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金源】如何不让台湾成为更棘手的另一个香港，統派能做什麼？
本文作者為林金源（淡江大学经济系副教授）。改写自作者在《统运30、远望30》座谈会的发言。此文刊载于《远望》3卷4期（2017年4月号；总343期）。原標題為〈统一进程不可或缺的台湾统派〉。
感谢大家莅临《统运30、远望30》座谈会。相对而言，《远望杂志》创刊30周年只是小事，统运在台湾的发展才是大事。我们特别邀请《两岸犇报》和「新中华儿女学会」两个统派团体，合作举办这个活动，就是希望藉此机会，集结更多关心中国前途、关心台湾未来的朋友，共同检讨统运的过去，并且策划将来。
1987年3月20日创刊的《远望》杂志，应该是发行至今尚存而且为期最久的统派杂志。创办人陈其昌先生，1986年出狱之后，一方面为当时兴起的民主运动高兴，另一方面又为当时党外运动渐失民族认同感到忧心。他伤感的说：「我们在日据时代奋斗，就是要做一个中国人。现在我们台湾人的党（民进党）建立起来了，党章中却没有中国二字。」耄耋之年的他，竟然因此难过到无法成眠。
在戒严时期，国民党的高压统治模糊了党外阵营里的「统─独」之分。在解严前夕，眼看新成立的民进党并不追求统一，陈老以及一群曾遭政治迫害的统左派前辈，遂以老骥伏枥的心情，创办了旗帜鲜明的《远望》，期能拨乱反正，此举也预示了党外阵营里的统派与 "独派" 终究要分道扬镳。
《远望》创刊号
不让子孙吃苦 中国必须统一
可叹的是，统左派命运多舛。被日本殖民政府迫害的陈其昌、廖天欣、陈明忠等先生，台湾光复后，又被祖国政府迫害。国民党关押他们的时间，比日本人还要久。按照绿营后来的逻辑，被国民党迫害的人，应该成为反中、仇中的 "台独" 才对。但是这些经历九死一生的前辈，却是最坚定的统派，他们认定害那一代人吃苦、受罪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中国分裂、中国衰弱。为了不让后代子孙继续吃苦、受罪，他们努力的方向是促进两岸统一，而不是如独派那样以攻击、瓦解国民党为目标、为满足。
曾被国民党下狱两次、坐牢21年的陈明忠，2005年2月27日前往国民党演讲，鼓励连战主席前往大陆访问。这位临门一脚促成「连胡会」的功臣，连演讲的车马费都没有拿到，却被抹黑成接受国民党的巨款与「摸头」。整体来说，统左派遭受两蒋的迫害远比独派更甚，但他们的胸襟、格局、见识，就是和 "独派" 不同，也非 "独派" 所能了解。后者夸夸其谈，积非成是。前者砥柱中流，虽千万人吾往矣。两者的对比，预言了台湾统运的艰难。
陈明忠
综观台湾分离意识的日益高张，统一运动其实并不成功。揆其原因，主要有三：
第一、从1895年以来在台的执政者，不是与中国为敌（日本殖民者），就是把党派利益凌驾国家之上（蓝营），甚至认贼作父、数典忘祖（绿营）。除了1945-1949的四年之外，台湾的政府几乎都在教导台民仇视对岸。政府执掌教化功能，对人民的认同与意识形态有决定性的作用，统运工作必然辛苦。
第二、基于本国利益，国际列强都不希望两岸统一。他们见缝插针的伎俩层出不穷，其中以让台湾人误信「西方民主是普世价值、大陆极权不民主」，就是最具杀伤力、最让统派及北京难以对付的策略。统独之争，等于中国一国与列强各国间的对峙。在长期被美日利用的台湾岛上推动统一，当然备极艰辛。
第三、从人性本质来说，「挑拨离间」很容易，「劝人和睦」很困难。挑拨离间两岸人民感情是 "台独" 的轻松任务，引导台民放下内战仇恨、客观看待被丑化的大陆则是统派的艰难任务。统运如此辛苦，并不是统派的立场、理论有问题，而是前述三个原因造成的。
针对前述三困难，北京也并非无计可施。首先，国民党与多数台湾民众都希望扩大两岸经贸交流，马英九任内确实大幅提升了两岸的经贸与民间往来，大陆多方的让利更是人尽皆知。可惜这八年间，只促进了两岸形体、物质的交流，北京并没有趁机要求马政府在推动正确国家认同上做出应有的努力。以至于蓝营掌政八年，台湾人自认是中国人的比率以及赞成统一的比率仍旧持续下降，两岸的心理距离并没有因为交流而缩短。
"独台" 国民党自发的迈向统一已不可能，但他们要求两岸交流、对岸让利时，北京大可做出相对的要求。要求台湾政府修改教科书是最具体的一例，要求台湾政府官员禁止发表违反一中言论，也是迫切需要的。如今蓝营已经下台，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如果蓝营还有机会执政，北京不能再无条件的对蓝营示好。至于绿营，他们大概不会主动推动两岸经贸往来，但局势与民意如果逼使他们不得不和对岸往来时，北京的底线也不应接受绿营只在口头上接受「九二共识」。
总之，经贸交流必须辅以心灵距离的缩短，才有助于统一。只有前者没有后者，毋宁是把 "台独" 喂养得更壮大，得不偿失。
其次，北京必须建立文化自信与制度自信。有了文化自信，才能文化促统。有了制度自信，才能破解有心人士对中国的无谓攻讦。有些台湾人认同文化中国，但总以大陆不民主、没人权作为拒统的理由。大陆必须建立一套能够正当化现行体制（包括任何体制改革方向）的理论，将现状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目标间的道路说清楚，建立有说服力的制度自信，才能主动迎战西方的民主至上论，才能破解 "台独" 的魔咒。
如果只看台湾岛内目前的情势，大家可能觉得统运困难重重，令人灰心。但如果放眼世界大局，现在乃是鸦片战争以来，复兴中华民族的最好时机。各国经济学界几乎已有共识，认定中国大陆即将成为最大经济体，它和美国经济的差距也会持续拉大。但是中国经济30年来的腾飞，并非凭空得来，必有支撑它的政治体制、科技能力、管理系统。换言之，中国的进步是各方面的，不只是经济而已。
台湾统派因此必须更振作、更努力、更团结，在对岸努力完成他们的历史使命的同时，完成我们在台湾能做、该做的任务。国家的统一，民族的复兴，不只是大陆对岸的事而已。诚如《远望》创办人陈其昌前辈在第二期里的呼吁：「台湾人也是中国的主人 」，在统一进程中，台湾统派有对岸同胞不能取代的正面、积极角色应该扮演，绝不能妄自菲薄。
我们呼吁台湾同胞正确认识历史与世界局势，把关心的范围移开脚尖与肚脐眼，把自己的短暂人生与民族的无尽生命相连结，如此就能看清中华文明的优异与可贵、做为中国人是骄傲的、身为台湾人与中国人是不冲突的、援引美日反华的 "台独" 是不道德的、两岸不统一中国人是得不到尊严的、对岸并非如两蒋与 "台独" 所宣传的那么不堪。基于上述认识，大家才能体会统派在台湾 "反独促统" 的最深层理由，不是惧怕 "台独" 带来战争，更不是附和北京要求，而是为了追求包含台湾人在内全体中国人的尊严与福祉。
虽然主导统一进程的，不会是台湾，但是台湾统派不能坐等统一。我们不但必须发展、宣扬 "反独促统" 的理论，对于如何建设统一之后的台湾，更是统派艰巨的挑战。今天香港的局势提醒我们：即便已经回归祖国20年了，香港的分离意识却方兴未艾，外国势力仍在见缝插针，香港人心并未真正回归。台湾统派除了应该追求「和平统一」之外，更应努力于「统一之后的和平」。目前台湾反中意识如此嚣张，让我们警觉到两岸统一之后，如何不让台湾成为更棘手的另一个香港，是很严肃的大问题，台湾统派责无旁贷，必须未雨绸缪、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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