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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武汉创办影视公司,曾为协和医院拍摄纪录片 | 影视人在武汉

徐小怪 烹小鲜 2021-03-07



这是鲜喵的第 1223 篇吐血原创



  喵族码字员:徐小怪


  编者按



疫情至,灾难袭。

 

或许,未曾有人想到。进入2020年之后,影视行业不仅没有走出“寒冬期”,反而进入了更加彻骨的“冰封期”,整个行业被“冻结”。

 

而这其中,最值得关注的就是在武汉的影视人。

 

他们不仅面临着财务的危机,更直接面对着生命的威胁。

 

烹小鲜(pengxx01)始终在关注着他们的安危,为此,策划了「中国故事·影视人在武汉」专题。

 

我们采访了数位疫情期间在武汉的影视从业人员,有导演、演员、制片人、公司老板等等,请他们分享了在疫情各个阶段的感受。

 

他们之中有的人生于武汉,也有的人第一次来到武汉。而有的人,亲戚朋友已不幸被感染。

 

但他们仍以最坚强的心态去应对,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对武汉的支持、对病毒的抗争。这同样也鼓舞着艰难的影视行业。

 

本专题,我们将保留受访者最真实的自白,每一篇都将以自述方式呈现。

 

今天的主人公,是武汉天堂映画的创始人董松岩,十余年来,他与武汉共同成长。

 

以下是他的自述




我叫董松岩,1983年出生于湖南衡阳,目前在武汉经营一家影视公司,名为天堂映画。

 

2002年,因为考上了武汉理工大学,我来到了武汉,那是我第一次走进武汉,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

 

我带着沉甸甸的行囊,从老家坐了七个小时的火车到达武昌站。迎接我的,是武汉的夜。

 

那个时间点,已经没有校车接新生,我只能和朋友先去一位老乡那儿暂住,第二天再回武昌站,等候迎新的师长。

 


次日早上,我乘着538路公交车返回武昌站,然后在武昌站换乘校车,去到余家头校区。

 

这一路上,校车穿过武昌老城区,沿江而下,武汉的半数风光尽收眼底,我当时既兴奋又有些失落,一切和想象的不太一样。这座城市虽然很大,但是非常破旧,难怪被调侃为“中国最大的县城”。

 

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想到,今后会扎根于此,成家立业。

 

不同于老城区的市井杂乱,学校里绿树成荫、苏式建筑大气漂亮,老师和同学都很友好,热情,就像武汉9月的天气。见到他们,我兴奋异常。后来在这里,我认识了我的爱人、挚友和事业伙伴。

 

我是个喜欢表达的人,所以选择了动画专业,也正因如此,大学的时候,经常和三五好友一起拍短片,我们都热爱电影。

 


毕业那年,我们拿到了湖北一家媒体的投资,拍摄了一部长片,之后核心团队就自筹资金成立了天堂映画公司。我一边经营公司,一边做编剧、导演,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

 

公司发展至今,已有十四个年头。

 

而我读书创业的这十几年,正好是武汉这座城市快速发展的十几年。我眼看着它的城建全面启动,一座座大楼拔地而起,一条条地铁通达三镇,看着它一点一点变得更繁华,“米”字型高铁网络更是四通八达,我回老家的时间也从七小时缩减到两小时,真正体会到了“九省通衢”的便捷。

 

期间,我和我的团队拍遍了武汉的大街小巷,作品也频频登陆央视等主流平台,拿到了很多国内外的大小奖项。我个人经历了创业、结婚、生子,可以说,武汉见证着我的人生重要节点,我与武汉共同成长。

 

今年,公司有三个重点项目,第一个是全程在武汉取景、由我自编自导的电影,计划于年内公映;第二个是发起策划的长江青年影展,已完成作品征集和初选;第三个是在武汉的文艺地标昙华林打造一个电影主题空间,原定于3月正式开放。

 


一切本来都在稳健有序地进行。然而,一场灾难,给项目、我、公司以及武汉,按下了暂停键。

 



最开始的时候,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我的信息算比较灵通,一些朋友提醒过我多注意,但是当时的舆论氛围并不紧张,新闻媒体也没有宣传,不知道疫情的严重性。

 

直到1月11号前后,公司合伙人的母亲因为肺部病重住进了ICU,是什么肺病,并未确定。哪怕现在已痊愈出院,也依然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的合伙人非常紧张,怀疑母亲患病和坊间的信息一样。我只能安慰他,不会有事的,工作上也不要担心,其他同事会分担。再来公司,他戴上了口罩。

 


大概13号左右,合伙人就不来公司了,需要的时候就在网上联系,他比较警觉。与此同时,合伙人的父亲也开始出现和母亲一样的症状,咳嗽、高烧不退、肺部CT图样相似,只是面积较小。

 

他把妻儿安排在了另外一套房里,自己在家照顾父亲,随时洗手,且戴着口罩。还好,后来他的父亲经过吃药后自愈,他及妻儿未出症状。

 

因为他家里的事情,公司内部开始重视起来,大概在1月15号,我听到一些医疗界的朋友说,未知肺病的情况要比想象中严重很多,只是大家还没有意识,很多大型活动没有停,也不戴口罩。

 

我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尽管不清楚传染途径,但还是建议同住的岳母不要外出散步,不要去菜市场,更不要买活鸡鸭,连鱼都不要买。即便必须买菜,那就在附近的超市买,卫生条件比较好。

 

公司的年会在1月16号,我们旗下还有一个少儿艺术教育品牌叫映悦,人比较多,年会定在1月20号。往年我都会带着儿子参加,但是这次没有,整体也只是简单办了一下,还临时通知了映悦外地团队,不让他们来武汉。20号早上我买了几包口罩,给每个人都发了,在映悦年会上特别强调了未知肺病的问题,让大家多注意。

 


1月20号之前,武汉街头戴口罩的人极少。当天晚上,我们在吃饭的时候,看到了钟南山院士的采访和电视新闻,这个时候才了解到新冠病毒的真实情况,相当于我们得到确切消息的时间,是和全国同步的。

 

按照每年的安排,我们一家人在开完公司年会后,第二天去湖南老家过年,我爱人也是湖南的,在益阳,两家会轮流待上几天,今年先去岳母家。

 

1月21号早上,我开着车载着家人从武汉出发,一路上畅通无阻,到了岳母家的时候,还有邻居来串门,我们立刻把他们赶走了。

 

我之前还想过,要不我一个人回去衡阳老家,让妻儿留在益阳。后来一想,还是干脆不回去了,感觉情况越来越严重。

 

然后我就给母亲打电话,和她讲,现在我回去,别人也担心,会害怕,对大家都不好,我们尽量不移动,那时还没有通知封城。

 

1月23号上午10点,武汉正式封城,当天,公司的大部分人该回老家的已经回去了,家在武汉本地的基本留在武汉,个别外地人因为放假在武汉多留了几天,最后就被滞留了,总体一半一半吧。

 

我们一家从到岳母家那一刻,一直在益阳隔离,到现在20多天了,始终没有出门。

 



其实最开始提醒亲戚和邻居,讲我们从武汉回来时,问他们不害怕啊,他们都笑,都没有重视。过了一两天,大家才注意。邻居们都蛮好的,会送菜到家里院子前,然后喊一声。

 

因为村子小,门户之间沾亲带故,大家的氛围很好。我觉得我很幸运,第一是周围很温暖,第二是家里人和员工目前没有人有问题。

 


封城最初,大家都非常关注疫情,不停地刷朋友圈和新闻,很焦虑也很恐惧。慢慢地,心态稍微平复了一点儿,在家该干嘛干嘛,物资有一些储备,尽量少出去。

 

我还有位合伙人去做了志愿者,加入了民间志愿者车队,大年三十接送医护人员,后来武汉私家车限行,加上有队友感染,车队解散了,现在也在家隔离。

 

公司原计划在初十上班,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在网络上交流,主要是学习和分享,以半天为单位,每个人讲一个主题,目前为止,所有人轮过了一遍,包括疫情感受、故事、音乐、哲学、礼仪、艺术等等,甚至还讲PS修图。

 

之所以这样安排,首先想把大家摁在家里不出去;其次想给大家一个交流和宣泄的渠道;第三还有一些业务层面的沟通和准备。

 

有一些老客户在问我们什么时候复工,可以启动一些前期的策划、文案等工作。虽然在业务上,整体影响比较大,但是也没有太慌乱。

 

我会把困难想得很充足,也算苦中作乐。趁这个时间,也正好停下来,思考一下公司未来更长远的发展,以及个人的创作规划。

 


2016年,公司曾为武汉协和医院拍摄过150周年的纪录片和形象宣传片,除了他们,也为武汉市第四医院、襄阳中心医院等医疗机构做过视频和广告服务。

 

我们放假前还在为武汉同济医院做一个项目,本来是计划年后交片,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继续。

 

这些医院的医护人员素质很高,办事严谨。老实讲,我压根没想过会在新闻上,见到现在这样的他们。对于他们,我觉得说再多好像显得矫情,但确实很感动,也很心疼。他们是真正的勇士,而我们现在只能干着急。

 

除了配合疫情防控,组织一点捐赠,我们也在制作公益类的小视频,网络协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虽然全国各地都有客户,但是我们这种小的文创企业能够发展起来,真的离不来武汉当地的各个层面地支持。

 

所以之于武汉,我们有很大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我想因为这次疫情,很多人对武汉会有些许误解。有时候在一些微信群里看到有人指责武汉人,我都会直接开怼。

 

毫无疑问,武汉人的心理,会因这次疫情受到重大的打击,大家真的很无辜,承担了很多。

 

这很让人委屈,武汉本来是一个非常包容的城市啊!

 

这里是九省通衢,五湖四海的人都会到此停留;这里高校众多,培养了一批批的大学生,输送到全国各地;这里江湖环绕,码头文化深厚,所以这里的人很讲义气。

 

武汉既市井又文艺,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大都市。

 


通过这次疫情,我对武汉有了更深的认识。正好我们是一家影视公司,我和团队发自内心的,想做一些更有价值的事情,我们认为后面新开发的项目必须有足够的意义,沉得下来,留得下去。

 

当下的经济发展很快,但是人文社科建设,普通老百姓的精神和心理建设,依然有很大的努力空间。个体的力量虽然很渺小,但是大家都不去做不去努力的话,那就没有机会,历史会不断的重演。

 

我们科技和医疗发展很快,科研和医护人员都很努力,疫情出现后,如果第一时间还能从人性角度多一点思考,从民众心理出发,做一些疏导,那么地域歧视也好,瞒报也好,各种负面的事件很可能大大减少,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撕裂和牺牲。

 

或许我没资格这么说,但是这是我之前作为半个武汉人的真实想法。

 

为什么说之前呢?因为经历这次之后,我认为自己就是真正的武汉人。如果提前知道武汉封城,我想我不会离开,现在感觉自己背叛了它。

 

我在武汉的时间比老家还要长,在这里,我从一个刚成年的学生变成了“大叔”,武汉的空气早已融进了我的骨血中。

 

只盼能够早日回到武汉,再度拥抱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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