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怜取眼前人》+《乌鸦穿过玫瑰园》
其他
《中华玉堂窑首届精品展》都江堰热展：蓦然回首的文明史影
这是千年前的“莫兰迪”，温润釉色、风露基调，像是一位吟者无意冠冕而喑哑了歌声，在远离所谓“官窑”的精致背景后，玉堂窑这样的民窑传奇，正因为虚掩在文化的洼口，它是脆弱的对存在的延宕手段和蓦然回首。对于极具生活传奇色彩的川西历史文脉来说，“民窑玉堂”似乎更耐人寻味，更富生活情趣。毕竟文化无界，文化无价。而如今，对它的认识与挖掘，对它历史、艺术价值的确证，才刚刚开始。
作者丨谢礼恒
图片丨江南忆美术馆
部分文字资料来自琴心张剑为展览撰写的展览前言、策展手记
访谈整理、设计丨张涵
丨点釉圆雕窑神像 唐
130x90mm
我站在竹林掩映，需要穿过一片雨泥之地才能抵达的一处玉堂窑口长时间的发呆，想到一代代金戈铁马、王道霸道、市声田歌都在这里会聚或擦肩而过，而全部会聚的起点却是那样一群窑工，汗流浃背，满脸辛勤，不会失去光彩的眼神。
丨乳浊绿釉梅瓶 宋
高280mm
我还会在各种有关中华文化的豪言壮语、激情憧憬前突然走神，想到这种浩然之气的某种边缘的来源——玉堂窑口身处的时代，一定在中国陶瓷史上属于隐约恍惚的缺口，它陷入一种稀疏的梦境，消退在历史的云烟深处，那些凉气逼人的孤独夜晚。
丨青釉高领洗 宋
55x170mm
1
展览：精彩纷呈
丨展览现场
6月18日，《中华玉堂窑首届精品展》在都江堰市玉堂街道融创万达文华酒店内（至臻路6号）开幕，共展出68件藏品（其中绿釉灯台1对），展览分为“精彩纷呈”、“千峰翠色”、“玉振金声”三大主题板块，既凸显了过去近十年来在四川省、成都市民间交流展中初露端倪并获奖的重要藏品，又彰显了玉堂窑以“乳浊绿釉”为特点的“千峰翠色”，并在第三板块“玉振金声”分类陈列中掇英掬华。
丨展览现场
展出时间：2021.6.18-7.18
策展人：琴心张剑
玉堂窑的器物虽多，但精品较少。本次展览原计划展出60件，但在出版相关画册时收录了71件。从展品组成来说，江南忆美术馆提供了约50件精品，其余是从其他渠道征集得来。作为玉堂窑第一次专题展览，其特点是精品多、成系列。“这一次展出可谓精彩纷呈。”尤值得一提的是，展览中呈现了6件绿色玉堂窑器皿，最显玉堂窑特征。“中国瓷器追求的最高标准是‘玉’的感觉。这就跟玉堂窑用的‘乳浊绿釉’有很大关系。石灰釉烧出来是透明相，并且要开裂。而玉堂窑属石灰碱釉烧制，呈相乳浊，类和田玉般温润。这很难得。”
丨绿釉兽足洗 宋
65x195mm
我在“鸟头文房箕形砚”（45x90mm 唐）面前驻足良久，隔着玻璃反射的千年时光，在想这究竟会提供给怎样的莘莘学子或寒窗苦读的文子舔墨，抑或是谁悄悄把它从库房中取出，遇到怎样的风霜，保留至今？唐代还没有开始磨墨，都是用的墨丸。箕形砚是唐代典型的文房。它上面装饰了凤鸟，已属精彩。这凤鸟被给予丰厚的祈愿，抬望学子的文绩，对文化的虔诚，注定给那个绵长时代一份尊重。
丨绿釉双层莲花灯 宋
120x100mm
丨绿釉双管大执壶 宋
330x230mm
我想起唐宋时各窑口都有自己的窑神，玉堂窑也有自己的窑神。这窑神非黄帝时代的宁封丈人，而是大禹。展览中有一件“点釉圆雕窑神像”简直是精彩至极，那种朴真之气像火中之灵，形神兼备而绝不园囿于实。窑工在烧窑前都会做相关的祭祀活动，这尊难得的窑神塑像就是祭祀完后随窑一起烧制的。
2
审美：含蓄温润
含蓄、温润是玉堂窑的审美特点。在器型上，它主要生产的都是实用器，从唐到宋的器型变化都能从玉堂窑生产的器物中窥见一斑。玉堂窑出产的器型都颇具时代特征。从目前能见到的玉堂窑出产中可见有几件典型器物，比如扁圆形的绿釉紧口双耳罐（小），明显是一件实用的暖手器，当年它主要被销往高寒地区。还有一种器型是匜（比如本次展览中的“绿釉螺纹匜”），这两种器型在邛窑都很少见，在玉堂窑却出产很多。张剑介绍说，“在邛窑系中，玉堂窑的典型器物除匾圆紧口罐外，唐宋时生产造型各异的‘匜’这类瓷器，在其它窑口也极少见。”水瓢则是玉堂窑出产最多的器物。另外，这次展出的绿釉双管大执壶高达33cm，算是最高一级的执壶了。当然，除开生活器物，玉堂窑的文房器也异常精美，器物上的纹饰画花，也极其简练精道，简约而又高级。玉堂窑出产器物身上的釉下彩兰花应该是画得最精美的一类，正好玉堂窑窑址区域也盛产兰花。在造型上也是技法娴熟，造型准确。张剑说：“玉堂窑的点绘装饰，主要采用釉下彩。窑工无论画花、刻花都表现出了高超的绘画雕刻技巧。尤其是兰花装饰，寥寥数笔，形神兼备，简洁明快，有极高的审美价值。刻花、圆雕的器物少见。大量随手捏塑的人人马马，也栩栩如生。印花出现于两宋，主要作用于碗的内外壁装饰，胎薄，易变形，完整器很少见。”
丨无釉兰草纹双耳瓶 唐
230x250mm
3
中华玉堂窑
为什么是玉堂窑？
是时间遗忘了玉堂窑，还是玉堂窑最终消失在了时间里？
丨乳浊绿釉花口碗 五代
50x135mm
玉堂窑址位于成都都江堰玉堂街道凤岐社区，南北长2.15千米、东西宽1.75千米，面积约2.5平方千米，自古有“上九堆，下九堆”的说法，经多次考古调查，现已发现十七个窑包。
丨绿釉豆形灯台 宋
80x110mm
1985年7月22日， 成都市人民政府将玉堂窑遗址列为“成都市文物保护单位”；2002年，都江堰市原市委书记张宁生对中国社科院刘大清同志关于保护开发玉堂羌瓷窑的建议信作出批示后，都江堰市文物局将“玉堂窑”申请保护材料上报。2002年6月，该窑址被批准为“四川省文物保护单位”。2009年初，温家宝总理批转刘大清同志《关于保护开发玉堂窑文化的建议信》后，成都市对玉堂窑址提出了“加强保护，深入研究，合理利用，创造条件，申报国保”的要求。2010年11月，玉堂窑址被国家文物局列为“全国大遗址重点保护文物”。2013年3月，国务院公布玉堂窑址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9年9月，故宫博物院陶瓷研究所原所长、中国古陶瓷学会名誉会长耿宝昌老先生欣然命笔题写了“中华玉堂窑”5个大字。
丨左：绿釉旋纹柄大匜 宋 100x260mm
丨右：绿釉乳钉瓷香炉 宋 70x215mm
唐宋玉堂窑瓷器的品种众多，达四十余种，器物多为短、宽、饼足，并大量烧制各型短嘴直流壶，装饰风格有点彩、画花、印花和刻花。在唐代时，玉堂窑仅烧制青瓷和少量彩绘瓷，釉色呈青黄、青灰或青绿色；至宋代，青釉瓷器的色彩呈现出丹青、橄榄绿和虾青等色，烧制的产品以青瓷为主，兼烧白釉和青白釉瓷器。玉堂窑的胎色有灰白、灰、深灰、褐、红等；其釉色有绿、月白、黄、灰、青、褐、黑、白、白釉黑花等。
丨青釉刻凤鸟纹执壶 五代
170x130mm
对古代器物而言，认知是最好的保护。唐宋玉堂窑瓷器是都江堰市重要的遗存和文化载体。唐宋时，全国各窑口普遍使用石灰釉和石灰碱釉（石灰碱釉是在石灰釉中加了一定比例的草木灰）。玉堂窑也不例外，主要使用的是石灰碱釉，但又以氧化铜为着色剂。因此，唐宋玉堂窑高古瓷在窑温火候氧化氛围中呈现的乳浊绿釉相，如“千峰翠色”，温润如玉；在窑温还原的氛围中，几乎与邛窑同时在唐代中早期烧出了铜红斑彩器，被有的陶瓷专家誉为“中国第一红”。
丨玉堂窑址
4
“姊妹窑”：唐宋邛窑和玉堂窑
值得一提的是，唐宋玉堂窑有大量的匾圆紧口罐这种器形，型号大、中、小都有。有白釉画花、绿釉和酱釉。这种器物类似于四川人喊的“水火笼”，装上开水，用木塞或玉米棒芯塞紧，用于暖手和暖床。在同期的其它窑口，甚至包括其它邛窑系窑口也极少见。张剑提到一个细节，2020年，都江堰市文物局原常务副局长、文博副研究员卞再斌在广东阳江参观“南海一号”（南宋商船）陈列馆，在展柜中看到了一组这种大大小小的器物，询问解说员也不知道这种绿釉和酱釉紧口罐来自哪个窑口？只道是从这里装船出海的瓷器来自全国各地。都江堰市以西，是逐渐过渡的高寒山区，这种御寒之物也主要销往山里。如果说这匾圆紧口罐是有针对性的定向生产商品，很大可能这种器形是玉堂窑的创烧。
丨鸟头文房箕形砚 唐
45x90mm
丨青釉褐彩短流执壶 唐
200x175mm
据唐代《元和郡县志》 卷32汶川县条中记载：故桃关 “在县南八十二里，远通西域，公私经过，唯此一路。”“故桃关”，即“桃关”，在“松茂古道”或称“灌松古道”上。在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江水》篇中，有“桃关，在都安县”之说。“都安县”县址，即今都江堰市古城灌口。由于“桃关”在岷江边，屡建屡毁于水患，至唐代便称“故桃关”。唐宋玉堂窑瓷器便是沿着这条商贸古道远销西域。1989年伊斯兰王国首都福斯塔特古城考古发掘中，出土了公元10世纪的中国古陶瓷，被西方专家一直认定为来自中国遥远的巴蜀。
丨乳浊绿釉双系盖罐 唐
230x210mm
而邛窑系中的唐宋邛窑和玉堂窑之所以被称为“姊妹窑”，不仅仅是因为都是先后例入的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从创烧时间来看也都是先后始于隋代，兴盛于唐宋。在先后三次考古试掘中发现，玉堂窑除一座龙窑依坡而建外，其它的都是馒头窑。龙窑长度在42米上下，一窑可烧制12000件左右的瓷器。邛窑也采用龙窑，恢复供人参观的一座龙窑遗址，长度与玉堂龙窑近似。两窑拉胚，都是就近取土，成品的胎色有浅灰、灰黄、褐、砖红、灰白等色系。比较两窑胎土，玉堂窑因采用了白鳝泥（俗称观音土）略显细腻。一般情况下，玉堂窑施釉前，都要上一层护胎釉或化妆土，虽说主要是青瓷窑场，但也同时烧制了大量的白瓷和黑瓷系中的褐色瓷。两窑都采用石灰碱釉，邛窑特色产品的釉色类冰，如翡翠；而玉堂窑特色的乳浊绿釉如玉，显得更加温润。按常识，石灰釉在器表呈玻璃相，石灰碱釉因加了碱性的草木灰在器表呈乳浊相。
丨青釉兽嘴盂口水注 唐
110x85mm
5
平易时代的温柔之物
丨绿釉紧口双耳罐(小） 宋
110x145mm
邛窑系中的“邛三彩”是高古瓷，烧成温度在1200度上下，与同期的“唐三彩”比较，唐三彩尚属釉陶，烧成温度只有600-800度。唐三彩的主要用途是陪葬器，而邛三彩已经生产出了十分精美的实用器。从玉堂窑先后的三次考古试掘中，没有发现“邛三彩”的完整器和瓷片，这或许是玉堂窑在唐宋时只生产“素三彩”，而不生产“邛三彩”。
丨绿釉盘口瓜棱瓶 宋
200x120mm
特别要提到的是，邛窑系省油灯，是中国陶瓷中颇具科技含量的产品。邛窑在唐宋时生产省油灯的数量非常大，但在玉堂窑却很少见。“我在一个藏家手中见过一件玉堂窑素三彩省油灯，制作十分精美。邛崃收藏家何鸣先生在复烧邛窑系器形和釉色产品，专注多年，不遗余力。在“邛三彩”和玉堂窑乳浊绿釉等的复烧已经取得了极大成功。玉堂窑乳浊绿釉的复烧，其釉色的莹润可以说达到了90%以上的相似度。”
丨绿釉八管塔瓶 唐
220x130mm
丨青釉冠状提梁壶 宋
140x130mm
历史不会是一盏油灯。长久地痴迷一种情调，对于老百姓而言，是无法接受的。历代中国文人虽然都熟读那些名头巨响的典籍与人物，而玉堂窑这样的民窑传奇，正因为虚掩在文化的洼口，它是脆弱的对存在的延宕手段和蓦然回首。同时，它又是所有现实荟萃的一个高光之点，我和摄影师在一个个小山包面前逡巡，不断用树枝串捡起那些窑口里废弃千年的五支钉、七支钉（烧窑时承托陶胎的支架托片，唐宋玉堂窑装窑时，主要采用叠烧、垫烧和支烧工艺。有大小不同的“五支钉”“七支钉”和多齿支钉，有大小各异的“垫筒”和“三角形垫板”等窑具。17个窑包的堆积物中，主要是废弃的窑具和残次品、瓷片等废弃物。玉堂窑基本上不采用匣钵装烧工艺，窑具中没有发现匣体）——它们曾经滚烫，激将通红，而如今已满身尘埃，成为那个平易时代温柔的遗物，然后在这薄汤汤的文化灯盏下重现光影。
丨素三彩省油灯 五代
70x130mm
本文参考资料还包括：
《秘境中国之江源第一峰 赵公山》张剑编著 （四川人民出版社 2019年11月第1版）
《玉堂窑与羌文化》胡志金 刘大清 卞再斌 著 （四川出版集团 四川人民出版社 2012年12月第1版）
往期精彩推荐
陈丹青写徐累：那匹白马站在深蓝色的宣纸上
巫鸿《物·画·影-穿衣镜全球小史》
高清重现广胜寺震撼佛教壁画
花花朵朵 坛坛罐罐丨沈从文转业之谜
以笔为马 巴蜀中国画名家重走红军长征路
他的书影响整个台湾的油画色彩
古书画鉴定大家谢稚柳的书画鉴定学
茶类书籍推荐：无数个茶的侧面
老树画画《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