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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迹三十年丨梁绍基和他由蚕开启的艺术之路
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系列展
梁绍基:蚕我 我蚕
策展人:侯瀚如
展期:2021年9月29日至2022年2月20日
地点: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一楼大堂、二楼
主办机构: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2021年9月29日至2022年2月20日,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系列展”推出第六位中国重要艺术家的个展项目——“梁绍基:蚕我 我蚕”。借助一系列层次丰富的沉浸式装置、影像、摄影及声音等作品,系统性梳理艺术家与“蚕”共谋而成的“自然系列”作品,并回望其创作脉络各个阶段的代表作。此次展览还呈现梁绍基根据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特定空间创作的装置作品,以及与生物学等领域发生跨学科关联的新作品。
| 展览现场
正如展览名所喻示,艺术家梁绍基过往逾三十年的创作实践始终与“蚕”紧密缠绕,难舍难分。“蚕”不仅是他的创作媒介,亦是他的良师益友及精神导师,赋予了他创作的原动力与大自然的灵性。梁绍基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涉纤维艺术,后师从万曼探索软雕塑。1988年,他发现了蚕于光影之间展现的“恍兮惚兮,其中有物”之美后,开始以“蚕丝”这种富有生命感的活体纤维进行探索,并开启了“自然系列”的创作。通过亲自养蚕,梁绍基深谙蚕性,将蚕置于木、竹、金属等不同的材料与物件之上。1993年,梁绍基因体验了“梦蚕”的经历,仿若庄周梦蝶让主客体消弭,顿悟“我就是一条蚕”。他让蚕在一张张小床架上生长与吐丝,这些小床由废弃发电机里的焦铜丝制作而成,摇摇摆摆的小床排列形成了作品《床/自然系列 No.10》。
| 《床/自然系列 No. 10》,1993,烧焦铜丝、丝、茧,800*200*10cm,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藏。艺术家与香格纳画廊供图。
“蚕我 我蚕”邀请观者与艺术家感同身受,化身为蚕,通过一条茧型甬道步入蚕的世界。在这个灵性而感性的世界里,观者既能邂逅艺术家以蚕造景的残山水、云镜等自然万物,亦能通过声、光、影等多媒介装置进行“听蚕”,感受蚕从孵化到破茧成蛾所经历的生命周期,并透过“蚕”来披古通今。穿越由蚕丝构成的《平面隧道》,观者会体验到梁绍基作品中关乎“生命”与“时间”的永恒追问。而在隐秘而圣洁的“天庭”里,纪念碑式的三角丝锥引导着观者与艺术家一同沉思人类的共同命运。
| 《听蚕/自然系列》,2006,声音装置、活蚕、桑叶等,尺寸可变,艺术家与香格纳画廊供图。
| 《天庭(PSA 特别版)》手稿,2013-2021。艺术家与香格纳画廊供图。
对于梁绍基而言,蚕丝是时间与生命的结点。蚕吐丝是呼吸与“布云”,所以“云”经常作为意象浮现于他的作品之中。梁绍基笃信“丝是一种还乡”,蚕丝最主要的成分丝蛋白-氨基酸是生命之“元”,所以具有疗愈作用。在作品《沉云》中,他用蚕丝包裹唐代古香樟木的残体,以此黏合文明的碎片;在作品《汶川石》中,他以蚕丝包缠汶川地震灾区废墟中的断垣残壁,抚慰创伤,催生新的生命力;在作品《雪藏》中,他调动了蚕丝的“冷疗”功能,裹藏日常生活用品及现代电子产品,如雪的静谧抑制了尘嚣。本次展览中,梁绍基展现了一组38节的“巨链”作品——《沉链: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它们悬空而落,柔软纤细的蚕丝盘绕缱绻于粗粝沉重的链环之上,彰显了一种在与命运抗争中仍保持坚定信仰的状态。
| 《雪藏——困》,2019-2021,手机、树枝、芯片、丝、蚕茧、木板。艺术家供图。
| 《沉链: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局部),2018-2021,金属铁环、蚕丝、蚕茧,每件200*110*18.5cm/40件,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藏。艺术家与香格纳画廊供图。
此次展览复建了梁绍基日常的工作室以及与科学家合作开展蚕学研究的“实验室”,分别展现艺术家的感性创作与科学家的理性研究。值得一提的是,《皮肤》、《白光》两件全新作品亮相于此展,《皮肤》通过把握生物钟和温度,赋予丝箔不同的折皱,书写出生命的记忆,蚕我也;《白光》则透过18个影像于加速中幻化为一束飞逝的白光,像蚕丝般绵绵伸延,以至无穷。展览结尾的文献部分还呈现了4部记录梁绍基20余年创作经历的珍贵影像文献,为观者进入艺术家的世界提供别样的途径。
| 《皮肤》(局部),2019-2021,蚕丝,尺寸可变。艺术家与香格纳画廊供图。
| 展览现场
对于76岁的梁绍基而言,这一次在PSA的展览是他对过往创作的一次整理、梳理、归纳和检阅,也将是一个全新的人生起点。
回望他与“蚕”之间紧密缠绕、难舍难分的来时之路,他隐入天台的缘由,如今的起居,他的创作以及对这次展览的立意,对未来的规划,我们可以从中认识一个不一样的梁绍基。
01
丝迹三十年
| 点击观看“梁绍基:蚕我 我蚕”预热片(一)
| 梁绍基在PSA采访现场
梁绍基原本从事工艺美术设计,在浙江美院附中就读时他就很向往现当代艺术,工作后也一心想要摆脱工艺美术的匠气,业余时间坚持进行现代雕塑、版画、油画创作。1980年代初因工作之便,他先后赴德国、法国、美国考察。西方艺术所提供的一种基于科学文明的当代图式,使梁绍基意识到东西方艺术的根本差异之一在于对自然的不同认知态度。
1986年,梁绍基有机会重回浙江美院,万曼教授成为了他当时就读的壁挂艺术研究所的导师。万曼来自保加利亚,早年在中国留过学,热爱中国文化,喜欢黄酒,而且讲了一口流利的中文,平时就与梁绍基多有交流。那时的万曼已经在西方参加过很多国际性大展,还在巴黎大皇宫做过个展。在这样一个背景下,万曼重新回到中国文化和编织传统中来汲取滋养,在形式上大胆实验,使梁绍基备受启发。他逐渐感觉到东西方艺术之间有很多可以对话的空间,但必须打破以前那套僵死地看待传统的方式。在万曼的指导下,梁绍基运用编织工艺和综合材料创作的壁挂作品《孙子兵法》入选了1987年洛桑国际双年展。从这一时期开始,梁绍基就从传统编织跨越到了纤维艺术的创作道路上,试图摆脱传统工艺的禁锢,积极地在语言和媒介上寻求突破。
| 1986年入选“洛桑第十三届国际现代壁挂双年展”的梁绍基作品《孙子兵法》,图片来自当代纤维艺术研究所(原万曼壁挂研究所)。
| 1987年洛桑州立博物馆前的艺术家合影,左起第二位为梁绍基、其右侧为万曼。
1988年,梁绍基创作了“易”系列,用几十个金属立方构架组成了装置雏形,再用丝布缠绕其间,并将干茧固定在丝布上。干茧在光的漫射下产生了多重投影,仿佛是蚕茧在光中晃动。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道德经》里的一句话:“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八十年代的时候梁绍基密集地阅读了尼采、海德格尔以及加缪的著作,对存在主义、生命意志这类西方哲学的终极命题进行了诸多思考,却始终心存困惑。所以当老子的这句话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一下子从眼前的景象中顿悟到东方的虚静美和西方的存在主义哲学的联通之处。这里面所包含的,已经超越了梁绍基原来仅仅通过手工或机器编织所能抵达的境界。他就想“我为什么不做一个真正有生命的纤维作品呢?”
1989年初,就在作品《易:魔方》参展中国现代艺术展后不久,梁绍基随即展开了养蚕实验,并以“自然系列”命名这一以活体蚕为媒介的创作脉络。同年秋天,梁绍基受到前苏联美协的邀请,前往拉脱维亚首都里加参加第三届国际纤维艺术研讨会。这次里加之行,他把养蚕实验时拍摄的蚕吐丝的照片展示给与会的专家、同行进行交流。大家看后虽然觉得很有趣,但是直言这个东西没法被归类,既不是纤维艺术,也不是雕塑。梁绍基当时也犹豫了一下,后来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被归类?艺术就是无穷尽地进行追问,提出问题来,然后慢慢根据自己的方式解码。就像爱因斯坦提出的相对论,他做好一个公式,这就是他解码世界的一个最简约的东西,我要寻求的正是这个东西。我要做的就是通过“蚕”这个生命来认知社会、宇宙,其实也是认知自我。于是,由“蚕”开启的这条艺术之路,梁绍基一下子就坚持了三十多年。
| 《易系列 No.1:魔方》,1988,人造丝,茧,宣纸,麻,竹子,金属架,480*320*240cm,图片来自香格纳画廊官网。
“我最初选择蚕,是在寻找一种媒介上的突破。一条蚕的生命周期约为五六十天,从一颗蚕卵开始,孵化、成虫、吐丝、结茧,直到破茧成蛾,然后又进入新一代的生长循环,犹如轮回涅槃。蚕自身的生命哲学可以为纤维艺术的创作注入强烈的时间维度。‘自然系列’的每一件作品都是伴随着蚕的生命历程从无到有的过程,丝在不断地弥漫、堆垒,慢慢成为材料,也生成着一种观看的方法。
每当蚕开始上簇吐丝的时候,我就得连续五六天通宵达旦地守候在旁。为了确保作品达到构想中的效果,我需要根据蚕不同的生物钟时间段,对它进行排布,引导它调整吐丝的方向,按照我的设想来形成轨迹。蚕是一边吐丝一边排泄的,因此我需要用纸及时清理它的排泄物,否则作品就脏了。除此之外我还要时刻注意剔除病蚕,确保大部分蚕处于健康状态,然后耐心地等待蚕丝一点点生成。蚕与我就是在这种并肩创作的过程之中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的,我也是在长期的观察和思考中不断地去认知这种关系。”梁绍基道。
| 梁绍基工作室的养蚕现场
02
天台是吾乡
| 点击观看“梁绍基:蚕我 我蚕”预热片(二)
梁绍基出生于上海,求学与工作时曾在杭州与台州等地驻留。随着工作室迁至天台,他得以在此地神秀的自然怀抱中创作。积年累月,天台的山云树木也一点点走入了他的“自然系列”。
| 梁绍基于天台山
梁绍基第一次来到天台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当时正值拨乱反正期间,他受到邀请,参加台州地区重新恢复工艺美术创作及工艺品生产的会议,会议的地点就设在天台山脚下的国清寺内。文革期间,国清寺一度被改作丝厂,大半建筑处于闭门封锁状态,周围的环境也不像现在这样修葺过。当他穿过幽深的石子路,第一次走进这座掩在茂密松林间的隋朝古刹,顿时生出一种出世之感。梁绍基很诧异,为什么这么小的一片地方竟有着这么大的气场?会议结束后,他回去查了些资料,发现此地正是唐代诗僧寒山的归隐之处,国清寺的三圣殿内供奉的就是寒山、拾得和丰干三位隐士。寒山在梁绍基心中是一个独立不羁的人物,他的白话诗开一代先锋,这种超前的自由精神虽然未被同时代的人所理解,竟能跨越时空的藩篱,在七十年代前后为西方的嬉皮士所推崇。从那时起,梁绍基心里始终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搬到佛宗道源的天台来生活,好好找一找寒山的精神踪迹。
| 梁绍基在国清寺
对于要说为什么选择定居天台,梁绍基这样说道:“我觉得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我做‘自然系列’,首先就是要和自然亲和。天台神秀,它处在大自然的拥抱之中,给我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创作环境。第二,这里的人虽然不完全理解我的艺术,但是非常尊重我的创作精神,经常无偿地提供给我方便,令我感受到一种在还乡之后才会积蓄到的力量。第三个原因可能是最重要的,偏居天台使我和大城市采取了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我可以去城市里接收新鲜事物的刺激与滋养,但是我不可以把自己完全卷入其中。回到天台便是做减法的过程。在一次次的‘出去’与‘回来’之间,我越发感觉到,只有把外面所看的展览所读的书全部忘却,沉醉在这儿,而且是回到自己的心源的时候,我真正的作品才能出来。这样我就实现了海德格尔所呼唤的一种诗意的栖居。”
| 梁绍基在天台山最初的工作室所在地
不工作的时候梁绍基喜欢一个人坐在国清寺外的石头上,聆听不远处传来的诵经声,还有泉水流动的潺潺声,看天光一点一点暗下来。“夏天,我也会循着蛙声到山里走走。在山林里面看着云来雾去,朝霞晚暮,能够让心安静下来,回到一个人最本真、最本质的状态,实现一种自我审视,也思考如何去处理我和自然、和社会、和艺术的关系。天台多云雾,云的飘逸、洒脱让我感悟到这就是一种生命意志的显像,是云在呼吸。而蚕吐丝是蚕的呼吸,它吐出的丝一圈圈就像云层般堆积,这样我许多的作品里‘云’的题材就自然而然地诞生了。”
| 《云镜/自然系列 No. 101》,2007,摄影,100*150cm
| 《沉云 - 坐忘》,2014-2019,蚕丝、茧、古香樟木,185*192*163cm,图片来自香格纳画廊官网。
天台是佛宗道源之地,但它又很亲和、很开放,没有强调那么多仪式化的东西,在这里,宗教的要核在于传递哲思。塔头寺的墙上写着这样一句话:“生命的富足来自于独处,独处意味着当下。”佛法中的很多哲思是超越了时间和国界的,它也在帮助梁绍基去认知世界,为他的艺术创作带来很多启发。国清寺的僧人曾经对他说,“梁老师,其实你是不出家的出家。”
| 《沉链: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局部),2018-2021,金属铁环、蚕丝、蚕茧,每件200*110*18.5cm/40件,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藏。艺术家与香格纳画廊供图。
| 《云根 - 汶川石》,2014-2016,石头、砖、丝、茧、水泥、竹、蜡、炭,图片来自香格纳画廊官网。
| 《皮肤》(局部),2019-2021,蚕丝,尺寸可变。艺术家与香格纳画廊供图。
谈及近几年的创作,梁绍基说:“我近几年的创作和前期的不太一样,以前有很多的对抗——金属和蚕丝,石头和蚕,工业的和自然的……慢慢过渡到《平面隧道》、《皮肤》,只剩下蚕丝这一种材料,或者使用颜色上十分相近的汉白玉作为基底,试图回到一种几乎是交融的、不分彼此的状态里。我想,其实艺术家最终想追求的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03
我是一条蚕
| 点击观看“梁绍基:蚕我 我蚕”预热片(三)
| 梁绍基在PSA采访现场
关于这次展览标题的立意和背后的故事,梁绍基感叹,“‘蚕我 我蚕’的主题是侯老师和我在讨论方案的过程中产生的。侯老师在帮助我进行作品的梳理和归纳时提出,‘不要做一个自恋式的回顾展’,因此我们删去了很多内容,保留了最核心也是最朴素的一个概念,就是我在九十年代创作《床》之时提出的‘我是一条蚕’。1993年的一个蚕房之夜,我守着一批春蚕吐丝的过程,连续好几晚没睡觉。当时我困极了,就在地上随便铺了一张纸,躺着休息。一个盹打下来,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的颈项间已结成了一个极薄的透明蚕茧,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闪念:我不就是一条蚕吗!和蚕一样疲于奔命——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一夜使我大为震撼,这种生命的挣扎与焦灼令我联想起充满变化的九十年代里,人们割裂、冲撞的心理状态以及触电般的生存境遇。于是我找来一些废旧的发电机,将烧焦的铜丝取出来制作成小床的结构,并试着让蚕在上面吐丝。小床散发着发电机特有的一股工业残存的味道,蚕却很坚强地活了下来,依旧吐丝、结茧、化蛾。蚕在残酷环境下所表现出的那种对于信仰的坚定以及锲而不舍的生命意志,全在一个小床里得到体现。于是这个系列的创作一点点绵延、累积,一直延续到1999年,在世纪之交的当口,《床》在机缘巧合下被策展人哈罗德·泽曼选中,参展第48届威尼斯双年展。”
| 《床/自然系列 No. 10》,1993,烧焦铜丝、丝、茧,800*200*10cm,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藏。艺术家与香格纳画廊供图。
“其实《床》在参展威双之前,已经在1995年前后参加过意大利的一个展览并获得了关注,最初的两件作品也被收藏了下来。当时有位朋友劝我,这个作品既然这么好卖,干脆做大一点吧。我脑子一热,真的去买了两个婴儿床,试图在上面创作。但当我真的做的时候发现不对劲了,为什么?创作变成了一种设计,丢失了最宝贵的生命经验。当我创作小床的时候,我亲自用废铜丝绕出小床的模型,再把蚕放上去。这时我是和蚕在对话,在这其中我有一种对它的生命的怜爱与尊重,我和蚕是平等的,这就是庄子所说的“齐物”。当我放大了之后,作品完全变成了一次设计,一次作秀,我是在强制蚕,这完全是两种概念。于是我又回过头来做小床,我就伴随着这个为蚕的尺度而作的小床,也伴随着我的时代一路走来,而它的存在状态,就是对这段时间的最好证明。所以蚕对我而言,其实是存在和存在者的一个显像。它划出了无穷大又无穷小的一根线,这根线就是丝,就是一。
在养蚕的三十年里,这个小生命给了我无穷的灵感,它真正是我的“诗”的源头。对于这次展览主题的提出,我其实也想过很多充满诗意、充满哲思的表达,但最后还是回到了最通俗的也最贴切的“蚕我 我蚕”上面来。所以整个展览的动线也是按照这个概念去布局的,通过一系列场域特定装置、影像的排布与引导,蚕与我成为了难舍难分、互相缠绕的共同体,观众也在观看的过程中变成我,变成蚕。我希望在展览创造的意境之中,邀请观众一同思考关于‘时间与生命’的无尽追问。”
| 梁绍基工作室在PSA采访现场
此次PSA的展览“蚕我 我蚕”将是您迄今为止规模最大、内容最为翔实的回顾性个展,展出的作品与文献的时间跨度超过30年,展览空间也将覆盖PSA一楼大堂与二楼展厅。在这次的展览中,梁绍基这样希望,“这一次即将在PSA举办的展览对我说来是从事艺术以来最大的一个展览。刚开始我还想在大烟囱和江边做作品,把整个空间塞满。后来时间不可能,资金不可能,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方法不对。几十年的经验渐渐告诉我,艺术家最重要的是真诚,是以一当十的方法。所以最后提出“蚕我 我蚕”这个命题,就是删繁就简、回到本源的过程,这其中不仅仅是艺术形式、语言、题材上的凝练,更重要的是态度上的返璞归真。
另外一个我想通过这次展览传达的,也是我一直通过艺术去追问的核心命题,即人与自然的关系。我一直认为人性的本质是一种自然性,人是自然的一部分。所以蚕和我之间要抹掉严格的分水岭,我需要消解掉艺术家创造的过程,以及我和我的媒介、我的研究对象之间的隔阂,并最终将它转化为我在多年的实践和生命体悟中,所领悟到的一种对艺术、对世间万物的终极观照方法。这些根据建筑空间而创作的超大场域装置,就是为了更好地邀请观众进入这种观照方法,开启思考的维度。如果艺术的语言、形式背后没有提出核心问题,没有启发思考,最后出来的展览只能是一个很漂亮的外壳,或者如同万花筒一样,仅仅提供了一种流变的图像。
这次展览是对我过往创作的一次整理、梳理、归纳和检阅,如果用八个字来概括,可以分为这样两联:“丝思史诗”,蚕丝的丝,思考的思,历史的史,诗歌的诗;“蚕缠残禅”,一条蚕的蚕,纠缠的缠,残破的残,禅宗的禅。这两联分别对应着我的媒介、方法、形式以及最终想要实现的超越。
我今年已经76岁了,对我来说后面还能不能够继续往前走,可不容易。我以前还想参加某某展览、某某活动,现在我越来越感觉到:别想。无论是1986年创作《孙子兵法》还是1993年创作《床/自然系列 No.10》,当时的我都没有对结果做任何预设,能够入选洛桑双年展和威尼斯双年展都属于偶然之机,意料之外。对于这一次的展览,研究与梳理的成果呈现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将我的问题抛出来,继续听取各种不同的反馈,然后再次回到我的路上,上下求索,继续追寻。我相信对艺术家而言,首先要保持真诚的态度和执着探索的好奇心,那么他的作品自然会不断地生长,爆发出新的创造力。由蚕开启的这条艺术之路,我孤独地走了三十年,这条路可能像丝一样,很细,很微弱。我想接下来我还是会与蚕一起,慢慢去抵达那个不可名状的,但是充满了生命力的彼岸。”
| 梁绍基在PSA采访现场
关于艺术家
梁绍基,1945年生于上海,现工作和生活于浙江天台。1986至89年在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师从万曼(MarynVarbanov)研究软雕塑,1980年代末开始进行养蚕艺术实验。三十余年来,他潜心在艺术与生物学,装置与雕塑、新媒体、行为的临界点上进行探索,创造了以蚕的生命历程为媒介、以与自然互动为特征、以时间、生命为核心的“自然系列”。他的作品充满冥想、哲思和诗性,并成为虚透丝跡的内美。梁绍基在世界各地的重要机构举办个展,其作品参展诸多国际双年展与群展,包括:“物质的魅力:来自中国的材料艺术”(巡回展),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Smart艺术博物馆(芝加哥),美国(2019-2020);“梁绍基:恍”,木木美术馆,北京(2018);库里巴蒂当代艺术双年展,奥斯克·尼迈耶博物馆,库里巴蒂,巴西(2017);“梁绍基:雲上云”,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杭州,(2016);“艺术怎么样?来自中国的当代艺术”,阿尔里瓦科展览馆, 多哈, 卡塔尔,(2016);“梁绍基:元”,香格纳画廊,上海,(2015);“艺术之变”,海沃德美术馆,伦敦,英国,(2012);第二届潘塞夫双年展,原南斯拉夫,塞尔维亚 (2002);第三届上海双年展,上海美术馆,上海,(2000);第五届里昂双年展,里昂,法国,(2000);第六届伊斯坦布尔双年展,斯坦布尔,土耳其,(1999);第四十八届威尼斯双年展,威尼斯,意大利,(1999);中国现代艺术展,中国美术馆,北京,(1989)等。梁绍基于2002年获中国当代艺术奖(CCAA);2009年获克劳斯亲王奖。
关于策展人
侯瀚如,一位多产的作者和策展人,主要工作、生活于罗马、巴黎以及旧金山。目前为意大利罗马国立二十一世纪艺术博物馆和国立建筑博物馆艺术总监。在过去的二十年中,侯瀚如在全世界范围内曾策划以及联合策划了上百个展览,包括:“中国现代艺术展”(中国美术馆,北京,1989)、“运动中的城市”(1997-2000)、第二届约翰内斯堡双年展(香港等地,1997)、上海双年展(2000)、光州双年展(2002)、威尼斯双年展(法国馆,1999;紧急地带,2003;中国馆,2007)、“白夜”(2004,巴黎)、第二届广州三年展(2005)、第十届伊斯坦布尔双年展(2007)、第十届里昂双年展(2009)、“日以继夜,或美术馆可为之若干事”(上海外滩美术馆,上海,2010)、“肮脏现实主义:刘小东在和田”(今日美术馆举办,乌鲁木齐,2012,北京,2013)、“自治区”(时代美术馆,广州,2013)等。他担任了诸多国际文化机构(博物馆、基金会、收藏等)的顾问,包括德意志银行艺术收藏、所罗门·R·古根海姆博物馆(纽约)、时代美术馆(广州)、上海外滩美术馆(上海)、卡蒂斯特艺术基金会(旧金山)等。他在诸多国际机构教学,并积极参与论坛讲座。他的文章常见于国内当代艺术与文化刊物,例如《Flash Art》、《典藏》、《Art Pacific Asia》、《LEAP》等。他亦是许多国际艺术奖项的评审团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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