,要打造好的校园文化氛围。这就像酒窖,氛围打造好了,学校就好了,有才气的孩子自然成才。办学,我特别感谢叶毓山院长,他当年在川美就很超前地制定宽松包容开放的政策,这个和川美78届那么优秀是很相关的。正因为是他,成就了川美的76、77、78届。



话题绕不过那件改变罗中立人生的《父亲》。但实际上,罗中立坦言说改变自己命运的不是“父亲”,而是自己的夫人。

记者:还是谈谈绕不过的《父亲》这件作品吧,文化记忆、符号,带给你个人的人生转折,对你意味着什么?

罗中立:这个作品的评论很多了,有些已超出了我创作的本意,那个时候我们很局限,只是想为了一个展览,有一个题材重大的作品进入到展览我就很高兴了。当时其实我没有想到要进北京,当时我是想参加省里的展览,在成都的一个展场,后来顺利通过,又进入北京。以后的事情已超越了我当时的想法。这件作品,避不开栗宪庭和李少言这些重要的人物。

 罗中立 《晚工》 1999 布面油画 120x110cm

当然,还有一个避不开的人就是我的夫人,那个时候我们刚刚谈恋爱。文革后恢复高考,是她改变了我的命运,而不是那幅画。那时我们已经打算安家过日子了,恢复高考,她家人很看重,我倒不是很重视。她家里是书香门第,达州唯一一个高中校长,在文革刚刚结束背景下,她家动员她劝我去考。那天刚好是最后一天报名,我在厂里面。几层电话转下来,我师傅说厂里有个电话你去接,我从车间跑到厂部电话室,才知道这个意思,既然是她和家人的意见,我就决定去试一下。谈恋爱嘛,女友、老丈人的意见还是要听。报名地离县城还有二十来里路,那晚我收拾了一些自认为还可以的画,跑到达州县委招待所报名点。到的时候他们都准备洗脚睡觉了,过了报名时间,准备公事公办,招生组里川美两位老师在场说了几句好话,才把军代表和工宣队说动了。报名的名单尾巴,终于有了罗中立的名字。后来我想,这可能就真是抢着末班车了,就像关门的一瞬间屁股被踹了一脚进去了一样。

罗中立 《父亲》1980 布面油画 216x152cm 中国美术馆藏

记者:如何客观评价《父亲》这件作品?

罗中立:创作《父亲》时我已大三,为参加全国青年比赛,我当时想画一件关于农民的作品。如何把农民画得高大,画得重要,在我意识里朦朦胧胧的感觉农民这个群体是一个重大题材。如何画农民呢?经过几稿推敲和变动,作品出炉。这幅画看起来是改变了我,实际上则是报考川美改变了我,这幅画确实也是作为标志性的学生时代的作品,内涵不再赘述。主要是想结束一个神的时代,开始一个人的时代,转换概念。这也是中国当代艺术大头像模式的一个开始。现在看来有几个突破的意义,一是突破了当时写实的概念,我借鉴运用了美国一个艺术家的照相机式的写实语言,突破了当时苏联模式的写实,第二,通过转换概念,回到历史本身,表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形象。只有人民创造历史。实际上是回到关心人民、关心人本身的时代。这个是激励我创作这幅画最主要的动力。



1998年,罗中立回到那片大巴山,平昌县驷马镇双城村。《父亲》的原型就生活在那里。33年前,罗中立刚满17岁来到这里插队,此后,他经常回到这里。大巴山的儿子罗中立,用作品记录了一段大巴山农民的寻常日子。后来他的作品,透露出土地里旺盛的生命力,这也照应了《父亲》那个时代,人对土地和生命的渴望。1998年的这次回山,被拍成一部纪录片《山里的日子》,于后辈艺术家的印象里仍旧叮当作响。

罗中立 《巴山夜雨·吹灯》2004 布面油画 200x160cm

罗中立 《灯光》2008 布面油画 54.1×39.9cm

记者:说说你的乡土情结。

罗中立:当代艺术里个体性艺术家题材的选择是各式各样的,不同时代生长背景的艺术家选择不一样,同时代的也不一样,这是形成今天多元题材的局面,这是当代中国艺术非常好的方面。有时候可能会有跟风,会觉得哪种题材时尚就跟上去,形成一种潮流,这在今天快速时代背景下可能是浮躁心态形成的,但像我们这个年龄段和这一代人,个体性差异就在这上面。我本是想国画考研究生,可无奈古典文学没及格,没去成。乡土绘画由于《父亲》的成功,也是意外结果,后来基本就放弃画图,安心在油画中发展。也因为《父亲》,题材很有内容,我生活的基础就是大巴山的乡土,也得益于办学面向公众面向生活的受益结果,成功是阴差阳错,有的偶然有的必然——是那个时代把我推向了大巴山。乡土这个主题有各种表达方式,有风情式的,还原乡土风情,还有借助风土来表达情结。我大部分作品是属于后者。

罗中立  《重读美术史-西洋部分》2010-2015 布面油画 150x130cm

 罗中立 《重读美术史-西洋部分》2010-2015 布面油画 150x130cm

记者:现在看你后期的一些作品,颜色更深,棕褐色,农民背篼,最中国的场景,眼睛鼓得大大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意象?

罗中立:那种造型方式借用了民间和传统的一些造型,比较夸张,用在我作品里实际上有几个寓意。整个主题还是在人心的脉络主线上展开,风土的画面情节,寓意的就是人性的本能,造型的丰硕。大眼睛是对生命的感悟,借用传统里对生命寓意的图腾,比如生命的健壮、强大,远古和原始人对自然的崇拜,对繁衍的崇拜,借用了很多元素。

罗中立 《蒲公英》 1999 布面油画 150x130cm


罗中立 过河 2010 雕塑 64.8x86x138.3cm


罗中立卸任院长后,希望回到“院长”之前的生活状态,一门心思创作。在院长位置上因着各种场面和应酬,代表学校,推不掉的一些活动,这些场面并不是他希望的,体制内的应酬总是会分出很多精力和时间,他少画了很多作品。现在他最希望圆少年时的艺术梦想。

-罗中立作画中

记者:有没有遗憾?

罗中立:这17年是有得有失的17年,谈不上遗憾。毕竟我在任时奠定了川美未来发展的好基础。我有很多感激和庆幸,感觉到命运对我的关照,用同学的话讲叫“踩了狗屎运”,都说“罗二哥你踩了狗屎运哦”。本来我是班上不想画油画的人,结果得了一个金奖,我当时请大家在一个叫“一品香”饭店吃了一顿,全班二十多个人,吃下来二十多块钱。当时(作品《父亲》)给了我四百多的收藏费。

罗中立 《春蚕》

从概念上讲,我们现在已是世界上最大的美术学院。退下来以后,我的黄金十年才开始,这17年我虽然没有整块的时间来画大创作,但我画了同龄人中最多的手稿和草图,这一堆东西用最后十年来尽量完成,这就是每天激励我状态的东西。我上任之前那种在工作室里作为普通专业老师的状态,令我有很多感触,所以卸任当天,我直接走回创作室,走回我生活的方式,我回忆我的人生,曾经历了三个阶段——幼儿是爱好,少年时有理想,现在是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就和有的人喜欢抽烟喝酒是一样,就是一种耍法。

  展览现场 罗中立为艺术爱好者签名

《状态》巴山变奏曲 罗中立个展海报

和那个时代站在一起

文:谢礼恒    美编:小茜  

图片统筹:张涵 录音整理:李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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