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高校组织工会(下)
除了知识的传递,高等教育还有知识传递背后的劳动、生活、家庭、工资、健康、绩效考核排名内卷、不平等的权力关系、和与之带来的严重后果。如学术与工作平衡的岌岌可危;如,在美国高校体系内,承担绝大多数教学任务的研究生工人无法得到与自己劳动相符的工资、福利、与身心健康。这一处境下,高校的打工人也可以组织工会、自我赋权、与校方谈判、投入大量的沟通组织与情感劳动、赢得合同并在这一过程里接触和体会书本和实验室知识以外的诸多社会与人生。本文作者基于高强度的亲身组织经历,介绍了密歇根大学研究生工会2023年4-8月大罢工的前因后果、具体处境下的策略、和高等教育体制下劳工组织的必要性。本文为下篇,激烈的斗争经历指出了高校打工人并不只能孤立而被动承受校方不平等的要求和合同,团结起来一切皆有可能。战斗还在继续,请大家多加关注密歇根大学研究生工会的公众号,UMich G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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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警拘留抗议学生
除此之外,在4月份还发生过一个事情,就是一些学生在一个饭店堵住了我们的校长,就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违法扣工资,然后希望跟学校校长谈一谈这样一个情况;校长就直接出来,钻进了他那个车里面,然后就想要走;很多学生拦在那个车前,校长就叫校警去到校区几个街区以外的一个地方。当时还产生一些冲突,然后拘捕了一些学生,虽然后来就很快就放了。当时在矛盾最激烈的时候,就是发生过一些这样的事情。
然后即便是在学校决定要把我们4月份工资全扣的情况下,学校通过法律制裁、扣工资这些方式(阻挠罢工),但是在我们的合同上完全不让步。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就决定这个罢工还是要继续下去。
捏造期末成绩
因为我们当时的公开谈判就已经拖了两个月,相当于那段时间我们也没有谈任何合同内容,然后正常的谈判周期来讲,我们在3月1号是有一个达成初步协议的截止日期。就是根据以往谈判经验的话,我们3月1号其实一般会达成一个大概的协议,但是今年因为我们前两个月都没有谈任何的东西,学校在这个2月份会提出什么样的offer对我们来讲是非常重要的,并且我们也认为就是学校在2月份提出来的东西,可能是他们严肃的认为应该给我们的一个offer。然后这个事情就一直拖到了8月底。当时新学期快要开始了,我们当时觉得说,如果学校还是不在这个事情上让步的话,我们就要考虑新学期继续罢工的可能性。然后我们当时组织大家就8月份继续罢工进行了一些讨论。
直到这个时候,直到到了8月大概中旬的时候,学校才通过我们的上级工会,来跟我们口头传达一个合同。他们就说,学校有意向跟我们在新学期的开学以前达成协议,基本上他们会承认我们的主要诉求,包括工资涨幅跟上通胀率,然后他们这个时候就口头承诺说可能会,他们也认为可以把那个12月资金计划写进我们的合同,然后还有其他的种种。校方没有直接来跟我们讲,也没有给出一个书面的合同,他们就跟上级工会说会有这样一个合同,并且给我们传递的信息是,要求我们在48小时之内给出一个答复,要不要接受这个合同?如果我们当时不接受这个合同的话,他的意思就是,这个东西就会被取消,然后我们就回到罢工之前的那个谈判进程。
当时只给了48小时,又非常模糊,也没有一个明确的书面提案,只是通过上级工会告诉我们说,这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基本上答应了你们所有诉求的提案,所以在全员大会上我们就讨论说,虽然学校说48小时之后这个东西会被取消,但是大家就认为,既然罢工已经进行到这一步,学校现在做出的任何让步一定是基于我们切实的罢工产生的那个leverage,不是说学校可以想收回就收回。这个东西不是学校的施舍,而是你通过你的罢工逼学校作出的让步。
所以我们就觉得,学校说的“48小时之内如果不回复就会撤回”一定只是威胁和谈判策略而已。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全员大会讨论就说,我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答复,我们一定要再进行一周的讨论,然后再决定,我们究竟是要学校重新给出一个新的、进一步的offer,还是说我们就接受这个offer怎么样?
所以我们当时的讨论结果就是,我们不认为学校说的这个会爆炸、会被取消的合同,是一个尊重我们的决定。我们就是明确跟学校说,我们确实无法在这个时间内做出答复,我们必须要再进行讨论,然后再告诉你我我们的决定。然后后来的一周里面,我们在院系层面、全校层面,其实进行了很多很多的讨论。就那一周开了各种会,跟大家讲这个合同会是什么样子的,然后这个合同的优点和缺点就是就这样子,然后大家进行了很多。最后,在那个讨论的一周之后,我们还是决定要给学校再发一个我们进一步的offer,就是我们不觉得这个合同是我们就完全就可以接受的,然后跟学校就一些遗留问题进行了一些讨论。
然后在那一周之后,学校所谓的这个“会被取消的合同”,实际上他们也只是取消了一些非常非常边缘项目。他们当时会说,给我们一个奖金,然后在那周之后这个奖金还要被取消,但剩下的那些合同内容,校方其实并没有把这个东西撤回。
最后我们在谈判桌上就是坚持给他们我们的counter offer(还盘,买方还价),学校还是有在跟我们讨价还价的,然后又进行了几个来回的谈判。到了最后,就是8月底之前,我们才谈下一个最终的合同,这个合同基本上包括我们之前所有的诉求。首先,在未来三年,工资涨幅会提高到8%、6%和6%。然后学校之前一直说“因为种种技术原因不能够被写进合同”的那个12月的暑期津贴支持计划,最后校方也同意会把它写进合同。然后在国际生的资金上,他们会每年提供两万美元的资金,给国际生应急基金。然后他们也承诺从今年开始要成立过渡基金,为处在不健康关系里的研究生工人提供一学期的资金。
然后包括说,在罢工期间招来校园警察来拘捕学生的校长,最后在我们的罢工结束的时候,同意发表一个公开声明支持取消警察计划的方案。我觉得这也是一个非常重大的进展,因为他们之前在谈判的时候说,废警这个诉求是一个广泛的校园安全问题,它本身跟你的雇佣关系、雇佣谈判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最后就发现,你实际上能够谈下什么,都不取决于校方怎么说,这都不取决于这些技术细节,本质上它就是一个权力斗争,就在于说你能够取得多少筹码,你能够迫使校方做出多少让步。那么只要你的那个谈判力量足够大的话,学校所说的这些理由都不是理由,都一定有办法实现这个东西。
然后在跨性别群体的权益上,其实有很大提高,医保包括了很多他们的新的医保项目。然后还有就是残障群体的权利。就是这些方面基本上最后在这个合同里面都得到了,(我们的诉求)基本上都实现了。当然还有一些遗留的问题,比方说我们有一个三个校区之间不平等的问题,最后三个校区之间的待遇没有完全被拉平;然后还有一些项目,比方说音乐学院有一些项目,他们还是没有拿到暑期津贴(summer funding),就是(这个词)是对全校所有PHD的,但他们那个学位叫DMA(音乐艺术博士)。虽然他们可能跟我们干的活是差不多的,但他们确实是没有享受这个暑期津贴计划的待遇。
其次就是我们4月份的工资,我们当时在罢工之前和大家说,我们是希望在我们罢工之前跟学校把这个东西要回来,但是因为学校当时是用了那个假成绩,直接就给了学生全A,然后也没有受到上级部门监管,所以他就没有必要把助教雇佣回去,(让他们)把这部分工作补上,这跟其他的一些学校,比如哥大的情况是不太一样的,于是学校就有理由不把这部分钱发回来,所以这个其实也是我们最终得到的合同的一个遗留问题吧。
但是呢,当时在8月底工会投票的时候,最终我们这个合同还是以97%的赞成票通过的。所以我们到8月底的时候我们才谈下来这个合同,我们差不多也是走完了这个过程。虽然这个合同里面我们承认它还会有一些问题,但是我们当时还是跟大家说,这些遗漏的问题我们还是可以讨论,虽然可能没有办法通过继续罢工来实现我们的诉求,但是我们希望可以通过更长期的组织策略,把它纳入到未来的谈判里面来。这个就是我们的大概的,整个的情况。
不只是研究生工人,新闻记者等知识生产劳工同样在近年来屡次以罢工捍卫自己的权益,图为2024年1月25日纽约每日新闻(New York Daily News)的记者罢工。图源:https://newsguild.org/new-york-daily-news-journalists-walk-off-the-job-in-one-day-protest-over-hedge-fund-owners-slashing-of-resources-2/
Q&A2
提问:前面提到,工会比较近期从服务模式(service model)转到组织模式(organizing model),可以细说一下这个改变过程在工会内部是如何发生的吗?是怎么被提出和沟通的,是经过了投票嘛?成员如何协商,以及是否有过什么矛盾?
转变模式的话,这个其实主要是我觉得主要是领导层的一个改变。我觉得是在前几年的工会组织过程当中,工会内部对当时的那些领导层的一些做法就是会有很多不满,因为之前的领导层在面对学校的时候,他们是不太会这么强硬的去对抗学校。像我们2020年的时候还组织过一次罢工,当时是疫情期间,然后学校就说要放开校门,让大家回来上课。所以在20年秋天的时候,当时工会进行了一次罢工,主要是反对学校放开校园的政策,就是工会主张大家还是应该在线上上课,要保障大家安全。
我当时因为也没有具体参加这件事情,但是我通过现在的领导层知道的事情,就是当然大家对工会做法有很多不满,包括对他们的组织模式和他们的工作模式就是有很多不满,之前的工会领导跟学校就很容易妥协,然后也可能最后也不能够实现我们真正要的诉求,所以当时就暴露出来的一些问题。在后来的领导层换届过程当中,一些对当时现状不满的人就自己组织到一起,然后他们就主动来一起承担了学校工会的领导工作,再然后,他们就开始用他们的工作理念来领导工会接下来工作,然后才转从服务模式转变到组织模式,所以这个转变其实主要确实是内部有一批对现状不太满意的人,然后他们自己组织起来了,然后并且他们去承担了这个领导的工作,然后他们推动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据我所知,其实我们从服务模式转变到组织模式的这个过程里面都出现过一些冲突,会有一些就是过去的领导和现在的领导的一些冲突。但是最后确实也是工会成员,投票选出了我们现在的领导层,然后我们才进行了这个转变。
提问:密歇根研究生工人的工会的架构大概是什么样的,以及换届的周期是多长?另外是怎么样去进行这个换届的,所有领导层都是投票选出来的吗?还是有一些是任命的?
我们是每年都会换届的,关于工会的组织架构大概是这样子,正式机构的话我们有一个组织委员会。这个组织委员会它是负责对内的组织,就是开一些院系大会,然后我们每两周要通报一下,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我们在院系内需要做一些什么事情。
然后我们还有一个政治行动委员会,那个主要是负责对外工作,就是对接我们当地的一些别的政治团体,然后我们会一起组织一些政治行动。就比方说最近的那个声援巴勒斯坦的活动,其实很多就是我们那个政治行动委员会在做的。所以有一个对内组织和一个对外采取行动的(机构)。这是我们的工作里比较核心的两个部门。
然后的话,我们还会有一些核心小组(caucus),核心小组是关注不同议题的,就我们会有一些关注废警的小组,然后关注国际学生议题的,关注硕士研究生的权利的,或者是关注跨性别群体的这样一些小组。他们是在长期关注这些问题,然后这些小组在罢工之前会成立各自的工作小组,然后来撰写各自相关的诉求。
除了常设的部门,我们还有一些会议,会议会分成全员大会和院系组织者的会议。全员大会所有人都可以去开,院系组织者会议的话,只要你自己参与到组织工作里面来,你就可以来开会。院系组织者会议两周开一次,这个是我们主要跟院系之间沟通的渠道。然后像那些核心小组的话,我们工会其实很鼓励建立核心小组,就是说作为一个工人,只要你自己有关心的议题,你就可以组织起来,然后你自己来成立一个小组,然后来关注这个东西并且推进这个议题。
所以情况大概是这样。总体上来讲,我觉得是一个比较扁平化的组织机构。
那么选举的话是这样子,他们每年都会有那个候选人。我们一般是在4月底换届,每年到4月底的时候就会开一个全员大会来投票。给现在的工会领导人来投票选举,但是我们其实之前的选举基本上就是等额选举,不是差额选举,就是其实也没有很多的候选人。
我们的一个想法是,其实这个民主它不在于这个投票形式本身。我们当时的一个感受就是说,其实不应该像美国那种选举政治一样,搞很多的候选人,然后来进行一些演讲什么的,我觉得那个不是一个最有效的民主形式,最有效的形式是你可以有一个机制参与到这个组织过程里面来。我觉得如果你问一些比较基层的工人的话,他们如果愿意加入,其实是很容易首先是参与到组织委员会的工作里面来,然后你参与到这个组织,工作里面以后你也很容易接触到领导层。我觉得很多工会的领导层,是在他们参与这些组织工作的过程里面涌现出来的。比如大家就比较能够认同他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然后在选举里面,通常是这些人他们会去承担下一轮的工作。
所以我觉得这个选举过程也不完全就是要通过大家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然后那种竞选工作,然后打很多广告,然后进行一些演讲,然后就让大家来投票。我觉得现在的模式,更多的还是说像一个基层的工人,他从参与最基层的院系组织,然后加入到那个全校的工会的比较核心的组织里面来,然后成为领导层,就是会是这样我觉得还是比较体现一种参与性民主。我觉得这个投票方式跟美国比较普遍的那种竞选就是那种竞选模式还是不太一样的,但他确实是全员投票。
提问:想问问是先收集各个不同议题小组撰写的诉求,提交给学校,然后再面对面跟学校谈判吗?以及谈判前需要做什么具体的准备呢?类似谈判策略、沟通话术之类的?
收集各个不同议题撰写的诉求的话是这样。我们有关注不同议题的小组,他们来写写自己的诉求,然后我们是把这些诉求打包成我们总的一个诉求包,然后直接在谈判开始的时候再递给学校,跟学校一起来谈的。所以我们诉求,相当于是全校全员大会一起通过了以后,我们是把整个诉求包一起丢给学校的,不是一个个分别地丢给他们。
然后谈判前要具体做什么准备的话,工会会给我们提供一些培训。就是工会会有一些告诉你怎么谈判的策略,但其实主要也都还是研究生工人自己在谈。我们也不是专业那种谈判人员,我们当时我们负责谈判的那些人,他们之前也参与过前几个谈判周期的一些谈判,所以他们会有很多的经验。然后我们当时也有去那个劳工笔记(labor notes),就是美国的一个劳工会议,然后那个会议上有很多交流谈判的策略啊什么的,当时大家也都有去过那个会议,就参加过一些这样的培训。
提问:请问能简单介绍一下针对巴勒斯坦的政治活动吗?比如是怎么组织参与的,以及对工会来说,大家的利弊考量是怎样的?
关于巴勒斯坦的话,我们工会现在做的大概是这些事情。在上个月吧,我们当时发了一个公开声明,就是支持巴勒斯坦。但是这个事情其实有很多的阻力,学校当时有很多工会会员就要退会,可能我们后来有将近快100个人,他们要退会,就是因为我们发出声明。所以就是像组织巴勒斯坦的这个政治活动。在美国它很难到把它推进到院系层面来做。就像我们在罢工期间,我们这个组织工作其实是通过你在每个院系里去,一个一个人的面对面去讲。但是我觉得巴勒斯坦这个活动的话,现在其实还远远没有到这个程度。
主要的话还是说你在学校里面跟一些别的支持巴勒斯坦的群体,包括像一些本科生的那些支持巴勒斯坦的组织,我们跟他一起搞一些活动。主要还是集中在一些学校范围内,比方说像那个就是抗议啊,然后静坐啊,占领教学楼这样的一些活动,但是他没被推进到一个部门或者院系组织的这样一个程度,也是因为有这些考量吧。
因为它可能很难像一个劳工议题一样,在院系里获得那么大的支持,然后同时也得考虑到,就是像在美国高校里面的犹太复国主义者势力是非常大的嘛。然后你在你要做这些组织的话,其实受到威胁的可能性非常大的,所以这个阻力还是非常大的。所以巴勒斯坦这个活动其实不是一个很好做的东西,但我觉得就是我们今年能够发出一个公开声明来讲已经是一个比较大的一步了,但是距离我们要真的通过行动,能够对这个局势产生一些影响可能还有距离。比如我们当时有想过说可能可以考虑的,是像高校的一些研究室啊,如果他们当时对参与巴以战争的一些公司提供技术支持的一些研究室,我们可以通过干预他们的行动来直接产生一些影响。这些都是一些设想,但是这些都还没有被具体的落实下来。对,就是我觉得关于巴勒斯坦的组织是一个比较长期的工作,但是在我们现阶段,这次的局势我觉得还是推进了一些,但是总体来讲还不是推进到了非常深的一个程度。
提问:还有两个小问题,第一个就是你在前面有讲到争取公开谈判这一点,我觉得是我们去年非常重要的一步工作,那想问一问,就是这种争取公开谈判的努力,在美国别的高校,比如说去年有很多高校也罢工了,他们也有去做类似的努力吗?或者说这是美国高校工会比较达成共识的一种策略,还是说密歇根的工会是比较独特的?
据我所知,并不是所有谈判都是这样公开的,像那个罗格斯大学,他们就没有进行公开谈判。但是我们知道,公开谈判其实也是因为这几年的一个趋势吧,就是确实有很多高校开始采取公开谈判的策略。然后我们当时在劳工笔记,就是谈判之前那一年的劳工笔记,上面就也有很多人在倡导要进行公开谈判。然后在近几年,就全美范围的工会来讲的话,其实我觉得是有这个趋势的,就是很多工会开始采用了这个策略。包括我们当时也是从别的工会经验里面听说有这个东西,然后我们才决定要采用这个公开谈判。
就美国高校工会来讲的话,有很多高校有在采用这个策略,包括加州系学校应该也是公开谈判,但并不是所有的高校。就是也有很多高校并不是他们,他们还是像以前这样采取小黑屋谈判这样子。
提问:我们工会今年秋天在搞的那个奖金再分配的那个东西,可不可以麻烦大田稍微介绍一下?
好,因为我们的4月份的工资是一个遗留问题嘛。学校当时是拒绝给我们付回这部分工资的,然后他们取而代之,跟我们在合同里面达成一个协议,是他们会给所有的秋季的助教发1000块钱的奖金啊,然后他们这个奖金其实大概是全额发下来,总额可能就是两百万美元,这跟我们在4月份扣的工资总额是差不多的。
所以学校是拒绝用返还奖金的形式来给你退这么多钱,那他们给奖金的理由是,这个是你们不罢工的一个奖励(rewards for not going on strike)。然后我们当时在秋季的时候,我们很重要的一个工作就是说我们要承认我们对当时的局势的判断是不对的,当时觉得我们能够在罢工协议里面把这个工资拿回来,但最后没有拿回来嘛。所以作为一个补偿策略,就是我们让大家把秋季的奖金收集起来,然后再重新把一部分奖金分配回给那些丢了工资的人的这样一个行动。
这是我们这学期比较主要的一个工作吧。就是希望大家能够就是基于这个集体的团结的意识,能够知道你的工资,包括你们在这个学期里面获得所有的合同里的这些福利,都是来自于上学期丢了工资的人的巨大牺牲,然后学校也可能会用这种类似的方式来阻挠未来的罢工。所以我觉得就是说为了让未来的同学能够看到我们这种罢工,这种策略的可持续性,我们就是希望大家能够展现出他们的团结,然后捐出他们的奖金。其实这个奖金对他们来讲也只是一个额外的一个红利嘛,然后把这个就是把奖金再分配给没有奖金的工人,这些工人做了很大的牺牲。所以这是我们这里非常主要的一个行动,这样子。现在这个事情还在进展当中,还在收钱的过程当中。
提问:想问一下比如院系层面,在不罢工的时候,工会会做哪些组织工作?
到院系层面不罢工的时候,一般来说,在罢工结束之后那年主要是做contract enforcement。就是其实你那个合同条文写进了合同以后,学校还有很多的方式可以规避去真的执行这些东西。所以我们会跟大家说,你要保证这个合同能够落实的话,实际上还是要随时的组织起来,决定去把这些东西变成现实。比方说加州大学,他们谈判完之后,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合同里面很多东西被学校规避了,最后并没有被落实。所以其实很重要的并不是说你谈来的这个东西写进合同就结束了,还有很重要的是你还要通过组织工作把这些东西都确保学校会给你落实。如果他们有不落实地方的话,你要随时就是组织起来去对学校提出你提出意见,然后去让他去落实这个事情。所以这个是我们在罢工之后第一年的工作吧,我们主要是教育工作,就是告诉大家,我们合同里面有些什么内容。
然后在下一年的话我们就要进行调查,要进行一个全面调查,然后看大家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者是大家的诉求,然后我们再准备下一年的谈判。所以我们整个三年的谈判循环里面,其实每一年都是有不同的分工的,就是在罢工谈判的那一年的组织工作比较密集吧,那其实每一年都还是有很多的工作需要。
提问:前面几次谈判进展不太顺利时,谈判代表是否面临较大压力?以及如何克服这些压力,进一步推进后续谈判的?(挫败的时候,如何坚定信念?)
谈判代表怎么去面对压力?
我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好。我觉得公开谈判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只是十多个人,你跟他们好说歹说,讲了很多的你的理由,他们就是一个no,那个情景是非常压抑的。如果大家去参加过谈判的话,可能都会知道那个环境是非常压抑的,然后你很难支撑很多个月的。然后我觉得公开谈判在这个点上是非常有帮助的。就谈判进展不太顺利的时候,谈判代表不会觉得是他们自己在谈判桌上,而是实际上是我们所有的研究生工人站在一起去面对学校给我们的这些反馈的。包括学校给我们所有的这些压力啊,然后他们的那些不回应,就是种种的压力。然后他们也会在那个房间里面感受到,确实有人来支持他们的嘛。
就是我们每次都会组织大家去到那个房间里面去,现场去听个谈判,然后我就觉得坐在谈判桌上的人在这些时候就不会觉得那么孤立无援吧。然后大家也可以讨论,就当谈判桌上的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我们可以暂停15分钟,然后大家在房间里进行讨论我们要怎么办?所以我觉得公开谈判在这个上面是非常有意义的。
提问:这个谈判过程中,是否有第三方调解员呢?
最开始我们要公开谈判的时候,学校就已经找了第三方调解员。然后到后来我们一直没有进展的时候,学校也是威胁说他们还有一些法律措施就是叫fact finding,就是说他们认为我们是在恶意谈判,大概就是说是我们故意不让这个谈判有一个结果,但实际上是学校一直没有给我们任何回应嘛。就中间那几个月里面,他们就有包括采用一些法律程序来说我们就是恶意不进行正常谈判什么的。然后也有找调解员,就很多很多的方式,就确实有第三方是是有介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