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蒋晖：人生烦恼，不如吃吃喝喝
2017.4.13
人生烦恼，不如吃吃喝喝
文|蒋晖
插画|郑莉
专栏
此时此刻在亲人情人熟人中间，一片喧闹，你听他们吵架抱怨聊天开玩笑，咖啡的香气弥漫，你吃着火腿番茄三明治、面包卷，可是心里却被孤独的水浪淹没，这就是最荒凉的地方吧。
乔治退休了，他给自己找了个活，在花园搭建一个工作室，但工作进展缓慢。事实上乔治有点烦恼，因为他发现自己长了一个瘤，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面，脱光衣服，屁股上的椭圆小肿块看起来比别的地方颜色深。乔治胸口发紧，他觉得自己得了癌症，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为了不让妻子简知道，他假装若无其事，早上在面包机里放入烤面包，用儿子杰米送他们的咖啡壶煮咖啡。他把恐惧深深压在一日三餐的日常之下，但是恐惧却渗透日常，四处泛滥。
乔治对身上的瘤耿耿于怀。他害怕死亡，却不敢告诉简，死神的黑影日夜笼罩。他对简说要去一次短途旅行，但是旅行也不能消除心中的恐惧，只能半途而归，回家却发现共枕多年的老婆居然在自家床上和情人偷情。
杰米一言不发，偷偷离家出走，住在小酒店。情人向简告白，希望能和她永远在一起，可是简却惦记着失去联系的乔治。到处都没有乔治的消息，简胡思乱想。几天的流浪狗生活之后，乔治回家了。
医生告诉乔治，那不是皮肤癌，只是一个普通的湿疹，但是他不相信。有一天他趁家人不在，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外科手术，用剪刀把屁股上那颗瘤剪掉。可惜手术并不成功，黏黏糊糊的血流了满地。
简回家看到昏过去的老乔治吓坏了，她给孩子们打电话。乔治这么反常，所有人都怀疑他精神失常，他们让他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职业倾听让乔治好受不少，他说他对死亡的惧怕，他怀念从前的老朋友，他们那么早就告别人世，但是他还埋藏了一个秘密在心底，守口如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一本生活流水账，写的都是吃喝拉撒，大事被隐藏在细节里，恐怖、郁闷也被严严实实地包在细节中。生活像河水，普通的一家四口经历着所有人都会经历的情感波动。
乔治和简有一对儿女。女儿凯蒂打算第二次结婚，结婚对象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雷。虽然决定结婚，但她却不能确认自己是真的爱对方，还是因为雷能提供的安稳生活。面对雷，她说不出我爱你，婚约被取消。
杰米是个让老夫妻羞于启齿的同性恋，他也失恋了，他不想带托尼一起参加姐姐的婚礼，托尼感觉受伤而搬走，他想尽办法死皮赖脸也挽回不了托尼。所有人的生活都不顺利不完美，乱七八糟。
可是生活并不因为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就停下脚步，每一天都在继续。今天吃油炸鱼条，明天吃甜饼，喝科罗娜啤酒，抽时运香烟，冰激凌滴到了衬衣上，太阳升起又落下。
取消的婚礼重新举行，不确定的情感最终确认，但只有乔治还在他的水逆中无法自拔。所有人都在为婚礼忙得焦头烂额，乔治却像走神的学生，他置身其中却置之度外。
这是一本快乐的流水账，乔治的心结最终还是解开了。在凯蒂的婚礼上，他狼狈地从桌子上爬到情敌身边，用不太有力的拳头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乌云散去，天晴了。这真是一个让人愉快的结局，可是它冲淡不了故事里的那种孤独感。
尽管一直就在亲人身边，乔治依然在深夜与恐惧苦苦纠结。他抑郁胸闷，简爱他，女儿也爱他，所有的人都爱他，可是丝毫减轻不了孤独的感觉。说出来就好了么？好像也不是，大家都知道他用剪刀剪自己，说他要去看心理医生，他们希望老爸不要再出什么乱子，生活已经够烦了，人人都有一本烂账要处理。
有人说生活荒凉，向前向后都是虚无，但是真正的荒凉不是前和后，而是现在。此时此刻在亲人情人熟人中间，一片喧闹，你听他们吵架抱怨聊天开玩笑，咖啡的香气弥漫，你吃着火腿番茄三明治、面包卷，可是心里却被孤独的水浪淹没，这就是最荒凉的地方吧。
这本书用极其写实的方法讲述了一个让人心有戚戚的故事，厨房里散发出的香气和浴室里的麻烦一样多，日常的碎屑密密麻麻地铺满一地。美好是这些，不完美也是这些，这就是我们每一天生活的复刻，所以读完后倍觉凄凉。哎，算了，多想无益，不如来盘回锅肉吧。
这个故事来自英国作家马克·哈登的《老爸终于精神失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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